论公主在敌国奋斗史

76 三人成虎


    宋绯顿了顿,半开玩笑道:“她很貌美,你不怕她抢了你的长平君?”
    桓缨:“不担心啊,季宣说她没有我美。”
    “……不管长平君说什么,你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桓缨思想单纯,不明白她究竟想问什么,想了想道:“凭直觉,我感受得到。”
    直觉这种东西太虚无缥缈了,桓缨年幼时经历了那么多,依然这么单纯得可以。好在她有一位无所不能的兄长,没人能伤得了她分毫。命运有时真是奇妙的东西,有些人算计了一辈子,最后反倒丢了性命,像桓缨这样几乎单纯了半辈子,以后的人生估计也会平安无忧。
    宋绯觉得自己想太多,桓缨这样异于常人的情况卿季宣都不嫌弃,反而呵护了数年,又怎么可能轻易被迷惑。
    宋绯又呆了一小会儿,便领着朱雀回宫。当初父王为她挑选的那五位陪嫁的女子还储在王宫里,卫侯提前说了,是留下来做妾还是赠予臣下全凭晋王说了算。桓止的意思呢当然是后者,不过他还留了一部分余地,给了这些女子两个选择,要么给晋王指定的贵族公子做妾,要么回卫国。
    其中四位也很识时务,女子的婚事向来由不得自己,幸运点的能嫁给一心待自己的,不幸的就像她们在别人眼里只是附属品,卫国公主的附属品。其实嫁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她们乖乖地到新主人家里报道去了,桓止许的都是贵族,到了那里最起码衣食无忧。
    剩下一位就是比较有野心的了,不甘久居他人之下,桓止命她去廷尉府,她推脱说:“妾身并没有其他念想,只是受卫侯之托,要好好服侍王后和陛下。”
    总之坚决不肯离开。
    说得这般好听,是打算着服侍久了趁机钻空子吧。宋绯不置可否,其实她没有错,错的是这媵妾制度,按礼制,天子一娶十二女,诸侯一娶九女。桓止只娶她而摒弃其他女子,他待她的心意她自然是感动,可对其他女子而言本身就是不公。
    这种事宋绯还真不便于发话,否则就落了善妒的名声,不说话,转眸看向桓止。
    桓止眼里浮现笑意,宋绯嘴上虽然不说,但他知道她的醋劲还是蛮大的,可偏偏端着一张脸努力做出一副我是贤后的模样。
    她为了不远千里嫁晋国来的心意他怎可辜负?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桓止心意已决,哪容得了对方说不,语声淡淡道:“做廷尉公子的侍妾难道不比做奴婢来得好?寡人有些想不明白了,你既然不想去廷尉府,那寡人派你回卫国好了。”
    宋芸含着泪跪下来:“嫁出去的女子哪有回去的道理,陛下不如杀了妾身!”
    宋绯看着心里真难受,她悄悄扯了扯桓止的衣袖:“那就让她留下吧。”她想通了,防止女子接近桓止是没有用的,他贵为一国之君,宫里女子无数,还有其他诸侯国送来的,她一个人哪防得过来,重要的是抓住桓止的心。
    桓止看着她:“你确定?”
    宋绯点了点头。
    解决完几个潜在的情敌,宋绯顿时觉得清净不少。新婚燕尔的,难免情浓,几乎是时时刻刻在一处,桓止连处理公务也要她陪在一边,宋绯就坐在一旁研墨,她虽是女子,但在政治上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如果谈及某项棘手的事,两人的想法往往不谋而合,有时一个眼神交汇便知道对方要什么。那种心灵的契合言语无法描述。有些人就算做了一辈子夫妻也达不到这种境界。
    有时聊着聊着,气氛刚好,两人便会亲在一处,不过终究是白天,两人都不敢太放纵,到了晚上,才是真正的开始。
    王后的位置虽然无尚尊贵,可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常有五位女官跟随在她身后,时刻提醒她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坐相站相都要端庄,她稍微露齿一笑,都要被说两句,若是白日躲在寝殿里与桓止亲昵,那更不得了,女官自然没那个胆子擅闯,但会在事后提醒宋绯说:“王后,白日宣淫是不对的。像妲己褒姒之类的妖姬才会干出这种事来。”
    宋绯点点头,一副很受教的模样,然后反问说:“你教我要以夫为纲,可是若是陛下若硬要白日与我亲昵,我是拒绝呢还是不拒绝呢?拒绝则违背了前者,不拒绝则违背了后者。”
    女官被她赌得哑口无言。
    宋绯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循规蹈矩的一国公主,只除了假扮大哥时浪荡不羁了些,可在这些女官眼里,妇德,妇容,妇功,妇言,她简直没有一处合格。哦不,有一处,是妇容。可是合格得过了头,那就变成不合格了。
    女官这样说:“为人妇者,相貌端正即可,过于美丽则近妖,很容易导致君王沉溺。”
    宋绯:“……”长得好看也成错了?怎么不说是国君好色呢。她突然觉得妲己褒姒什么的也没有那么十恶不赦,而是他人习惯把国君的错推到女子身上。
    宋绯以前扮作大哥时,即使处处危机,她也没觉得有多么令人头痛,可是这些个女官简直要把她给逼疯,果然,女人的嘴……
    桓止见宋绯这样,决心把女官撤了,在他眼里看来,礼不可废,但若是过于繁缛刻板,甚至影响到夫妻之间的生活,那只能便废止。可这是祖制,冒然撤了会遭大臣们反对。于是他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裁去四位,只留下性格最温和最不能言善道的一位来。晋国王后身边的女官编制是五人,现在只剩下一人,桓止还美其名曰是为了裁掉冗员,开源节流。
    可精明的大臣都看出来了,他们的晋王陛下实在是太宠新王后了,先是为了她废掉媵妾制,再然后是裁剪女官,白日也时刻腻在一处,当然他们的思想比较邪恶,以为他们腻在一处就是在干某些不能说的事。想想当初多么清心寡欲的国君,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痛心归痛心,但是他们的陛下并没有因此荒废朝政,诸位大臣又有些自豪,别家的君主若是沉溺女色往往会荒废朝政,自家陛下却两头不误,果然是英明神武。
    时光晃悠悠而过,这日,宋绯归宁,桓止亲自陪同,彼时已是百花花期将尽的时令,卫王后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晋王,观其风仪气度,乃人中龙凤,王后很欣慰,私底下观察晋王待女儿也是好极了,既然如此,她还有何可求的。
    桓止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宋谨,嗯,和阿绯长得真是像极了,宋绯私底下开玩笑说:“陛下,你说如果当初是我大哥去晋国为质,你会不会爱上他?”
    桓止:“不会。”
    宋绯说:“为什么?你不就是看上我这张脸了么?”
    桓止说:“是啊,纵是七八分相像的脸,那也是你更美。”
    宋绯被夸得心花怒放。
    宋绯和桓止在卫国小住了五六天,宋绯本想再多住几天的,结果发现桓止有些不对劲。她不再多说什么,收拾收拾,返回晋国。
    宫中繁花逐一凋零,花蕊铺满道路,转眼萧瑟秋风起,短短的半个多月卫国之行,晋国竟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流言以瘟疫蔓延的速度迅速笼罩整个晋国,说晋国的王后和其兄有染,还说王后嫁到晋国时不是完璧之身。此次归宁也是为了见兄长一解相思。
    当然这些也只是流言,纵算传得满天飞,也不能证明什么。恰恰前几日秦王和周边几个小国会盟,当时好几个诸侯国在场,秦王当时听到消息,转首与身边的百里诺道:“哈哈,卿所料不错,一语成谶啊。”
    连秦王都知道,唉,这就增加了可信度。
    桓止早在卫国时卿季宣就已经捎信给他了,一边下令彻查的同时一边迅速返回晋国。他没告诉宋绯,没必要让她知道,用不了多长时间,找出散播流言之人就行了。
    一切照常进行,这一天是桓止带着宋绯祭祖的日子,祭祖是很严肃神圣的事。宋绯提前斋戒沐浴三天,一身端整的祭服,和桓止朝乘车一早来到晋国宗庙里。
    宽阔而肃穆的殿堂里,烟火鼎盛,面前一张长长的祭案,朱红的锦缎垂下来,周边一圈黄色流苏。案上一左一右摆着四角立起的青铜俎,俎上盛放着备好的祭品。
    还有乐师也已经列队在一旁,大大小小的官员也各自就位。
    九卿之一奉常寺主掌礼仪祭祀,所以此次的主祭师由奉常寺卿担任。
    礼乐奏起,伴随着庄严而肃穆的颂歌。桓止在祭上一杯酒,宋绯默默站在一旁。稍顷,乐声缓缓停下,众人的目光一致放在主祭师身上。因为轮到他念祭文了。
    可是主祭师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众人心中都有些疑惑。桓止回身看了内侍一眼,内侍立马上前,轻声提醒道:“大人,该您念祭文了。”
    主祭师撩衣跪下来道:“敢问陛下祭祖的意义为何?”
    桓止知他话中有话,不动声色道:“哦?你身为主祭师,难道不比寡人清楚么?”
    那位主祭师答道:“是为了‘追养继孝,民德厚望’,陛下,臣斗胆,王后不守妇德,与其兄有染,还不够格来祭奠我晋国的先王。臣宁死不屈。”
    宋绯脸色一白。桓止上前一步道:“哦,寡人的王后是否清白,难道卿比寡人还有发言权?新婚第二日元帕难道验得是假的么?”
    主祭师顿首道:“臣不敢。只是血哪里都可以有,我晋国对后妃的清白要求十分严格,陛下不可不察。”
    “顶撞寡人,违抗君命,污蔑王后,哪一条都够斩了你!”桓止一身玄色冕服,上绘十二章纹,本就是肃穆庄重的礼服,此刻发起怒来更是摄人。
    主祭师丝毫不畏惧,梗着脖子,只道:“忠言逆耳。臣死不足惜。”
    宋绯脸色更白。桓止深吸了口气,真是敢直言进谏的耿耿忠臣啊,以前景公在位时,朝中全是些溜须拍马之辈,他不喜欢那套,做人务实才是要紧,所以他即位以后,朝臣大换血。
    这样固然好,可不好的一面是这些大臣们敢于直谏,甚至罔顾君王的颜面,有时候甚至固执得令人恨不得杀之。
    桓止压下胸中翻滚的情绪:“好,你的脑袋寡人先留着,祭祀一事改期。”说完,拉着宋绯的手拂袖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晚更了,天天晚更,大家打我吧,抱头。拖延症厉害,刷碧水,刷微博,刷天涯,唉,拖延症真的没治了。抱歉抱歉。这文差不多还有三四章就完结了。我快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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