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奇缘

  是啊，再次相见，他们虽然都很想知道，这些年她在什么地方，过得怎么样，可是他们谁都没有问过。因为他们都想当然地认为，就算是问了，她也不会说的。
  在他们的心目中，傲霜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甚至不是一个凡人，她孤傲的世界容不得别人的介入。
  可是所有的魔障，在这一刻都被打破了：她是个凡人，她受过伤，致命的伤！，她不说的原因很简单：根本就没有问过她，发生了什么！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过了好半天，美云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颤着声音问道。冯元的担忧的眼光匆匆从她的脸上掠过，没引起她的注意，却没逃过傲霜的法眼。
  看来，这次真的要带美云走了。离别的思念，才能让他彻底看清自己的心。
  “还好吧。就是常常有点吃不饱饭。吃糠咽菜更是常有的事情。”听见大家倒抽冷气的声音，傲霜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这次的任务一定能够圆满完成。不光是能够解决要的问题，还连带解决了补给的问题。有了青龙会源源不断的资助，大青山和小梁山的队伍不断壮大只是个时间问题。
  “为什么？难道没有粮食买吗？”
  “买？别说有钱买不到，就算能买得到，我们也没钱呀。”傲霜轻松的语气根本不像是在说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你们？没钱？……傲霜，你到底一直呆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
  傲霜突然拉住美云的手，专注地问道：“先别管我呆在哪里，美云，我这次来，除了要弄到药材，就是想来接你和小四。你肯不肯放弃这里的一切去和我吃苦？”
  她把“一切”二字咬得很重，分明的意有所指让美云一下子红了脸，依然坚决地点点头：“只要和你在一起，吃什么样的苦我们都不怕的！”
  “难道你对这里就没有留恋？”
  “美云不该有。”美云的脸色一下子暗淡下来。眼角却瞟向了一个脸色发黑的人。
  哎，情之一字，哪堪承受！
  “小姐，既然那么苦，怎么不留下来？”四大金刚听了半天，虽然都如坠雾中，心里也明白不知道他们的“小姐”一定有什么意图。可是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了，齐齐站起来劝告。
  “你们与其劝她留下来，不如问问她要这些药材做什么？”
  冯元握着手中的药品清单，脸色越来越黑，不知道是为了清单上的内容，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你都看过了？”傲霜瞟了一眼他手中的纸，知道任谁看了那清单，都会明白其中的奥妙和危险性。
  “如果我说是为了打日本人呢？”
  “抗日队伍？”
  “不错！”
  “运往何处？”
  “山东方向，运出了上海，自然有人接应！”
  “不相信我？”
  “军事机密，不关信任与否！”
  傲霜和冯元对视着，清澈见底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杂质，坦然而诚恳。
  两人快节奏的对话，和对话的内容让四大金刚都热血沸腾，紧张地站了起来。冯元和他们的眼神一一对视，终于下定了决心，“我答应你！用青龙会的全部财力跟着你干！”
  “你要知道！这件事很危险。你们就在敌人的眼皮底下，随时都会暴露！”
  “我知道！”冯元郑重地点点头，坚定的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也许你们会因此丢了性命，尸骨无存的！”想到他们强敌环伺，危险重重，傲霜突然有些不忍了。
  “我们已经下定了决心！请小姐放心！”回答的是四大金刚整齐划一的声音。
  “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民族大义，为了赶走日本人，你不必太……”
  傲霜点点头，明白自己没有看错人。虽然外界纷纷扬扬，把冯元接任商会会长说成是投靠了日本人，可是她却明白，那不过是为了保全青龙会的人众，不得不做出的姿态。而正是他有此举动，购买和运送药材之事，他才有躲过敌人耳目的优势。
  “美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虽然艰难，可是比这里安全的多。”冯元看一眼美云，下定决心道。
  “不是为了安全，冯元，我带她走，是为了不让你有为人所持的把柄！”
  一语惊醒梦中人。如此战火烽烟，敌寇入侵之中，哪里有绝对的安全？哪里不危险？
  即将此身托付给了民族的战争，亲人的安危已不是能够第一考量的了。最需要考量的，只是如何在最大限度内的取得胜利。
  不知何时，一个三岁多的小男娃，歪着脖子，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站在门口看着傲霜。光滑的黑发，柔顺地贴在额前，神色间的似曾相识触动了傲霜心中柔软的一角。
  “我会尽最大可能的保护他们的。”
  小四，宛若一道生命中意外出现的彩虹，总是能照亮她心中那被遗忘的角落。
  她向门口迈了一步，小男孩依旧好奇地打量着她，没有陌生的害怕，也没有熟悉的娇憨。
  一大一小就那样对视着，直到门外传来另一个声音，小男孩才突然笑了，越过傲霜，向美云奔去。
  “姨姨！”
  “会长！”门外传来了门房的声音。
  “什么事？”
  “这里有小姐的一封信，另外还有一位叫李傲竹的青年人，要求见小姐。”
  傲竹？傲霜看着周围惊奇的眼神，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傲竹，倒是很自觉地遵守了那个人前不叫她姐姐的的约定，可是他报上了李傲竹这个大名，只怕只有白痴才不会想到两人的关系吧。
  李傲霜，李傲竹，一字之差，不是姐弟，倒才让人奇怪呢。
  等到傲竹走进大厅，几个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傲霜，你找到失散多年的家人了？”美云揽着怀里的小四，眼睛在傲霜和傲竹之间来回的打量，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哪里有那么一点相像，可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那里长得像。
  “好了，傲竹，过来见过各位哥哥姐姐。”
  “各位大哥大姐好！”傲竹弯腰行礼，顺从地扮演者乖巧小弟的角色，眼角却暗暗地打量着这个尊荣的“李府”内厅，和厅里的这几位出色的人物。
  这府里果然是卧龙藏虎，这几个看起来都不像是普通人，能和他们称兄道弟，也还不错。
  “免礼！免礼！快请坐吧！”看着那张与傲霜神似的面孔，几个人都乐开了怀。
  看来这个李家小弟，比他的姐姐可是亲切不少啊——如果他们真是亲姐弟的话。
  “傲竹，你不在旅馆等消息，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了？赵府那边怎么样了？”
  傲竹看了姐姐一眼，心想：我不是担心你吗！你怎么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赵府那里有点事情，赵家姐姐让我请你务必过去一趟，说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商量！”
  “也好，我正想去见见她。”
  “赵府？莫非是你的那个义妹？她，她的父亲不是大汉奸吗？你怎么好去他的府上？”
  美云着急了。欣雅她是知道的，他们来上海时来找过傲霜。她也知道她的父亲就是臭名昭著的大汉奸赵坚。现在傲霜是为抗日而来，去那个汉奸的腹地，只怕是自投罗网吧！
  “就算是龙潭虎穴，闯闯又如何？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十一节 爱不是理由
  “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百啭无人能解，因风飞过蔷薇。”
  春去无归处，何处能觅？爱若失却了，更是无处可寻！
  那座古式的亭子掩隐在青葱的树后，六角依旧高高的飞翘，碧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幻梦般的光芒，宛如多年以前的那个月下。
  傲霜白衣素裹，长发飞扬，静静地坐在亭子里，一只手指一下下地拨动着琴弦，丁冬有声，目光却落在琴旁的那张信纸上。
  这就是那日收到的信，没有署名，只一首《清平乐》，还有廖廖数语的问候。
  “对君虽有愧于心，却不忍相忘于江湖。你一切还好吗？”
  那信在风中瑟瑟有声，似是在代主人说话一般。傲霜一下子抽出信来，想要撕毁了，让它随风而逝，却又有些不忍下手。
  “即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心中到底是不忍怪他的吧。虽然当初他做得很绝，可是一则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当年的雪儿，二则他也有着家仇的立场。自己能够灭了方家，杀了他的两位伯伯，一个堂弟和伯母，又如何能够怪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可是他既然心有所属，有了未婚妻子，又何必苦苦纠缠？
  即使他是真心的，可是为此抛却了誓约，抛弃另一个女子，自己又如何能够坦然接受？更何况，她早已不是那个他心目中的雪儿了！
  双掌突然合拢，发力一旋，掌中的纸便变成了片片碎屑，纷纷扬扬四下飘开，倒像那三月的扬花，煞是好看。
  直到最后一片纸屑，随风飘落在树丛中，远处传来小四开心的笑声，傲霜才突然惊醒。不知何时，她竟然看得痴了，那随风飞扬的碎纸，仿佛有生命一样，居然在阳光下幻化成了“他”失望的面孔。
  春去无痕。真的无痕吗？
  “娘娘抱！快抱小四去玩飞飞！”
  小四穿过树丛，直扑而来，把后面的美云远远地甩开了。
  只不过几天的功夫，他已经和他的“娘娘”很熟悉了，更加爱上了那个“飞”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