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第44章


一旦被敌人找到,那就是一场血流成河的厮杀,在他周围的人,绝难幸免,但吴雅男毫不犹豫,决定将他转移去苏州,而且现在还为此事在奔走!
以日寇的凶残,在找不到他时,必会迁怒于掩护他的人。这道理太明显了,所以对他应该避之唯恐不及,吴雅男却将“麻烦”自缚于身!
他没有忘记,吴老太爷七十大寿时,贺客中有不少汉奸、日本人。他家为什么要接待为人所不齿的汉奸和中国人的敌人?无非是搞关系,免得惹麻烦。吴家世代经商,商人就讲究个“平安”而已,吴雅男从小就在父亲身边,是吴老太爷言传身教带大的,现在掌管着吴家的浩大家业,他能不懂应该如何自保、求个“平安”吗?
吴雅男这样做究竟为什么呢?或者说他图的是什么呢?图名?图利?他能给吴雅男什么呢?他除了一腔热血,还有别的什么呢?至于范雅芳,他就更解不开“谜”了。
范雅芳可以说一见面就表现得极热情,弄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在给他检查、做手术时,他是清醒的,他看见她一边检查一边流泪,尤其是做手术时,不断地问:“痛吗?痛了说话啊!”不停地让立在一旁的护士为她擦拭眼泪,最后,竟不声不响为他输血,要不是护士说透,可以肯定她会隐忍不言。
当然,由于范雅芳和吴雅男的特殊关系,范雅芳应该热情接待他,然而,毕竟她是位有文化知识的姑娘,面对他这样一个年轻的男人,又是初次见面,也不应该热情过分。她是医生,有救死扶伤的义务,加之吴雅男的关系,她应该精心一些、关切一些,但是,尽管她那么无所谓地解释,毕竟献那么多血不是小事。不是医生、一般友情可以做到的。那么,她为什么呢?
这又是个他解不开的谜。
入夜,吴雅男先到,和范雅芳做了些准备工作,随后金光日和刘世仪来了,没多说什么,即将李坚用担架抬上卡车。
吴雅男原本坚决要坐在李坚身旁。李坚当然不肯,甚至闹着要下车。吴雅男无奈,只好和范雅芳一同坐到前面副驾座位上。刘世仪和金光日坐在车斗里陪着李坚。
金光日和刘世仪席地而坐,和李坚聊着。
金光日埋怨李坚:“你该通知我们,大家一起干,何至于这样?”
李坚说:“人多了目标大,反倒不好。我一个人运转灵便些。”
刘世仪说:“我们撒出人去,天天在街上找你,总也碰不上。老李啊,你这样干是不行的。张振东他们也很关心你,也派出人找你,想劝你要理智一些,不能和敌人硬拼。”
金光日说:“张振东表示要和我们合作,我想还是等你回来再作决定。”
李坚说:“他们是共产党的地下组织。共产党搞地下活动多年,有丰富的经验,现在是国共合作抗日时期,我们应该与他们合作。
张振东有意要我加入他们的组织。其实我也很佩服他们组织的严密,干事有周密计划。但是,我不愿受组织约束,他们也不赞成我的行动。看他们的活动情况,主要是搞情报、搞物资,支持抗日前线和游击队。当然,这并没有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比在敌占区杀几个鬼子、汉奸要作用大得多。但是,我们与前线没有联系,想做也无从做起。看吧,也许跟他们合作,是一条较好的出路。”
金光日说:“还是等你伤好后,我们再商量。总之,你来做主为好。”
李坚听了,感觉金光日对刘世仪有了不信任的表示。他与金光日的相识,还是刘世仪介绍的,竟然变成更信任他、亲近他了。他感到了不安,但现在他也做不了什么。
“啊,还是大家商量着办吧,也不一定要等我,现在敌人找不着我,很可能转移目标,要跟你们找麻烦了。你们暂时不要行动,多加小心,防备敌人突袭。
老金啊,张振东很有头脑,可以听听他的意见。不要太固执了。”
金光日沉默不语。
刘世仪说:“老张建议将重武器转移,因为既然暂时用不上,带着重武器也运转不便。”
金光日愤慨地说:“没有重武器,怎么打击敌人?我们好容易搞来的,转移不就是给了他们吗?”
李坚这才明白了症结所在。
子夜到达苏州。
在苏州小曹家巷有一所吴家宅子。占地很大,有前后花园,中间一幢两层楼房,后花园还有厢房。吴家在苏州有分号,由吴老太爷的堂侄吴大刚经营,他一家人就住在后花园,楼房空闲着,每年夏季,吴老太爷都要带着侯曼珠来此住一段时间。
吴雅男事先派范伟带了几个佣人乘火车先到,所以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吴大刚迎接着吴雅男,态度十分恭谨。吴雅男和吴大刚敷衍了一阵,只说一个朋友病了,来此休养些日子,就打发吴大刚去休息了。甚至没有介绍他与金光日和刘世仪相识。
李坚被安置在楼上一间正房内,其余各人一间房,都在楼上住下。
第二天李坚对吴雅男说:“你已把我送到安全地方,可以放心了。你在上海有那么大的家业,请速回料理,你的一番情谊,我终生难忘,现在我什么也不说了,请速回吧。”
吴雅男坐在床前,握着李坚的手说:“天锋,我们相识至今,就没有好好相处、推心置腹聊聊的时候。现在你躺在床上了,正是机会,我们可以好好在一起待上几天几夜了……”
李坚笑道:“雅男,你我意气相投,一见如故。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岂可儿女情态?来日方长,等打完鬼子,促膝长谈,就是相守终生我也不拒绝。”
吴雅男脸一红,忙放开李坚的手。
在一旁的范雅芳拍手笑道:“好!君子一诺千金,阿哥既说了要与雅男相守终生的,不能悔信的哟!”
吴雅男一挥手:“阿姐!说什么呢。”
范雅芳吐吐舌头,溜出房去了。
李坚猛省失言,颇为尴尬。
吴雅男背着李坚沉静了片刻,才又转过身来,神色也镇定了:“天锋,你要安心在此养伤,在伤未好之前,无论如何不要挪动,要听雅芳的话,她是医生,听她安排,不能任性。
我会常来看你的——不为看你,我每周也要到苏州一两次,因为这里有分号,就必须常来看看。
好,今天下午我就回上海去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坚犹豫片刻才说:“这次见到白光,她的整个人都走形了,看来她受了很大的打击。而且事由我起,她不肯说,你能不能见到她了解了解?”
吴雅男苦笑道:“自从她打电话让我去杀牛公司把你接走,我就没见过她的人,也找不到她。估计她已不住在静安寺路了。昨天在医院见一面,她来去匆匆,没留下话,我到哪里去找她呢?
天锋,非我多疑。我曾再三劝你远离白光,原因是她的处境太复杂了。当然,现在看来她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但是,你的处境不宜与她这样的人保持密切关系。
时至今日,我再这样劝你,看来有难处了,或者你对她已有了感情。
天锋,你常说自己是个杀手,我希望杀手不会有常人的感情。趁此机会,疏远她吧。”
李坚摇摇头:“杀手也是人。”
吴雅男一笑:“好,那就无话可说了。”
吴雅男回到上海,得知就在他们离开医院几小时后,一伙特务闯进华山医院,寻找李坚,四下搜寻,几乎把医院翻了个底朝天,还闯进了范家。
吴雅男不禁想:“白光太神秘了!”
李坚听吴雅男这样讲,才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些欠妥,但话出如风,收不回来了,颇感不安。
刘世仪和金光日来向李坚告辞。
刘世仪说:“我们留在这里,帮不了你什么,倒给吴府添麻烦。你又需要静养,我们在这里,会妨碍你养伤。所以我们决定下午就回上海。以后会常来看望你的。”
李坚说:“很好,你们尽管回去吧,但无事不必再来,也告诉弟兄们别来看我。一是毫无必要,二是人来多了引人注意,或者让鬼子汉奸起疑,找到这里来,麻烦大了。
我若有什么需要,会请吴雅男通知你们的。告诉弟兄们,我的伤不要紧,休养些时日,就回上海与大家见面!再策划新的行动。”
金光日说:“弟兄们都说这一次没有帮上你,很遗憾。以后再不能单独行动了啊!”
李坚说:“我离开孤军营,就打算好单独行动的……好了,这件事你们说过多次了,不必再多说,以后如何,要看情况变化。再说,我的伤也不知何时能痊愈,现在是什么事也干不成的。
老金,你也参加过一次张振东策划的行动了,应该看到他们组织庞大、严密。关键是这个组织是真正抗日的。
说句实话,你我当兵出身,除了带兵、打仗,别的什么也不懂。现在是被鬼子逼得做‘地下工作’了。什么是‘地下工作’啊?地下工作都要干些什么啊?我们除了杀鬼子、汉奸,别的什么也做不成,也不会做。
近来我也想过,打打杀杀,究竟对抗战能起多大作用?我们就是杀几百上千鬼子、汉奸,对抗战又有多大好处呢?像张振东他们,搞到情报,发给自己的部队,就能保证前线打胜仗,多消灭些鬼子,守住阵地,甚至是收复失地,帮部队搞到物资,对作战部队是极大的支持,也是打胜仗的保证。意义比我们搞一次袭击,杀几个鬼子、汉奸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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