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第58章


痛苦他不怕,就怕死不了也再动不了,还让敌人救活了,未免闹“笑话”!所以在如何杀死自己的问题上,不免大费踌躇。
他想了多种手段,都无必死把握。
正在冥思苦想时,忽听“吧嗒、吧嗒”几声响。从声响方向判断,是由窗户方向传来的。原来这是个半地下室,顶端有窗。白天他看见了,两扇窗户上焊多个“井”字钢筋。只有巴掌大缝隙,只能拳头伸出去。
是什么东西扔进来了?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只能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瞎摸。摸了很长时间,忽然摸到一个纸包,打开纸包再摸包内的东西,手的感觉是一个馒头!他的心狂跳起来。再摸,又一个馒头!再摸,一包五香牛肉!再摸,一个苹果……又一个苹果……
他再也忍不住了,就狼吞虎咽起来。等把食吃完了,他才想到:“是谁送来的?”这绝不可能是敌人投入的,当然也不可能是远在苏北的金光日等人来营救他了。那么,会是谁呢?在敌人阵营中,谁会出手救他呢?
他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张振东多次说过的“内线”!是的,一定是“内线”投入的食品。
悟到了这一点,他激动不已。
天亮了,小窗透进了光线。他又发现还有个纸包,包着三个煮鸡蛋!
他剥着鸡蛋吃着,吃完后将所有包食品的纸一张张展开来看。这些纸都是申报纸,有一张纸上写着几行钢笔字:
同志,坚持斗争!下次我送食物来把包纸及时从窗户扔出来,不留痕迹!
他看罢惊喜地确定:“果然是‘内线’!他想起那次参与营救被捕者,就是‘内线’提供的准确情报。看来共产党真是神通广大!”他相信至少张振东等人,已知道他被捕了。也一定会设法营救他。这样,他的信心增强了,决心与白光——首冢惠子周旋到底!
接连两天没有动静。
他想到,白光必是要等到他被饿得十分虚弱了才出现。他被关在这严实的地下室,只要在入口设一卫兵,就完全“安全”了,用不着再来“关心”他。
他不禁暗暗冷笑。
第三天晚上,他估计该给他送饭来了,却迟迟不见动静。正在盼望时,忽听楼道里有鬼子的大皮靴声传来,而且脚步杂乱,显然是多人。他不禁暗想:“白光忍不住了,这就要来看我饿成什么样子了!”他赶紧缩到墙角,靠墙根席地而坐,靠在三角形的墙上,抱膝埋头,装作体力不支状。
开锁声响起,接着铁门被拉开,一束手电光在房间里四周晃了一阵,最后光柱锁定他。
“天锋,你还能站起来吗?”是白光的声音。
李坚仍趴在膝上,不作搭理。
白光用手电在李坚身上晃了一阵,一摆手:“把他绑起来!”
几个人上前,将李坚架起,七手八脚将李坚绑了个结结实实。
“架出去!”
李坚被两个汉奸架出地下室。
“上车!”白光命令道。
李坚被推进一辆轿车的后座,白光跟着坐进来,前座有一个穿鬼子军官服装的人开车,他认出来就是那个少佐。
汽车开动后,李坚没有发现鬼子的摩托追随,车上也没有再上什么人。他不禁暗想:她要去哪里?干什么?
他也曾想到她是要带他回静安寺路。但再看行车路线,完全不对,不是向市区走,而是驰向郊区。
白光说话了:“天锋,你还想对咪咪说点什么吗?”
李坚没有搭理。
“饿狠了吧?”白光说着,从后座的靠椅后的窗台上,拿了一个布袋,从里面先掏出一瓶饮料来。“来,咪咪喂你先喝几口,润润嗓子和肠胃,然后再吃点东西。”她将瓶嘴对准了李坚的嘴:“喝吧。”
李坚确实很渴,因为两天来虽有苹果吃,但吃下馒头没有足够的水喝,干得嘴唇都裂了。于是张嘴一气将一瓶水喝了下去。
白光咂着嘴说:“上海人讲话:‘作孽呀①’,何必逞强呢?自古多少英雄豪杰,不都因为逞强死无葬身之地吗?”说着,她又掏出一只烧鸡来喂他吃。
李坚一摇头,拒绝接受。
白光劝道:“天锋啊,吃吧,吃吧,今天你必须吃饱了才好‘上路’的。你我有一段美好的床上恩情,咪咪说什么也不忍你做饿死鬼的呀。”
李坚说:“还是留给你自己吃吧。”
白光笑道:“我们共同生活那一段时间里,同桌进餐,相拥而眠。那时在餐桌上,也彼此谦让食物的。以此相互来爱,那时情意绵绵,吃在嘴里,甜在心里,何等幸福啊!
唉!可惜那种时光实在太短暂了。
天锋,今天我对你一句假话不讲,请你完全相信我好吗?”
李坚“哼”了一声:“你?还能说实话?”
白光说:“你们中国人不是有这样一句俗话吗:‘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我们即将永别,所以我不会再骗你。”
“啊好,我姑妄听之。”
白光叹息道:“天锋,分别几个月,我天天夜里想着你。我也不隐瞒,就是跟男人在床上干着那种事,我也想着你。当别的男人不能满足我时,我就更想你了!恨不得把那个男人打个半死!
这次归来,尽管我天天忙得几乎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但只要有一点点空闲,我都会想到你!
我真的计划我们重归旧好,还像过去那样,我们生活在一起,你忙你的,我忙我的,忙完了聚在一起,享受性爱,彼此充分满足。啊,多么美好啊!”
李坚冷冷地问:“你忙你的——侦察抗日分子活动,我忙我的——猎杀鬼子汉奸!试问,彼此还有兴趣做爱吗?”
白光愣了半晌,“唉!是啊,就因为这个矛盾,我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是在幻想能够如愿的。我现在大权在握,完全有能力控制住你,逼你就范……”
“做梦呢!”
白光不禁长叹一声,颇为伤感地叹道:“自古多情空余恨,由来好梦最易惊!是啊,是啊,我确在做梦,做的是称心如意的美梦!现在豁然从梦中惊醒了!
天锋,你的出现我真不知是我命运中的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李坚说:“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好事!”
“我一直在努力使它变为好事。”
“事物的本质是不可改变的!”
前座的司机扭头说:“司令官,到了!”
白光一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天锋,下车吧。”她先推门下车,转过去替李坚拉开车门。
李坚很费了点劲才下了车,挺胸昂首站在车前。
旷野漆黑,四周什么也看不清,只有车灯照亮着。
白光走到一旁,不安地踱了一阵,然后在李坚面前站定。她很动情地说:“天锋,我是个很坏的女人。但是,自从我们有床第之欢后,我曾经发过誓,要为你守贞节!再也不胡来了,从此做个好女人。
但是,谁能料到命运多变,使我们不得不分手。
这次回来,又想和你重归旧好,再次想做个好女人,不料现在我竟要亲手杀你!
我策划让你杀掉了龟田,也是为了除掉我前途的障碍,你果然不负我的重望,杀掉了龟田,我才有今日。
我原本想我有权有势了,可以和你重归旧好。却不料有人揭发我,说那天龟田去赴宴,是带着我去的;制造血案的就是你,我却独自逃脱了,显然是我与你合谋!松井大将得知你已被捕,要我亲自押你去南京审问此案。
如果我把你押到南京,我们都死定了!所以我必须把你杀掉,才能保我自己。
我知道这样做很卑鄙!正如你们中国人的一句俗话:昧良心出于无奈!
我也犹豫了一整天。毕竟我们有过很愉快的肌肤之亲,毕竟我是爱你的。但是……”
白光转过身去,向轿车叫道:“副官,下车来!”
车上的司机其实已经下车了,他答声“哈咿”走到白光面前,打了个立正。
白光拔出别在腰里的左轮手枪,递给副官:“你代劳吧……”说着上了车。
少佐推了推李坚,向前走了几步,举起了手枪。他忽然喊道:“司令官!你的枪打不响啊!”
已在车上坐好的白光听了很是惊讶,她自言自语:“难道我竟忘了装子弹?”于是推门下车。嘴里说着,“怎么会呢?”走到少佐跟前,伸手想要手枪:“给我看看……”话犹未了,少佐手中的枪响了,当的一声,正击中白光的心脏,她仰面倒下了!
少佐上前解开了李坚的绳索。
李坚到此才由惊讶中清醒过来,并意识到了什么,一松开手,他就去握住对方的手激动地说:“同志……”
少佐和李坚握着手说:“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就放开了手。掏出手帕来,很仔细地擦拭着白光的手枪,然后去塞在仰躺着的白光手里,又给白光摆好了举枪自杀的姿势。
他边做着边解释:“擦掉枪上指纹,免得事后被敌人验出来。
我本来想选好时机向她打冷枪的,没想到她自己给我造成了一个极好的机会。现在,是用她的手枪子弹,极近距离射杀她的,完全可以说她是畏罪自杀!好了,请上车吧。”
轿车风驰电掣。
少佐对李坚说:“我把你送到陆家浜路的一个教堂附近,那一带你很熟悉的。你去教堂西侧,有一南货店,你敲门三下,隔一分钟再敲三下,反复四次,里面就会有人给你开门,以下的行动,你听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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