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条染色体

    “行。”
    没洗完的菜先丢到一边不管，我随便换了一件衣服后就匆匆下了楼，想着叶男神还有一会儿才能到，便先去隔壁的蔬果超市买了一个大果篮和一捧剑兰，待我买完东西回到小区楼下时，手机又响了，我瞥见马路边上停着一辆出租车，走过去一看，叶男神果然在车里，我就敲敲窗户上了车。
    这儿到医院大概半个小时的路程，正是车流高峰期，路上比较堵，走走停停，结果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医院。
    我没来得及吃晚饭，这会儿肚子饿得咕叽咕叽叫个不停，声音传到叶男神耳朵里去了，他侧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轻声问：“要不先去吃点东西？”
    我摇了摇头，“不打紧，回去再吃。”
    来到VIP病房门口，叶男神站定一会儿，先牵住我一只手，才推门走进去。
    我并没有躲开，虽然现在我和他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解决，但那毕竟是我们俩的事情，没必要闹到老人家那里去，在叶伯母面前还是表现得和睦一些为好。
    叶伯母看到我们很开心，笑容还是那般祥和，只是脸色确实比以前憔悴许多，也不见血色。
    “伯母，我们来看你了。”我嘴上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
    叶伯母笑吟吟地接过剑兰，深嗅了一口气，笑意更深：“嗯，我最喜欢剑兰了。”
    叶男神在床边坐下，拆开果篮子，“妈，要不给你削个苹果吃？”
    “不用啦，刚吃过晚饭，饱着呢。”叶伯母笑着摇了摇手。
    “医生怎么说？病情严不严重？”
    叶伯母叹了口气，拍拍腿说：“哎，我这老毛病了，治又不能完全治好，住院调养一段时间，注意点饮食就差不多了。”
    随意聊了几句后，叶伯母突然对叶男神说：“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要单独跟小舒聊一聊。”
    叶男神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行。”
    他转身走了出去，顺手把门给带上。
    目送叶男神走出房间后，叶伯母就转过头将目光投向我，勾起嘴角笑了笑：“听说你最近在和南深冷战？”
    我一愣，这事伯母怎么知道？
    刚刚我们明明是牵着手走进来的，难不成叶伯母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来我和叶男神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不可能那么厉害吧。
    没等我答应，叶伯母又继续问：“是因为小琴的事吧？”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嗯。”
    她握住我的手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道：“哎，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会耿耿于怀这些事，但现在年龄大了，在我们眼里这都不过是芝麻蒜皮的小事。我自己的儿子，我比谁都清楚，他绝对是个从一而终的好男人，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改变，所以你完全没必要担心他会对你不忠诚。”
    看来叶伯母是为叶男神说话的，“可是……”
    我刚出声，叶伯母就打断了我的话：“可是什么呢？小琴这孩子也是在我眼皮底下长大的，知书达理尊敬长辈，说实话，要不是她比南深大了几岁而且又结过婚了，我原本会考虑让她做叶家的儿媳妇。不管怎么说，她对南深有恩，难不成你要让他从此和她断绝关系永远不联系？那我们叶家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的人了，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叶伯母缓了口气，接着说：“你的那些心思我也懂，小姑娘谈恋爱的时候吃一吃醋，很正常。但我希望你也能有个度，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以后你就是要和南深结婚的人。结婚和恋爱不同，妻子也跟情人不一样，你必须要学会宽容忍让，体谅支持丈夫，打理照顾好这个家，男人在外面辛苦工作一天，回家之后需要的是一个温暖的家和妻子的关怀，而不是一张冷漠幽怨的脸，反而还让你的男人费心去迁就哄着你。”
    “……”我一时哑口无言。
    “你这孩子心眼直，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的了。我们这种背景的家族，往往结婚的对象都并不一定是自己心里真正钟情的人。南深过去没有喜欢过女孩子，我试着给他介绍对象，他又不断推却着说还没到时候。我心里着急，但有时候又觉得这样也好，等到他该成家立业的年龄，只要我给他务实好一个合适的妻子人选，他自然会答应的。后来知道他在和你谈恋爱时，我确实是很高兴，如果儿子的结婚对象刚好是自己喜欢的人，那绝对是件皆大欢喜的事，所以即使你和我心目中的最合适的儿媳妇形象有些出入，但我还是很认可你的。”
    听她这么说，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原来叶伯母对我的认可只是基于我是她儿子喜欢的女人上。
    我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谢谢伯母。”
    她说了这么多，也有些口渴了，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才接着道：“女人嘛，说白了，除非自己有很强的事业心能干出一番丰功伟绩让别人刮目相看，大部分都是要依附于男人的。所以啊，心胸还是要宽广一些，别总为了这种小事斤斤计较，每一个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她话音一顿，音量转低了些，透出一些黯然和伤感：“就连你伯父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直到现在还是忘不了他曾经的初恋情人，表面上虽然从不提起，夜里说梦话的时候却经常呢喃她的名字。我听了当然心里也不好受，也吃味，但又能怎么样？日子照样还要过，忍一忍就过去了。以南深这样的条件，想要嫁给她的女人很多，他却只喜欢你一个，他对你的好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你应该觉得幸福才对，为何还有那么多要求。如果以后你还这样不懂事不妥协的话，我就要考虑一下是不是应该让更适合南深的而不是他喜欢的人跟他结婚了。”
    我嘴唇微微嚅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叶伯母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面前，我就像是过家家的小孩子，拙嘴笨舌的，不管说什么都显得任性小家子气。
    叶伯母说话的时候表情始终是温和慈祥的，但给我的感觉却已经不是最初印象中那个亲切入心的叶伯母了……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能嫁给自己心目中的男神、梦中情人，的确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今日听了她一席话后，我竟怀疑起来自己是否能消受得起这样的的福分……
    见我沉默不语，叶伯母又笑了起来，打圆场说：“好啦，别愁眉苦脸的了，你先别想太多，这些话我也只是说在前头给你提个醒，你和南深结婚得等到你研究生毕业以后，还早着呢，你有不成熟的地方也可以慢慢更正。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我当然还是向着你的，过几天我也会去找孔琴谈一谈，让她稍微注意一下。”
    给你一巴掌再赏你一颗糖，大概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
    我微微垂下眸子，掩盖住眼里复杂的情绪，低低地“嗯”了一声。
    *
    从医院出来后，叶男神说要去公司拿点东西，让我自己先回家吃饭。
    我默不吭声地点了下头，绕过他沿着墙壁慢慢吞吞、魂不守舍地地往前走。
    他追了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沉默了很久才柔声道：“若若，我们不要再冷战了，好吗？”
    我心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叶伯母刚刚说的话，并没注意听叶男神说什么，一点点缓缓地将手指头从他手心里抽回来，没有答话，继续想着事情往前走。
    他追了上来，眉头紧蹙：“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我疲惫地长吁了口气，将手抽回来，“以后再说吧，我现在脑子很乱。”
    他松开我，站在原地，没有再说话。
    **
    坐出租车回公寓的途中，我妈给我来了通电话。
    她一开口就是险些震破耳膜的高分贝“臭丫头！在外面玩疯了是吧！这么多天了还不回家！你还准不准备考研了！”
    我想收敛一下情绪别让我妈听出什么端倪来，但话一开口还是掩饰不住语气里的低落，“妈……我再呆几天就回去，你放心吧，我在这边也有复习的。”
    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我妈静默了两秒，音量也降了下来：“你怎么了啊，声音那么低沉，是不是和南深闹不愉快了？”
    “……有一点吧。”我不想说得太多，免得她替我操心。
    “吵架了？”
    “……不是。”
    “你现在在哪里啊，怎么这么安静。”
    “在出租车上，刚从医院出来。”
    “医院？！”我妈声音又尖了起来，“你生病了？”
    “不是我，是南深他妈，我去看她的。”
    “喔……你已经见过他父母了吗？”
    “嗯。”
    我妈迟缓的声音像是在沉思着什么，“感觉……他们人怎么样？”
    “叶伯父比较深沉寡言，叶伯母就比较健谈开朗，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我微微叹气，“伯母刚刚对我提了一些以后嫁进他们家的要求，大概意思就是要处处体谅男人，不能使性子，其实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我总觉得对我来说挺难做到的。”
    我妈叹了一口气，化身知心大姐姐：“所以我当初才跟你说，南深这样的家境你和他谈谈恋爱是不错，但以结婚为前提的话你还是应该找个门当户对、身家清白的男人，以后的日子才能过得舒服些，你真以为嫁入豪门那么简单是去享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