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第19层

第39章


真正能让我动心的只有蕴涵一个人。”“而蕴涵甚至不知道你暗恋着她?”“对,她应该不知道吧。后来,我听说她有了男朋友,我心里感到很难过,但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有默默地祝福她。再后来,我听说她因为恋爱的原因,精神有些不正常了。”“她疯了?”“谈不上疯,可能是有些精神忧郁吧。终于有一天,她跑到那幢教学楼里自杀了。”高玄仰起头,红色的火光中他的眼神无比忧伤,半天才说出话来,“我记得那时我非常伤心,但只能默默地藏在心里,一直到今天。”“你忘不了她是不是?”
  高玄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是的,如果换作是你,你会忘记吗?”
  春雨摇了摇头说:“谁都无法忘记自己的爱,谁也无法忘记自己的恨。”“那你呢?你的爱与恨呢?”“不!请不要问下去了。”春雨从他的肩头爬了起来,坐到了篝火的另一端。她与高玄隔着火光对视着,彼此的眼睛都被火照亮了,此时谁都不需要说话,沉默就是最好的语言。
  就这样坐了很久,高玄终于说话了:“今天走了很长的路,你应该很累了是吧,早点进帐篷休息吧,等到天明我们就离开这里。”
  虽然春雨还想和高玄聊下去,但此时干树枝差不多也快烧光了,坐在黑暗洞窟里的感觉可不是好受的,她只能乖乖地钻进了帐篷。帐篷又小又矮,躺在里面刚好可以伸直了腿。不过睡袋还是很暖和的,地上铺了厚厚的毛毯,可以抵御地下的寒气。
  同样是蜷缩在黑暗的被窝里,但感觉与在寝室里完全不一样。她无法忘却自己的身下是岩石,帐篷外边就是古老的洞窟,更外边则是荒无人烟的莽莽群山,有无数亮着绿眼睛的凶猛野兽徘徊着。但更重要的是,有一个叫高玄的男人,就睡在与她咫尺之遥的帐篷里,这不能不让她心中的小鹿砰砰乱撞。
也许真的是太累了,尽管某种激情一直在血管里跳跃着,但她还是很快就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春雨浑身冒虚汗地醒了过来,耳畔只听到急促的短信铃声。脑子里还是恍恍惚惚的,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把手伸出睡袋,好不容易才抓住了手机。奇怪,刚才手机明明没有信号的,怎么现在一下子又来了?
 
 
  手机屏幕上依然显示了那个号码:“741111”。
 
  在这画着一千年前《十九层地狱图》的洞窟里,看着这条二十一世纪的地狱短信,仿佛有一种穿越时空隧道的感觉。
 
  短信的内容果然不出所料―――“你已进入地狱的第16层,你将选择1:你最痛苦的回忆;2:你最想做的一件事。”
 
  前几层地狱都是三个选项,怎么现在变成两个选项了?在黑暗的睡袋里,她的眼睛被手机屏幕的背光照亮了,感觉真像洞窟里那一小堆篝火。她的拇指在“1”和“2”之间犹豫了几十秒,终于按下了“1:你最痛苦的回忆”。
 
  然而,春雨等来的并不是短信,而是手机的通话铃声。
 
  在一千多年的洞窟里,响起了《东风破》的旋律。春雨赶紧接听了电话。电话里传来一个异常古怪的声音:“我是你最亲密的朋友,说出你最痛苦的回忆吧,我一定会帮助你解决的。”
 
  在这里听到这种声音,春雨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仿佛一千多年前的鬼魂,已经钻进手机里与她说话。好一会儿她才说出话来:“你究竟是谁?我没有最痛苦的回忆。”“至少你有最恨的人―――你的继父。”那个声音似乎在故意吊春雨的胃口,好像直接进入了她的脑子里,“他就是你最痛苦的回忆,是吗?”
 
  听到这里春雨已经无法抗拒了,她只能颤抖着说:“是的,他是我最恨的人,也是我最痛苦的回忆。”“全都告诉我吧,你为什么恨他?”
 
  虽然对方的声音令人恐惧,但春雨却自动地打开了心底的闸门。因为那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没有过向别人倾诉的机会,现在有某一个来自地狱的幽灵,愿意倾听她的一切痛苦,那么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在这黑暗古老的洞窟里,春雨再也没有顾忌地说了出来:“因为他不是人―――虽然,他刚刚成为我的继父时,对我和妈妈还算不错。但过了一年以后,他就开始露出了野兽的一面,经常喝得醉醺醺的,时不时就打妈妈一顿。妈妈虽然每夜都在哭泣,但还是不愿意离开那个男人,因为妈妈没有工作,而我的生活和学习,也全都要依赖继父。我越来越厌恶他了,每晚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看着爸爸的照片流眼泪。有一回半夜里听到他打妈妈的声音,我就冲到房间里救妈妈,而他给了我一记重重的耳光,把我的鼻血都打了出来。妈妈看到他打了我,终于忍无可忍地要和他拼命,却被他用绳子绑起来又打了一顿。”
 
  沉默了许久之后,电话里那个声音又说话了,依然是平稳而古怪的口气:“你是个可怜的女孩。你妈妈是个可怜的女人,为什么不与他离婚?”“妈妈做不到,因为与他离婚的话,我就可能要失学了,我们也将被迫搬出去而无家可归。而那个男人就利用这一点,变本加厉地虐待妈妈和我。妈妈要去找街道办事处寻求帮助,他就用剪刀剪碎了妈妈所有的衣服,让她只能呆在家里走不出房门。但更可怕的是,随着我一天一天长大,渐渐变成了一个花季少女,他的眼睛就总是盯着我的身体,他那种肮脏的眼神让我非常害怕……”
 
  说到这里的时候,春雨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似乎悲伤已经堵住了喉咙。电话那头的声音又响起了:“终有一天,你会从苦难中解脱的。”
 
  对方突然中断了通话,春雨这才像从梦中醒来一样。手机屏幕已经恢复了宁静,她挣扎着把头探出睡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刚刚浮出海面差点被淹死似的。
 
  春雨大口地喘息起来,她回想着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一切,那可怕的往事如电影般一幕幕放映出来。抬头只见黑暗的帐篷中,那个男人的脸仿佛就在帐篷上,他在对她冷笑,露出了一排森白的牙齿,一种特殊的气味灌进了她的鼻孔。她用双手抱着头,全身缩成了一团,颤抖着哭泣起来。她的哭泣是那样伤心,忍不住发出了声音,就像森林里受伤的小鹿,传出阵阵可怜的哀嚎。
 
  突然,春雨听到外边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一道幽暗的光线射在帐篷顶上,帐篷的小门微微颤抖了起来。
 
  难道是什么野兽进洞来了?那幽光会不会是狼的眼睛里发出的绿光呢?如果不是野兽的话,会不会是《十九层地狱图》里的幽灵们跑出来了呢?帐篷终于被打开了,一道微光照射进她的瞳孔,她眨着眼睛看清了那张脸―――原来是高玄。
 
  他在帐篷口紧张地说:“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我听到你在哭。”
 
  春雨这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没什么,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事就好,那好好睡吧。”
 
  高玄刚要离开,春雨却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轻声说:“别离开我,我害怕。”他只能蹲在帐篷口说:“你害怕什么?”“我害怕一个人呆在黑暗里。”“也许,我也是吧。”
 
  春雨紧紧抓着他的手说:“那你进来吧,让我靠在你身上。”
高玄低下头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钻了进来。但那么小的帐篷实在容不下两个人,他们只能都蜷缩着身体,宛如缩成一团躲避寒冷的小刺猥。空间实在太小了,春雨只能缩在高玄的怀中。她感觉一阵暖意流遍全身,似乎这里不再是黑暗的洞窟。
  高玄始终都开着那盏小灯,他的手也非常老实,没有任何占春雨便宜的意思。他轻轻地说:“你做了什么噩梦?”“非常可怕的噩梦,比地狱还要可怕。”“现在你不会再做噩梦 
了,因为我会保护你的。”高玄的下巴贴着她的头发,柔声说,“快点睡吧。”
  春雨不再说话了,她微微地笑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全是高玄身上的气息。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把头埋在他温暖的胸膛上。在这个瞬间,她感到了幸福。
  片刻之后,她终于睡着了。高玄看着在自己怀中均匀呼吸的春雨,眼角禁不住流下了泪水。
  洞窟外,夜黑风高,苍狼长啸……
第十七层
  凌晨三点,上海.
  叶萧依然没有睡着,他坐在窗前的台灯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号码:*****741111。今天又下了一层地狱,但他知道自己已离谜底不远了。
  他打开了刚收到的这条短信――
  “雪儿要对你说话。”
  身体凝固住了。他呆呆的看着屏幕,仿佛看到了雪儿的脸。
  突然,手机的通话铃声响了起来,他缓缓接通了电话,听到一个柔和的女声:“叶萧,我是雪儿,请你告诉我,我是怎么死的?”
叶萧的手不住的颤抖了起来,他对着手机轻轻地呼唤:“雪儿,真的是你吗?你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好的,我告诉你。还记得我们毕业以前被分到云南去实习吗?当时我们都跟着一个云南缉毒队,在那里稽查毒品犯罪的活动。在一次中缅缉毒行动中,不幸出现了意外,犯罪分子的力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你和我们大部队失去了联系,被武装贩毒分子扣留了。几天以后,我们发现了你的尸体,简直惨不忍睹,你浑身上下都是被注射的针孔,你是在极度痛苦中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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