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将军是重生

25 第二十五章


我带着梨花在小城里闲逛。苏州与我们那儿自然是许多不同的,景致、风俗、习惯都令人耳目一新。我对这个漂亮的县城很有好感,刚逛没多久,我都萌发日后从军队退下来,就来这里定居的想法了。
    我又给梨花多添了两套新装。梨花从小只能穿我穿剩下的衣服,自己能有的衣服屈指可数,我总觉得愧对于她。
    另外,为了傅贤送的那把花,我们还专门去买了个底深的陶碗,模样不太好看,但价位便宜,用来装花也够了。
    四处走着,我的目光落在胭脂店上。
    梨花身上总有一股清气,但脂粉味却是没有半分的,其他女孩子爱用的胭脂水粉,梨花一点儿都没有。以梨花的脾性,倒未必是不喜欢,只是顾忌家里的情况,不忍给父母添麻烦,才不愿开口讨要这些玩物。
    我自己只怕这辈子无缘红妆,虽说我并不喜好这些,大约更不适合这些,但若说毫无遗憾,也是谎话。难得有个美貌的亲妹子,正好可以代我实现一下永远也实现不了的愿望。
    我牵着梨花走进胭脂铺。
    那位留着山羊胡子满面精明的削瘦掌柜,正在招待另一位女客,没注意到我和梨花。
    梨花对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店铺都有些局促不安,我便带着她一起挑。可惜,我和梨花其实半斤八两,我也从来没沾过那些女孩子扑在脸上身上的东西,自十四岁起,一身戎装便不曾褪下。
    我们两个半吊子,要从这么一大堆长得差不多的胭脂里挑出所谓好的,实属不易。店老板又再招待别的客人,我们便只好乱转。
    那位女客大约是有些身份的,身边带了个眼睛金亮的丫鬟,掌柜对她的态度很是恭维,时不时弯腰鞠躬,生怕折了姑娘的兴。
    我耳朵尖,他们的对话不停地钻入耳中。
    掌柜鼎力向那位小姐推荐一种棺材,口才能赶上许文,听他道:“方大小姐,您看看,这品胭脂是刚从杭州里送来的,色泽亮丽自然,气味清雅脱俗,最衬大家闺秀气质,卖得很俏啊!”
    “我们小姐怎么能用跟其他人一样的东西,”那丫鬟抢在小姐之前,趾高气扬地开口,“你卖得俏的,岂不是许多人都有?”
    “那您看这一品如何?颜色偏淡,与方大小姐的肤色相得益彰。”
    “太老,你就拿这些便宜货来糊弄我家小姐?”丫鬟冷冷道,还讽刺地哼了一声。
    掌柜的僵了僵,才道:“那这一盒吧,是一个时辰前京城运来的,总共二十盒,我还一盒都没卖过。都是京中的夫人小姐用的,听说公主和上官云锦小姐也甚是喜爱啊!”
    我心中一动,上官云锦这个名字我可不能更熟了,隔几日必会入耳一次。这位当年七岁就号称要得第一美人称号的小姐,不负众望地长成了倾国倾城的美人,且身负才女之名,琴棋书画样样通晓,诗词歌赋兴手拈来。
    据说上官云锦小姐为天下才子心迷神往,还有生性浪漫的诗人为一睹芳容,在上官府宅的围墙上足足吊了一夜。见到上官云锦本人后,这个诗人惊为天人,震得从围墙上跌落下来,回家就此封笔,道曰:“在下笔触绝无可能描绘出上官小姐的美貌之十一,委实惭愧,在下宁愿自今日起不再执笔,也不愿以拙劣的文辞玷污上官小姐的姿容。”
    有了这样的传说,上官小姐愈发名噪一时,想不到这名声竟然早已跃出京城,还传到苏州来了。
    那小姐的丫鬟听到公主和上官小姐的名号,果然没再说话,我正以为事情要以顾客买了胭脂告终,就听到那位方小姐亲自开口了。
    “掌柜的,你说,京城里来的将军会喜欢这样的胭脂吗?”
    她说的这句话可算真把我震住了,京城里来的将军,找遍整个苏州城也只有我几个时辰前还说过话的任枫将军。
    许文说得果然不错,将军的桃花可不仅限于京城,天下女子无不为之倾心。看来我眼皮底下就有一朵含苞待放的江南桃花,此等好戏不可不看。
    我连忙抬起头,只看见一个着半臂齐胸绿襦裙的窈窕的背影,瞧不见正脸。
    谁知,她的身段刚落入我眼内,一股熟悉感再度扑面而来,与之相伴的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不舒服之感,强烈冲击使我心神一荡。
    待缓过神儿来,我不禁多扫了两眼。
    她的丫鬟似觉察到我的视线,回头狠狠剜了我一眼。我不管她,继续看。
    那干瘦的老掌柜直管把东西卖出去,可不管别的,满不在乎地信口开河:“没有男人不喜欢这样的胭脂。”
    “味道挺重的。”方小姐闻了闻,说道。
    “京城人好的就是这一口。”掌柜信誓旦旦地说。
    我家虽不在京中,但靠得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这些,忍俊不禁。其实以军营里那群男人的性格,能不能注意到人家姑娘涂了胭脂,还是个问题呢,更谈不上喜好了。
    将军倒确实比其他糙汉子细腻些,可我也不认为他能分辨出女人用的东西。
    不过方小姐被掌柜的忽悠成功了,她让丫鬟付账,带着胭脂满意归去。
    掌柜的这才来招呼我和梨花了。
    因为方小姐给我的奇怪感觉,我便向他打探:“刚刚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生意人到底眼光毒辣,他一眼瞧穿我的底细:“当兵的?有点小官职吧?”
    只要没发现我是女的,对其他身份问题我是不在乎的,于是便随便点了点头。
    “还是死心吧!方小姐瞧不上你的。”掌柜的一脸了然,“她虽不是方县令的亲生女儿,但很是得宠,心高得很啊。”
    “哦?”我还蛮感兴趣的,只当是听个将军桃花的乐子。
    掌柜摇摇头,道:“刚刚你听着没?她瞧上新来的那位将军了!真是……唉。跟你说,其实那盒胭脂我跟她多要了四十文钱。”
    “不提了。”掌柜捋了捋一把小山羊胡,“你妹妹想要点什么?”
    “你瞧得出是我妹?”我挺惊讶的,毕竟傅贤第一眼见到梨花,还猜是我娘子。
    听到提她,梨花红着脸稍稍后退了一步。
    掌柜的扫了我一眼,接着在我与梨花间游移,道:“若不是妹妹,你哪儿能明目张胆地看人家方小姐?再说了,你们兄妹俩……看得出是一个娘出来的。”
    我对掌柜的眼力拜服,但看脸就认出我们有亲缘的,他还是头一个。
    梨花不大敢放开了挑选,觉得什么都贵,出于对掌柜眼光的敬佩和信任,我买了盒掌柜挑的。
    我与梨花正要走,掌柜拦住我,叮嘱道:“那个方小姐千万别想了,漂亮归漂亮,不好惹。这是个心里瞒得住事儿的,为人不大和善,老实人别瞎凑。”
    我当然连连点头,本来也没想与她有什么牵扯,不过是多个谈资。再说,一个没我大的姑娘,琢磨着也凶悍不到哪里去。
    只是那种强烈的熟悉感令我在意,我花了片刻回想之前做过的梦里有没有她,发觉没有,便安下心来,一会儿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当初我对常青、将军不也觉得甚是眼熟吗,小事罢了。
    我们接着在街上毫无目的地的四处逛,找些风景看。直逛到黄昏,街上灯火阑珊,行人渐稀,我才带着梨花回去。
    梨花把茶壶里的花放到新买的陶碗中,露出浅浅的微笑。
    之后几天,我过得日子竟也差不多是如此。将军说让我暂时闲着,不给我活儿干,我就真的闲得快长毛了,白天带着妹妹踏青,晚上还能去厨房偷点加餐,唯一要应付的只有时不时上门骚扰的傅贤。不客气的说,这大约是我这辈子目前为止过过的最安逸的时光。
    苏州百姓热情善良,且这地方景致优美,气候宜人,我在这里定居的想法一天天强烈起来,乃至琢磨起要不干脆把梨花在这儿寻个人嫁了。
    不过,常青就没我这么清闲了。将军说要把剿寇的事托给别人办,最合适的人便是常青。常青整日忙得要命,常常早出晚归,我有几次找他一块儿,都扑了个空。
    所以,有一天清晨,常青自己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挺意外的。
    常青看起来累得瘦了一圈,乍一瞧挺可怜的,但他咧着嘴对我笑,露出那两颗洁白的虎牙,“今天有事吗?我们和将军一起喝个酒吧。”
    如果要喝酒,往常都只有常青和我,听说还有将军,我大感惊奇,问道:“和将军?怎么,出事情了?”
    将军有个秘密,非亲信不知道,他不擅长喝酒,很容易醉。将军与常人不同,他喝醉跟没醉看起来毫无差别,但第二天醒来会头痛欲裂,发生过什么一概不知。据将军说,感觉非常不好。所以非特殊情况或是不得不出席的会宴,他一概不碰酒。
    “是要出点大事,但那是以后。”常青摸了摸下巴,“今天会是好戏,方县令晚上请饭,一定有酒。”
    听到方县令,我立刻记起那天偶遇的方小姐。
    常青考虑了一会儿,笑容收敛一些,道:“不过有备无患,你武器还是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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