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曾外公二十多岁, 正挑着两个笼猪要去城里卖,没想到路上碰见鬼子进山, 他只好扔掉猪笼跑了。我曾外公家是村里的地主, 墙建得老高,一整村人都躲进来。不过可能我们村太偏僻了, 鬼子没有进来,倒是来了个受伤的军官。
这军官姓叶,我曾外公跟他一见如故, 一下子从见到鬼子转身就逃的落后分子转变成要加入扛枪去抗日的急先锋。这军官伤好了之后,我曾外公就跟他一起离开了村子,他们在归队的途中遇到了一只大王八, 起码有百来年的样子。我曾外公就跟那姓叶的军官一起把这只大王八炖了分吃。
他们继续往前走,就遇到了平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那里有一个村子, 很奇怪的村子。当时好像有人过身了, 村子里的人在举行一个古怪的仪式,好像是把尸体放在一个祭坛模样的地方,朝一尊石像三拜九叩。接着, 最奇妙的事情就发生了,那具尸体上的血肉在消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把它们吃掉, 最后只留下一具白骨。这比西边那些游牧族的天葬更可怕, 起码天葬你知道那是秃鹫干的, 这古怪的仪式却透着一股邪气。”
借着篝火的光, 我曾外公看见了那石像的样子, 玄武!那就是玄武的模样!一只像龟一样的东西,上面缠着面目可憎的毒蛇,蛇瞳闪着幽幽绿光,似乎直通幽冥。那些村民看着石像的表情,比对祖宗还恭敬,根本不觉得可怕。就在这时候,有人发现了我曾外公他们,抄家伙围了上来。那姓叶的军官心生一计,把背包里的一片大龟甲取了出来,这龟甲只是壳上的一小块,却跟成年汉子的胸膛一样宽。叶军官也不说话,只是一脸身高莫测地站在那里。
那些村名叽里咕噜地交谈了几句,也不知说的是什么话,他们一句话也听不懂。我曾外公跟叶军官达成共识,走上前去手舞足蹈咿呀乱喊了几个音,谁也听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话,只好干瞪眼。最后那村子里的人在地上涂画起来,画的都是些很简单的图形,我曾外公也学着他们那样借着光画了起来,很快就胡诌出路遇玄武的事,把一直不作声的叶军官说成是玄武选中的使者。
那村里的人信以为真,把叶军官跟我曾外公邀进了村里。我曾外公他们住了两天,心里不安,终于趁着没人的时候连夜潜出了村子。到了大白天,我曾外公两人继续赶路,却发现手臂上多了个玄武印记,好像是用针染着什么草汁上去的,散发着一种淡得几乎发现不了的气味。我曾外公觉得有些邪门,跟叶军官合计了一下,以后对外都把遇到玄武的事情说得跟真的似地。后来叶军官战死了,我曾外公活了过来,又熬过了□□那十年,国家给了一大笔钱跟很多头衔,他却不想再出去,就呆在村子里一直到去世。
所以那张玄武图跟遇到玄武的事都是骗人的,我曾外公只是害怕那村子里的人会找上门来,更害怕那把尸体‘吃掉’的‘东西’。
外公说的时候有些魔怔,似乎真的看到了那种场景。这些事情外公连舅舅都没有说,只告诉了我,所以就算那几个城里人再怎么问,也只能问出外公的先祖与玄武结拜这种荒谬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世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村子,但深山野林里有很多与世隔绝的村落倒是不必怀疑地。就算不是信仰什么邪神,很多没开化的村子都很排外,甚至毫无理由地把外来者杀掉。我很庆幸自己不会涉足这些地方。
就在我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时,那几个城里人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个麻袋,麻袋外头沾着些黄泥,看上去凹凹凸凸,似乎又是一些瓷器的碎片。大块头王大伟提着那麻袋往大屋里走去。那个姓齐的队长跟我买了包烟,坐在一边安静地抽了起来。老周则对我说:“小陈,听说你外公家祖上跟玄武是异性兄弟?”
我道:“什么异性兄弟,那都是编出来糊弄人的,根本瞒不过你们。老哥你也知道,这些有点渊源的老村子不像大城市那样有钱有权就能横着走,我外公家虽然也姓刘,却是后边才搬过来的,想要在村里站住脚不容易,不弄出这些来,再有家底他们也不看你的面子。”
我这话里掺着三分真,却没把事实说尽,老周不知信是不信,含糊地点点头。我也没在意,啪啦啪啦地拨着算盘上黑溜溜的珠子,计算着这几天的进账。城里人就是阔气,他们一个考察队买的东西都能顶上整村人的了,照这种情况,我倒是不介意他们继续在村里呆着。
过了一会儿,王大伟又从里头出来了,他手里多了个东西。老周也没问我,直接把我的店门关了,屋里就只剩下我们四个人。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问:“我要先离开一下吗?”这东西似乎是不能给别人看到的。
“不用。”说话的是那个一直在抽闷烟的齐队。他让王大伟把东西放在桌上,我没忍着,看了一眼。光一眼,心就咯噔一下往下沉,像被人迎头打了一棍。
那是一个瓷枕,外形是云头型,左右有两个扁平的孔,均匀的淡蓝纹路都向着一个方向,做得非常精巧。仔细一点就能发现上边有拼装复原时留下的细微断痕,看来这就是王大伟刚刚拿进去的那麻袋东西。
我想起那姓齐的家伙一开始时问过我‘瓷窑建好之后,试窑的时候是不是出了一个瓷枕?’,看来他们这个考察队是有了线索才找到我们村子。我知道只要混进他们里面就能知道我老爹生前到底是干什么的,可我不想去找答案,因为我清楚地感觉到那样做的危险。
我没有做声,老周似乎有些失望,那姓齐的家伙则不再抽烟,抬起头说:“虎父犬子。”说完就开门离开了。
王大伟和老周把那瓷枕拿进了大屋里。留我一个人在店里,没一会儿,我的账目也搞清楚了,一时无事可做。想到那家伙说出那句虎父犬子时的神情,又有些不甘,起身开了门往村南走去。
确实是虎父犬子,我老爹以前在家的时候不多,可是绝对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否则不会有那么多人为他出生入死。而我这个人说他谨慎也好,他说胆小也好,事实上他永远都在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
如果这姓齐的家伙是在用激将法的话,他已经成功了。我明白自己之所以会来老瓷窑这边,就是因为那家伙出门时扔下的那一句话。
而既然来了,就不可能退回去。
在我的心里,人活在世上谁都能对不起,就是不能对不起生自己养自己的父母。做人即使做不到顶天立地,也要活出个样子来,好让爹妈能够骄傲地对人说:“他是我们的儿子。”
虽然,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事听别人说起时也许还能宽慰几句;等到它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是痛入骨髓,没法把劝别人的话记住半句。
每每夜深人静时醒来,都会觉得他们还睡在隔壁的房间里,顿时不敢做声,生怕吵醒他们,睁着眼静静躺了大半夜才想起,他们已经不在了。
人总是这样,在事情发生之后才后悔做得太迟,后悔做得太少,最后又后悔自己忙于后悔,错过了更多。
人在这种时候但凡有点血气上脑,总会做出一些蠢事,我看外边日头大好,似乎不可能出什么邪门的事,居然生出了去那个塌掉的老瓷窑看一看的念头。
如果这姓齐的家伙是在用激将法的话,他已经成功了。我明白我之所以会出门,就是因为他刚才扔下的那一句话。既然来了,就不可能退回去。
在我的心里,人活在世上谁都能对不起,就是不能对不起生自己养自己的父母。做人即使做不到顶天立地,也要活出个样子来,好让爹妈能够骄傲地对人说:“他是我们的儿子。”
虽然,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样的事听别人说起时也许还能宽慰几句;等到它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却是痛入骨髓,没法把劝别人的话记住半句。
每每夜深人静时醒来,都会觉得他们还睡在隔壁的房间里,顿时不敢做声,生怕吵醒他们,睁着眼静静躺了大半夜才想起,他们已经不在了。
我觉得,纵使我已经不能让爹妈自豪地说:“他是我们的儿子。”至少也要让自己能拍着胸脯大声对别人说:“我是他们的儿子。”
而不是得到虎父犬子这样的评价。
我甩去脑中繁复的思绪,抬头打量着这离我相当近却从未见识过的老瓷窑。这老瓷窑位于村子的南面,占地不算太广,外头的矮墙已经倒了一半,能看见塌掉的土窑。
其实我想不通为什么试烧的时候会选择瓷枕,这东西一开始可是用来做冥器的,透着股邪气。这不,瓷窑刚试烧完就出事了。
回村这么多年,我还没到过老瓷窑。一见到它却不由大吃一惊,哪个人那么独具慧眼,选着了这么个死地?难怪外公生前就不让我到瓷窑这边,说是阴气太重。
什么是死地?这就关乎老一辈口中的风水,所谓风水,说的是生气的聚散,气遇到风就散,遇到水就聚,所以避风得水的地方是最好的。而这老瓷窑座落的方位恰恰与这要求相反,生气都散了,不是死地是什么?
这说法似乎有些玄乎,但人是活在周围的大环境里的,呼吸着周围的空气,聆听着周围的各种声音,甚至连吃喝拉撒,都受到四周环境的影响。假设把这些东西都抽象地汇总出来,那就是‘气’,每个地方的‘气’不同,持续地对人产生细微的影响,突然进入到不同的‘气’场里,这个人就会发生或大或小的改变。
早在春秋时期,齐国的宰相晏婴就发现了淮橘为枳这种现象,橘生在淮南就是橘,生在淮北却成了枳,徒有花叶相似,果实却变得又酸又涩。还有另一种情况,北方的植物在南方种不活,南方的植物在北方也种不活,弄过去就蔫了。人也是这样,有时候这种改变可能一时看不出来,有时候又变得让人措手不及。
所以风水之说也不是那么玄乎,如果真的可以把握住各种外界条件的变化度,普通人要推测一下未来的走向也并不难,从云纹看天气就是最常见的一种。
我以前就对这些事很感兴趣,整天让外公给我讲,其实这种事了解得越多就越不可怕,未知才是最难以忍受的折磨。但是外公也告诫我,如果碰到怎么解也解不开的谜团,千万不要一头扎进去,因为那可能是个走不出的死胡同。
我边想着边走近瓷窑,却碰上了几个生面孔。这几个人神色冷冰冰,跟那个姓齐的家伙又不一样,没有那种阴郁的气息,反而有着纯粹的军人气息,刚正,自律,不通人情。我猜测他们也是那个考察队的成员,于是停了下来等他们先过去,不料却听到另一头有人大喊:“齐队出事了!”
那几个生面孔一下子冲了过去,我也紧跟着,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姓齐的家伙倒在地上,左臂不知被什么东西狠咬了一口,血肉似乎被呲啦一下扯开,几乎能见到骨头。他脸色发青,半跪在地上,用力按住自己左臂动脉止住不断往外流的殷红鲜血。
考察队里的老医务官很快就赶过来了,帮那家伙止了血,他的脸色却没有好转。老医务官有些焦急:“可能是被细菌感染了,但齐队你对青霉素过敏,没法注射。”
老医务官找出纱布要帮那家伙包扎,以前我见过村里的人受过差不多的伤,连忙提醒:“这种伤不可以包起来,包起来整个手就废了。”
那姓齐的家伙抬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那老医务官一拍脑门:“没错,这种咬伤,可以用甲硝唑,”他对我说,“谢了,小兄弟!多亏你提醒了我。之所以得敞着伤口是因为这是厌氧菌感染,让伤口跟空气接触就能初步抑制厌氧菌的繁衍。”老医务官拿出针筒利落地给那家伙注射。看来这考察队的待遇不错,配备的都是好东西。
虽然不知道他口里说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并不妨碍我喜欢上这个爽朗的老头,我说:“没事就最好,大伙都得好好活着。”
老医务官正在收针的手蓦地一颤,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先是愣住了,随后略微浑浊的眼里忽然溢出了泪:“你是陈队的儿子?”
陈队,瓷窑塌掉之后已经有两个人说出这个称呼,老爹以前肯定与这个考察队脱不了干系。事实已经昭然若揭,我就没必要再继续逃避了,点点头:“先送你们齐队回我大屋里吧,要不要再来个人照顾?”
老医务官说:“不用,齐队的恢复能力很好,只要每天注射一次基本就没事了。”
那姓齐的家伙却拒绝了我的提议,“小伤而已,没必要休息。接下来的工作可能有危险,必须由我来做。”
我说:“既然是一支有组织的队伍,可以的把舵的就不能只有领头的那个。说句不中听的歹话,万一这人出事了,队伍也会散掉。像现在这种时候,你应该退到一边,让他们去试试。知道山里那群老秃鹰吗?他们把窝搞在悬崖上,宁愿让它们的崽仔摔死也不让我们掏蛋。”我骂道:“有危险就该你去?万一你真的出事了,以后谁去?护着他们还不如教会他们该怎么去做!”
那姓齐的家伙眼底出现了一丝亮光,我有些意外,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别的表情。这时候老周跟王大伟也赶来了,他把工作交待下去,没再坚持留下。
我逞完口头之勇,底气也弱了。既然这儿有危险,我自然不能再呆,赶忙跟护着那齐队的两个生面孔一起往回走。我有预感,这里的事情差不多要水落石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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