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箭的蝴蝶

第38章


绿兮微微一笑,说道:「爷,您的眼力真好,果然是先生。」
  秋意云便也一笑,说道:「哪里会认不得?」
  绿兮心领神会,抿嘴笑答:「也是。」
  瞿陵看了看杨逸凤,便笑道:「又说这位是你义父?怎么下人都叫他『先生』这么见外的?他们都懂得叫我一声少爷呢,恁的我比你义父还亲了?」
  绿兮便答道:「都是往日叫惯了的,忘了改口。」
  杨逸凤便笑笑说:「也就是称呼一个罢了。」
  瞿陵却道:「非也。正所谓亲疏有别,而且不讲规矩可是要被人笑的。」
  秋意云笑着对瞿陵说:「那么依你之见,他们该什么称呼义父呢?」
  瞿陵笑道:「她们唤你『爷』,那就唤杨先生『老爷』好了。」
  秋意云把眉一皱,说:「我义父才不老呢!」
  瞿陵忍俊不禁,笑道:「瞧你说的,不过是一句称呼嘛!这再年轻的,也有当老爷的。」
  秋意云正要与他分辩,杨逸凤却笑道:「我觉得挺好的。『老爷』听着还挺有威仪的。」
  秋意云听了杨逸凤这么说,便也无所谓了,只笑道:「好,义父说的最有道理了。」说着,他又对绿兮、衣兮、莲舟道:「你们都听好了,以后要叫义父作『老爷』,对他要比对我更尊敬,知道吗?」
  三个婢子便都点头哈腰地说是,又忙着对杨逸凤说『拜见老爷』,弄得杨逸凤好生尴尬,又是哭笑不得。
  瞿陵又笑道:「秋意云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是上哪儿认了个义父的?快给我从实招来!」
  秋意云便道:「这是我的家事,跟你交代什么。」
  瞿陵先是一愣,然后便冷笑着说:「好哇,这天下一庄之困也是你的家事,怎么就让我掺合啦?」
  秋意云正要说什么,杨逸凤便率先开口,答道:「我是云儿父亲的朋友,正是因缘际会,再次相逢了,见是有缘,云儿幼年丧父,鄙人老来无子,便相认为异姓父子,也算一遂未全之思。」
  瞿陵听了,便点点头,说:「原是这层缘故。」
  杨逸凤便笑道:「瞿少侠少年英雄,热血心肠,愿意帮助云儿,也是我的恩人了。」
  瞿陵忙道:「老爷千万别这么说,晚辈哪里生受得起?」
  杨逸凤正要说话,秋意云却道:「人家是我们家的人,你这外人跟着叫什么『老爷』?是要占便宜认亲戚么?」
  瞿陵一听咬牙,却说:「我爱怎么叫是我的事,跟你什么关系?」
  秋意云却将杨逸凤一揽进怀,说道:「这是我家的人,当然跟我有关系。我可告诉你了,你以后要是想跟他说个话,也得先经过我批准才行。」
  瞿陵笑道:「你是拿人当义父、还是拿人当囚犯呀?」
  秋意云正要说什么,杨逸凤却截口道:「说我作什么?时候不早了,我还是想先去吃个饭。你们慢聊吧。」
  杨逸凤要走开,秋意云却不松手,仍将他搂紧在怀里。杨逸凤不好用力挣开,怕这样拉拉扯扯的落在别人眼里不好,只能忍着了。秋意云却是心满意足地搂着杨逸凤,还在他腰上捏了一把,仍笑着说:「我正好也饿了。衣兮,先去摆饭吧。我们就在这柳园子里吃。也附庸风雅一番。」
  绿兮、衣兮、莲舟便去安排摆饭,先搬来一张梨花木嵌大理石的圆桌,又摆上几张楠木太师椅,绿兮摆饭、衣兮安箸,莲舟再领了几个婢子过来,每人手里都捧着水盆和绢布,供各人饭前洗手之用。
  杨逸凤、秋意云、瞿陵坐下后,便濯手再以绢布拭擦。他们正自提起筷子,便有一片柳叶在风里飘了下来,落到了秋意云那玉冠上。杨逸凤见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帮他拂掉,却见瞿陵早已伸出手来,将那柳叶拿了下来,拈在指间,笑道:「这柳叶也爱你俊俏呀。」
  秋意云却笑道:「若是爱俊俏,该掉到义父头上才是。我看世上没有比义父更俊美的了。」
  杨逸凤听了这话并不高兴。他自幼在宫中充作阉奴,从未觉得自己与俊美沾边,只觉得自己男人也不是了,只是个怪物。但他从无想过要吸引什么人,所以也不觉得毫无魅力有什么不好,倒是说没情没爱颇多自在。然而,认识了秋意云之后,他也越发的自惭形秽,总觉得自己是个年老又有残缺的人,在秋意云身旁,简直是暗淡无光。他又觉得自己年老体衰,脸色也大不如前,无论是在容貌还是风度上,都无法与秋意云相匹配。
  
  (13鲜币)第十一章 心似明月见绿莲
  他又觉得自己年老体衰,脸色也大不如前,无论是在容貌还是风度上,都无法与秋意云相匹配。
  就因为杨逸凤每天每天地觉得自己不如他人,那日,他才会那么大胆地在石小米跟前赤身裸体,本以为会让石小米认清自己的丑陋,却不想引来更大的尴尬。
  杨逸凤敛定心神,看了看那风彩飞扬的瞿陵,却道:「云儿与瞿少侠都是少年英雄,就不要拿我这个老家伙取笑了。」
  秋意云皱起眉头,说:「义父何以……」
  瞿陵却截口道:「还说你秋意云心思玲珑呢,杨老爷分明不想说这个事儿,你偏勾缠个不休。若说你不是突然变笨了,那便是故意要堵杨老爷的心!」
  秋意云想了想,便觉有理,一笑道:「原是我变笨了。云儿这就给义父请罪了。」
  杨逸凤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说道:「快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好好吃饭。」说着,杨逸凤见磁盘上一尾清蒸桂花鱼,想搛起些,将鱼骨剔去,拿给秋意云吃。但他又想:二人虽然名为父子,但秋意云毕竟这么大了,若他还这么亲亲腻腻的,恐让外人看出了什么,便不住犹豫。
  在杨逸凤想着的时候,却听得瞿陵说了声:「喏,给咱们秋大少爷。」
  杨逸凤回过神来,便见到瞿陵竟已将鱼骨剔好,放进圆磁碟子上,推给了秋意云。秋意云笑道:「我哪里生受得起?」
  说完,秋意云将那碟子移到杨逸凤跟前,说道:「义父,您吃吧。」
  杨逸凤愣了愣,然后苦笑说:「不必了,我也不爱吃鱼的。还是你吃吧,别辜负了瞿少侠的一番心意。」
  秋意云却说:「义父不爱吃鱼,那我也不爱吃了。」
  瞿陵在看到秋意云送碟子时,早已脸色不善,如今再见他们推来推去,更是火冒三丈,竟将那碟子往地上一掷,叫道:「既大家都不爱吃鱼,便也都不要吃好了!说得我是逼着你吃呢!」
  杨逸凤此刻就算是一头猪,也都看清了瞿陵那份心了,便觉无趣,说道:「我吃饱了,先回去休息。」
  秋意云却说:「那我也吃饱了,我扶义父回去休息?」
  杨逸凤便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好了。你和瞿少侠不还有正事要做么?」
  秋意云便颔首,说道:「莲舟,记得好好伺候义父。」
  莲舟便道:「奴婢明白。」说着,莲舟便跟杨逸凤离去回房了。杨逸凤一边走着,一边觉得心虚:其实方才秋意云说要送他,他拒绝了,乃是虚伪的行为。实际上,他希望秋意云坚持送他,他希望秋意云不要和瞿陵在一块儿,可这些话在心头打转,竟让他自己越发的无地自容。
  他仿佛要承认自己对秋意云有情了,他也仿佛要承认自己的心胸居然如此狭窄。他有些恼,有些怨,不知是冲着谁的。最后只是轻叹一声,转身对莲舟道:「我刚刚其实没吃饱,你去给我弄点吃的罢。」
  「刚刚那么一闹,谁吃得饱呢?」莲舟叹了口气,又说,「先生……」莲舟说了这个字,又想起今天秋意云的嘱托,唯恐拂逆了他,忙改口道:「啊,老爷……老爷想吃什么?」
  杨逸凤见莲舟这么小心翼翼的,也叹了口气,转又想道『想他们住在山里,恐怕物资不甚齐全』,便问道:「你们厨房有什么?」
  莲舟也知道杨逸凤的顾虑,便一笑道:「这里的物品齐全的很。先是绿兮姐姐和衣兮姐姐来了,后来又是瞿少爷要来,所以一早样样备齐了。」
  杨逸凤便知道:绿兮、衣兮都是不委屈自己又不怕麻烦人的,瞿陵那种吃喝惯的子弟更是,因此有什么短了缺了,直管开口,让人想办法布置齐整。他们到了这么久,该有的便也都有了,他们没问的,聪明的下人也都办好了。
  杨逸凤笑道:「那么你的拿手菜是什么?」
  莲舟想了想,说:「奴婢只是会做饭,并不拿手。但也有几味菜是特别熟练的。」
  「那就做那几味吧,有汤有肉有菜便可了。」杨逸凤笑笑,将莲舟打发下去了。
  其实杨逸凤也不是想吃什么,只是想支开莲舟,自己一个人独处。杨逸凤看着湖水上碧波荡漾,有片细细的柳叶在绿水中徜徉,似是十分自在。杨逸凤又想起刚才飘落在秋意云冠上的柳叶,轻叹一口气,弯腰将湖上的柳叶拾取。他既可肯定手上那片柳叶一定不是跌在秋意云头上的那片,刚才落在秋意云头上的,是一片绿得如翡翠的,倒是与秋意云的玉冠十分相衬,现在杨逸凤手上的这片,却是有半截苍黄,倒是与自己很相衬。难道柳叶也能择人吗?
  既然柳叶也会择人,人又如何不会择人?
  杨逸凤坐在那里看了一阵风景,才回屋去。他便吃些饭菜,和莲舟说说闲话,下个棋,看看书,如此消磨,便是日影西斜了。杨逸凤正看着书时,莲舟便缓缓走进来,点了灯,又说:「老爷要吃饭了吗?」
  杨逸凤双眼不离书本,只轻轻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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