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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第五十六章


    三日后。
    温东缓步来到温南的房间门前,站定,静默了一瞬,然后伸手抚了抚铁灰色笔挺西装的衣角,然后点头示意一旁的保镖,保镖利落地打开了房门。他轻轻地走进去,来到温南的床边。
    此时温南正平躺在床上,身上的绳索已经解开,手腕处裸`露的地方留着被捆绑过的痕迹,红红的印子,一圈一圈的。
    他侧着脸,平静地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蓝灰色的窗帘大开着,服帖地静立在墙边,中间露出的地方,可以清楚地看到窗户上,自外面横七竖八地钉着的木条。
    窗外天气晴好,阳光温暖,透过窗子倾洒下的阳光在房间里稀稀松松地落下斑驳的影子,印在床上,被子上和地上,也是横七竖八的,有些凌乱,有些……压抑。
    温东沉默地站了许久,终是叹了一口气,张开嘴舔了舔干涸的唇角,才轻轻地开口说话,声音沉沉的有些涩然:“她已经到a市了,皮特和阿奇跟着,我也另外派了人过去,你……放心。”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桑倪。
    温南保持着侧目望着窗外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不言不语,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三天前那身浅灰色的休闲装,眉目淡淡的,拢了一抹暗淡,好似无忧无喜,只是他眼下浓浓的黑眼圈以及唇边的胡茬,多少让他显得有些落寞和悲伤。
    温南自三天前便被关在这间房间里,里里外外都是母亲安排的人,他逃不出去,便一直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言不语,直到今天,桑倪到达a市的消息传来,温东才得以进来看他,可是……
    温东叹了一口气,回想起三天前的情形,心里替弟弟感到无奈的同时,不禁回想起这么多年的自己。
    很多事,早已经命中注定。
    这是母亲那天最后说的一句话。
    透着深深的无奈,悲哀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惋。
    ***
    三日前,温母一通电话将温东,温南两兄弟叫回了老宅,兄弟二人只当母亲是叫他们回去吃饭,并未多想便一起结伴回了温家老宅。
    可是让温南没有想到的是,这是母亲特意为他设的局,为了让他不设防还特意将哥哥温东也一并叫回了家。
    温南跟着温东一起来,走进老宅时虽然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但抬起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哥哥笔直而宽阔的背影,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随着温东的步子一起走进了客厅。
    只是两人一进入客厅,便忽然被几十名保镖团团围住,温东和温南心里俱是一惊,两人对视一眼,温东不动声色地缓缓开口问道:“什么意思?”
    围住他们的保镖,为首的那人正是黑哥,他身材魁梧,面容冷峻,更衬得他身上深黑色的西装格外的冷漠而深沉。
    他的身后是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温母——秦岚。
    秦岚身上穿着一身纯黑色带暗红花纹的正统旗袍,肩上披了同色系的羊毛披肩,她缓缓从一众保镖身后走出来,步履淡然,雍容华贵,姣好的面庞上一派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可她嘴里说出话,却像是一把带着倒刺的利刀,一刀一刀直刺在温南的心上,一刀下去,再拔`出来,便带着血肉,疼痛至极:“阿南,离开桑倪,你们不能在一起。”
    浅淡的语气,恍惚间好像他们只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不同的是,她的话不容任何人拒绝。
    温南心里忽的一痛,想起桑倪时不时的反常,想起今天他出门时,她眼底的悲伤与不安,他好像忽然明白了许多,却又有些不敢相信:“妈……你要做什么?”
    秦岚走到温南的身旁,儿子眼中的情绪汹涌却又分外沉寂,那样的澎湃,那样的对抗,她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地伸出手去,轻轻地抚上他冰冷的脸颊,再次不容拒绝地说道:“阿南,你不能和妮妮在一起!当年你父亲为了帮助他们母女摆脱身份出国定居,冒了多大的风险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你父亲一直处处受人挟制,职位一降再降,东子也转而从商,继承了你外公留下的部分产业,我们温家几乎都要退出政坛,可是那帮人至今还是不肯放过,你父亲最近几年的身体越加不好了,你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即将退休的时候再被苏家在背后暗算吗?”
    桑倪父亲出事之时,温南也只是比桑倪大两三岁,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冲动又无知的年纪,温父和妻子商量过后,便一致决定瞒着兄弟二人安父出事的消息。
    那时安文远身死不久,现场虽然死了不少毒贩,但是最大的头目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正当温父竭尽全力为好友奔走安排丧礼之时,警局却忽然接到一封匿名信——声称,安文远并非是为国牺牲的烈士,而是和毒枭早有联络,身死也是因为利益分摊不均和毒枭意见相左才发生不幸。
    这样一封匿名信,落在在警局里瞬间便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安文远毕竟来到市的时间尚短,有不少人在私下都开始怀疑,支持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
    安文远的身份也戏剧性地在一夜之间从人人称赞的“烈士”转瞬间变成了被人怀疑的“叛徒”。
    温父知道之后虽然感到无比气愤之余却又无可奈何,安家这一辈里只得安文远一个独子,老爷子去了,如今安文远也去了,安家便也倒了。
    温父虽然和安文远关系极好,却对着冷漠到了极点的温家大长辈无可奈何,可想起好友赴死前的嘱托,他最终还是选择搭上了半生的前途和安逸,决定力保安文远的清名。
    匿名信终于在温父的坚持和施压下被强行压了下来,安文远也被冠以“烈士”之名,光荣下葬。
    随后,温父迫于无奈之下,只得把桑倪母女托付给了对倪芮一见钟情的桑莫,在温父和桑莫的协力安排之下,终是将桑倪母女秘密地改名换姓后,由桑莫带着,远走美国。
    正当温父以为一切都可以就此尘埃落定,轻轻松了一口气之时,匿名信却再次出现了,这一次,直指温家。
    温南知道父亲这么多年来谨言慎行过得有多么辛苦,也明白他怀揣着满腹抱负入仕,却最终被人以莫须有的罪名一压再压的愤懑。
    可是,他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疼,想起桑倪那双澄澈的眸子,那双总是对他笑眯眯地弯成月牙一般好看的眸子,心里就疼得无以复加,仿佛心脏被人握在了手心里,一使劲便会鲜血四溢。
    他张了张嘴,声音黯哑的不成样子:“所以,就可以牺牲了我们的感情吗?”
    秦岚看着眼前的温南,这是她的小儿子,不比温东自小就被她要求严苛的成长,这个儿子她几乎是宠大的,以至于当年他说要去做明星,她也只是思考了两天便答应了他。
    可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妮妮竟然在他心里仍然那么重要,甚至……他几乎从未放弃过她。
    他眼底弥漫的悲伤,如残风一般,他疼,她心里更疼,两个都是她爱的孩子,可是她能怎么办呢?苏家已经逼迫至此,她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温家被冠以莫须有的罪名,看着她的丈夫日日消瘦,却不能还手吗?不!她不能!她决不能不战就对苏家妥协!
    秦岚心里打定主意,眼神也越加冷漠起来,她尝试着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苏青楚的要求只有一个——她要你娶她!我已经帮你答应了她,我知道你心里不高兴,这些天就好好在家里考虑考虑吧……小陈,送阿南回房间。”
    话落,秦岚一挥手,身后的黑哥一个跨步,站出来走到温南身前,温南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反手控住,一旁的人顺势递过来一条结实的绳索,黑哥低低地道了一声:“得罪”。
    便利落地将温南五花大绑起来,随即扛在肩膀上,步伐稳健,毫不迟疑地向着那间各处都早已经被封死的房间走去。
    温南被毫不客气地扔在床上,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只在黑哥关上房门之时淡淡地笑了一声:“呵,原来你叫小陈。”
    温东和温南兄弟两人自小亲厚,为了防止温东暗地里帮助温南逃跑,温东自然也是要被母亲监视的。
    可温东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打包一般地关进了房间,却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反而沉默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起了桌上准备好的茶壶,自饮自酌起来。
    秦岚看着大儿子,他如此平静,毫不反抗,她心里反而越加愧疚。
    她知道他面上越平静,心里就越是难过,就如同当年,她要他放弃叶莞,放弃他喜欢的学术研究,转而去继承秦家的生意从商一般。他也是这样淡笑着答应她的一切要求,淡笑着说只想要一次旅行。
    她答应了,温东便再没有让她失望过。旅行结束后便孤身一人回来接手家族企业,沉默地选择从商,这么多年,他一直做得很好。
    秦岚心里忽然弥漫起无尽的苦涩,夹在着深深的愧疚,而且来势汹汹,势不可挡:“东子,你恨妈妈吗?”
    温东听到母亲的叹息,身体忽然顿了顿,只一瞬间便又恢复常态,姿态随意地拿起手边另一只空茶杯,动作从容而优雅地开始倒茶,茶水缓缓注入空杯子里,伴随着淡淡的茶香,温润,宜人。
    “不。”温东摇了摇头,轻轻地说:“我爱您……我只是有些悲伤……”
    秦岚坐在沙发另一端,手指无意识地轻抚过茶杯上青花的边缘,热气缓缓蒸腾而上,她一瞬不瞬地看着,眼里渐渐地被这温润的热气熏得酸涩起来。
    这就是她的儿子,即使悲伤,也如此平静的让人叹息。
    “东子……”秦岚想说些什么,却被温东摆摆手制止了。
    他低垂着眉眼,脸上的表情拢在些许淡淡的白气之中,看不真切:“妈……我知道您这么做必然有您的缘由,我知道您一定是最爱我们的,我知道……您这么做,只是为了逼桑倪走,您其实是想要保护她的吧……这些我都知道,阿南也知道,所以我们都不怪您。
    可我只是……觉得自己没用,所以悲伤,或许我连悲伤的资格都没有……我曾经以为我的放弃可以成全很多人,我记得当年您答应过我,只要我做的好,便不会多苛责阿南,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做到最好,可是今天看来,我大约还是做得不够好……所以,总是护不好身边的人……”
    温东侧着脸,望向门外的院子,透过院子里的葡萄架,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叶家的院落,院子里大榕树下的秋千静止地垂着,仿若这么多年一切都不曾改变过一般,可是秋千上那个欢笑的女孩子到底还是看不到了……那个明媚的好像太阳花一样的姑娘,终究不是他的啊……
    “爸爸知道吗?” 温东强忍着心里的苦涩,缓缓地收回目光,浅浅地品了一口手里的茶,叹息着问身旁的母亲。
    秦岚低着头,即使被茶水的热气熏得眼眶酸涩依然固执地看着杯子里的茶水:“不,你爸爸那样光明磊落又护短的性子,宁愿自己被别人暗算,都不会多辩解一句,更何况……是难为阿南呢,所以我才会选了他出差的当口,把阿南看住,否则……”
    温东眼里的悲伤与落寞,秦岚看得真切,当年也是她要求温东放弃叶莞的,放弃他偷偷喜欢了多年的,那个明媚如花的女孩子。
    时至今日,她依然用了比当初还要残忍的方式去决定她另一个儿子的感情。
    她真的不是一个好母亲啊!
    “对不起……是妈妈对不起你们,可是叶家的姑娘,我们温家要不起啊!东子……。”
    温东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腾的苦涩,淡淡地笑了:“我明白的,妈,都说旁观者清,可有时候就是看得太清楚,所以才会分外伤人。小丸子心里的人不是我,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她现在过得很好,我也不曾后悔过什么,只是,妈妈……阿南和桑倪是相爱的啊……如若他们不能在一起,那该何其残忍!……难道这一辈子都要被苏家威胁,被他们掣肘吗?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
    这三天来外面发生了多少事情,温南统统不知道,也不想过问。他只是沉默又固执地侧目望向窗外,安静得好像一个木偶。
    温东心里叹了叹气,坐在床边,疲惫地揉了揉眉间,缓缓开口道:“阿南,你真的就想这样了吗?……你不怕,桑倪还在等你吗?”
    温东的声音低沉而轻浅,好似一声叹息轻轻拂过耳边,可温南却听得格外真切。
    三天了,他一个人呆在这个房间里,整整三天,他努力地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的日出日落,心里默默地数着时间,几乎过得渡秒如年,却又不舍得闭上眼睛,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心里悄悄地猜测着桑倪此时此刻身在何方,在做什么?离开前说好陪她一起吃晚饭,终究是失约了,那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呢?……
    这样的想法很可怕。
    他一面不忍心桑倪去想他,怕她也会和他一样,一想起便会心疼的无以复加,可是又不敢祈祷她不想他,因为那样更让人害怕……
    温南终于动了动,他抬起手臂,缓缓地举到面前,轻轻地盖在眼睛上,一出声才发觉喉咙早已经干涩的厉害,沙哑地好像干涸的沙地:“哥……我想她……”
    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平生的力气。
    温东没有出声,他静静地坐在床边,听着床上温南压`抑着的,沙哑的呢喃,沉默地无言以对。
    他知道温南没有哭,也不会哭。他只是太难受,心太疼,他只是把眼泪合着那抹心头血一起吞进肚子里。
    过了好久,温南缓缓挪开盖着眼睛的手臂,缓缓坐起身,通红的眼眶里,满是血丝,果然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躺了太久,三天来又是滴水未进,不眠不休,一下子坐起来,颇有些不适,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可还是坚持着睁大眼睛,语气决绝地对温东说道:“哥,照顾好她……帮我。”
    温东点点头,起身准备吩咐人给温南准备汤饭,温南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角,一如儿时,那般信任,那般依赖,却又有些不同,那眉宇间已渐渐有了属于一个男人的狠戾。
    他说:“哥,一定要保护好她,一定!”
    他说:“哥,我要报仇,我要苏家把欠我们温、安两家的都还回来!我要一个一个地——给他们抽筋扒骨!”
    温东摸了摸他蓬乱的头发,只淡笑着说:“好。”
    我不问你要做什么,因为我都懂,我不问你要怎么做,因为我们是兄弟。
    晋/江/原/创/独/家/首/发
    作者有话要说:温南(气愤):你终于滚回来码字拉!可是你为毛来虐我!
    作者(揉眼睛):因为剧情需要!
    温南(挥舞拳头):p!说说吧,你被谁虐了?
    作者:qaq嘤嘤嘤……
    温南(瞪):说人话!
    作者:考试失败算吗?不停地被人嫌弃算吗?过两天还有考试算吗?然后一激动就感冒发烧了算吗?
    温南(默):算……但是和你虐我有半毛钱关系啊,刚刚甜蜜了一天就虐死我了!
    作者(对手指):这个,人生嘛……就是这样子的~~
    温南:你别跑,回来给我揍死你!
    嗯,咳,阿贝卖个萌,写个小对话,先向大家道歉,前几天去考试,考完心情很郁闷,还耽误了很多时间,然后直接感冒了,就什么精神都没有地躲了这些天,对不起各位看文的亲们,鞠躬。
    另外再次说一下,本文结局he哦~~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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