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荆轲

第5章


酒至半酣,公子光托词退出,专大侠将匕首藏在鱼肚子里,冒充上菜的厨师,来到国王面前。大侠扒开鱼肚,抓起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杀国王。国王的武装侍从,扑上来将大侠乱剑刺死。公子光埋伏的甲士突至,杀尽国王的亲信。公子光成为吴王,封专诸的儿子为上卿。
荆轲:专诸可学也,但可惜荆轲没有个儿子被封为上卿。
秦舞阳:先生不妨收一个可造之才为义子。
狗屠:你又想什么歪门邪道?
幕后高声传呼:太子殿下进良马三匹,高车一乘,供荆大侠使用。
荆轲:请讲豫让故事,高先生。
高渐离:(秦武阳扮智伯,狗屠扮豫让,二人随着高渐离讲述表演)豫让豫大侠,晋国贵族智伯门客也。为报知遇之恩,两次化妆潜伏于茅厕中与草桥下,欲为智伯刺杀赵襄子,均被识破。赵襄子说:豫让,你为智伯报仇,已经得到了义士之名。但为了自身安全,我不能再次赦免你了。豫大侠曰:君前次宽恕了我,也为你自己博得了宽厚的美名。今日,我是该死了。唯求君之外衣,让我以剑击之。一是了却我为智伯报仇的心愿,二是将更加宽厚的美名赠你。赵襄子随将外衣脱下,使人送到豫让面前,大侠拔剑,三跃而击之,然后伏剑自杀,成就了忠烈侠士之义,也成就了赵襄子宽厚仁慈之名。
荆轲:豫让空有侠士之名,实乃跳梁小丑,不足学也。
狗屠:我倒觉得这个豫大侠是个憨厚人。
秦舞阳:什么憨厚人?傻蛋一个!
幕后高声传呼:太子赠无价之宝,供荆大侠一人享用——
一个庞大的物件,由四个侍卫抬上。
秦舞阳:我的娘,这是个什么宝贝?
狗屠:(抽动着鼻子)好香啊!
一侍女上前,揭开一层层的绸缎,显出了浓妆艳抹、酥胸半露的燕姬。
荆轲:(激动地)燕姬——
燕姬:(彬彬有礼地)先生。
荆轲:(对侍卫)速将燕姬护送回太子宫中。
燕姬:妾乃太子赠给先生的礼物,送给别人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从现在起,您就是我的主人了。(示意侍卫们退下。)
高渐离:(趋前施礼)久闻燕姬盛名,今日得见,仿佛如睹天人!
燕姬:您就是高先生吧?
高渐离:高渐离。
秦舞阳:(膝行至燕姬面前)秦舞阳参见燕姬。
狗屠:(膝行至燕姬前)俺也参见燕姬。
燕姬:贱妾此身已属荆卿,你们都是荆卿兄弟,往后就不要这般客气了。
燕姬膝行,为众人斟酒。
荆轲:(掩饰着内心的激动)高先生,豫让之后,还有什么故事?
高渐离:豫让之后四十年,魏邑又有聂政聂大侠故事。
荆轲:讲来。
燕姬:(挺身向前,对荆轲)主人,高先生已经口干舌燥,可否由贱妾为您讲述这段故事?
荆轲:(讶异地)你?怎敢劳动您开启金口?
燕姬:(冷笑)太子经常在我的讲述中愤然而起,宛如一只好斗的公鸡。
荆轲:荆轲洗耳,恭听您的燕语莺啼。
燕姬:(跃起,神采飞扬地)聂政聂大侠,魏国人也。少年时因事杀人(秦舞阳示意狗屠,意为此事与自己的经历相同),与老母、姐姐避祸于齐国,隐身屠坊,以杀狗为业。
狗屠:(低声对秦舞阳说)听到了没有?
燕姬:濮阳贵族严仲子,携带黄金百两远道入齐,为聂大侠母亲祝寿,其意是想请聂大侠出山。大侠曰:老母在堂,长姐待字,此身不敢许人也。以后数年,姐姐嫁人,母亲过世。聂大侠至濮阳,见到严仲子,曰:聂政乃逃亡罪犯,隐身市井,操刀屠狗为业,先生贵为卿相,能自降身份,千里迢迢,前来为政母祝寿,如此高义,聂政没齿不敢忘也。今老母过世,姐有归属,此身自由,可以为先生捐躯也。请先生言明所恨何人,聂政不惜性命,为先生图之。严仲子曰:“仲子所恨之人,韩国宰相侠累也。侠累既是宰相,又是韩王叔父,权势熏天,炙手可热。我已经预备了车骑壮士数百人,辅佐足下成事。”聂大侠谢绝车骑壮士,仗剑独行至韩。时侠累方坐府上,周围甲士护卫。大侠飞身登阶,刺杀侠累。左右甲士大乱。大侠施神威,片刻间击杀数十人。然后决目毁容,剖腹出肠而死!
秦舞阳:壮哉聂大侠,勇哉聂大侠!
狗屠:为我屠宰一行增添了光彩!
燕姬:韩王将大侠遗体悬于市,有能认出者赏千金。大侠姐姐名聂荣,闻听消息,急赴韩市,伏尸大哭。曰:杀侠累者乃魏国轵城深井村人聂政也。市人问:此人刺杀韩相,罪大恶极,夫人前来相认,不怕祸及己身吗?聂荣正色曰:我弟弟决目毁容,是怕被人认出连累于我,我怎敢苟全此身,埋没了我弟弟的英名!?言罢连呼苍天三声,死在大侠尸身旁。
秦舞阳:女中丈夫也!
狗屠:她也跟着弟弟成了名。
荆轲:聂政之后还有名列青史的侠义之士吗?
燕姬:(冷嘲地)那也许就是荆卿了。
荆轲:(悲凉地)想不到终结了几百年侠客故事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燕姬:(意味深长地)也许开始了新一轮侠客故事的,还是一个女人。
高渐离:(注目燕姬)我真怀疑这花冠丽服之内,藏着一个青年侠士。
燕姬:(跪地敛容垂首)贱妾多言,有悖妇人之礼,还望主人和诸位侠士宽宥。
第四节 决计
同前景。
三个月后。
荆轲、高渐离、对坐席上。
燕姬跪在荆轲身后,为其按摩头颈。
秦舞阳在一边溜达,连连打着饱嗝。
狗屠在一边装模作样地练习剑法。
高渐离:(厌烦地)舞阳兄,你能不能坐下安生一点?晃来晃去,让人心烦意乱。
秦舞阳:不是我不想坐下,是我坐下就喘不动气儿。不行,该减肥了。
狗屠:瞧那点儿出息!少吃点嘛!
秦舞阳:我吃得多吗?我吃得不多,是这里的食物太精美了。
高渐离:如果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还算什么侠士?
秦舞阳:如果我不吃,第一是造成了不必要的浪费;第二是对不起太子的一番美意。何况,即便我不吃,身体健壮,行动像豹子一样敏捷,荆大侠就能让我跟随他去刺秦吗?再说啦,高先生,在这荆府里住了三个月,我看您老那小长脸儿也变圆了,您那小肚腩也鼓起来了。只有我们荆大侠,还保持着健美的体形,这大概是燕姬夫人之功——(燕姬冷笑。)
高渐离:(无奈地)吾乡有鄙谚曰:一岁长不成大毛驴,永远是只驴驹子。此言不谬也!
秦舞阳:你竟敢骂我是驴驹子!
狗屠:驴驹子多么可爱啊,要我说,你还不如一头驴驹子,你只能算作一只狗崽子!
秦舞阳:(怒)你们合伙欺负我乡下人!这是什么世道?王亲贵族瞧不起乡下人倒也罢了,可连杀狗的、卖菜的、掏大粪的,只要说话嘴里带“丫”的,就敢拿乡下人开涮。
幕后高声传呼:太子殿下送熊掌四只,美酒一坛供众侠士享用——
秦舞阳:(低声),老上这些东西,我能不胖吗?
荆轲:吵啊,怎么不吵了?只有在你们的吵闹声中,我才能假寐片刻。
秦舞阳:吵累了,歇会儿。
荆轲:(长叹一声,对高渐离)先生,刺客一道,到了聂政,已经登峰造极,我等无论怎样努力,也难干出超过他们的事情了。
高渐离:荆大侠,聂大侠义薄云天,刺杀侠累,但如果不是有后边的决目毁容及其姐的伏尸痛哭,他的事迹,大概也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这是一个多么精心的设计。
荆轲:愿先生教我。
秦舞阳:这一定是事先串通好的,聂大侠也不能只顾自己成名,她姐姐也要成名呢。
荆轲:休要插嘴,听先生说。
高渐离:聂政刺杀的,乃区区韩国一相也,如果没有后边的故事,他的名声,如何能列众侠之首?从古至今,刺客的名声,依赖于被刺者的身份地位和刺杀的环境,俗言曰:“水涨船高”,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狗屠:偷一头黄牛,那只是一个毛贼;劫持了王纲,那就是一条好汉。
秦舞阳:调戏一个民女,那是一个痞子;勾引了皇上的宠妃,那就是一个诗人!
高渐离:二兄所言,虽然略嫌粗俗,但确实切中了时弊。被刺者的身份越高,刺客的名声越大;行刺的环境越险恶,刺客的声誉越隆。纵观成名侠士历史,曹沫所挟持之齐桓公,虽有霸主之名,但毕竟是优柔寡断之辈。专诸刺杀之吴王僚,乃一偏远小国昏暗之君。豫让欲刺之赵襄子,乃赵国一破落贵族。聂政刺杀之侠累,乃区区韩国之相。此四人,无法与雄才大略、狼行虎步的秦王相提并论也。齐之盟台、吴之宴席、赵之茅厕、草桥、韩之相府,更无法与巍峨堂皇之秦宫同日而语也。荆大侠如能将令诸侯畏之如虎、闻之色变的秦王刺死在甲士如云、谋士成群的秦国宫殿之上——那才是千古一刺,终结了侠士的历史,令后代的刺客们,连摹仿都无法再摹仿了!
荆轲:(顿首)吾意已决,先生毋庸多言也!
幕后传呼:太子殿下到——
众慌忙整衣敛容,膝行迎接。
太子登台后,先扑到秦王偶像前,怒批其颊数十,以至手裂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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