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铁血

第十八章 黑夜


第十八章黑夜
    数日之后,南昌,宁王府。此刻的南昌,已落入宁王之手。
    数万大军已经集结,就等一声令下,随即开拔。众人商量接下来要如何行动。
    商量的结果就是准备攻打九江,然后沿江而下,攻取南京。但是众人却听到了王守仁正在调集大军准备攻打南昌的事情,宁王也是不敢轻易行动,毕竟,王守仁所在的位置是南昌的南面,他若离开南昌,王守仁打过来,那就是后院起火,得不偿失。
    宁王道:“王守仁调集了二十万大军,不日就要前来南昌,这话不知真假。诸位,有何妙计?”
    李士实道:“王爷,顺流而下,攻占九江,出江西,占领安庆,以长江为基础,顺江而下,夺取南京,在那里登基,继承大统!”
    这话听在宁王耳中,十分受用,赞赏的看了一眼李士实,说道:“还是左丞相明白我的心意啊。”李士实大喜,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多谢王爷,哦,多谢皇上!”
    宁王哈哈大笑,然后说道:“这皇上二字,等本王登基之日再叫不迟。要是叫早了,天下人就会以为本王是谋反得来的皇位。我可不想像当年成祖那样,虽然得了皇位,但是却没一天睡得安稳。哼哼,本王就要让死了的朱棣知道,他长眠地下这么久,也会睡不安稳。”
    众人脸色一变,但却是应声道:“王爷所言极是。”
    “乐观的话,暂时说到这里吧,目前我们要搞清楚王守仁到底有多少兵马。”
    这时候,白观音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异样。
    “白将军,你有何事?”
    白观音看了一眼李士实,又看了一眼刘养正,欲言又止。宁王看他脸上神色古怪,疑心大起,却又不耐烦的说:“到底有什么事情?”
    白观音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宁王,低声道:“王爷,这是我们从进城的探子身上搜出来的,请您过目。”
    宁王打开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李士实道:“王爷,怎么啦?”
    说着就要上前来看,宁王将直挑揉成一团,放入怀里,不自然的笑了笑,说道:“没事,没事。”
    李士实见宁王不愿说,以为是私事,也就不再多问。于是继续道:“刚才王爷您说的不知王守仁有多少兵马,属下以为,王守仁有二十万大军不假,但是我以为,他这二十万大军是不敢出动的。王爷,我们应该立即出兵,攻占别的地方,这南昌绝非久留之地,南京才是最终目标!”
    宁王冷笑一声,淡淡的说道:“我心中有数。你们下下去吧。”
    众人见他脸色不好看,都纷纷告退。
    ……
    官道之上,一匹健马就如同闪电一般朝南疾行,一路之上,毫不停留。胯下的马骑得累了,就换一匹,有时候钱买不到,连城就抢马而去。
    一连不停地骑马狂奔了好几天,终于精疲力竭,到了一个镇上停下休息,简单吃了一些饭菜,又上马而去。
    这数日之间,他的脸瘦了一大圈,眼睛充满血丝,唯一支撑着他的,就只有充满血丝的那双炽热的眼睛和无限的期盼。那一份期盼,曾经出现在梦里无数次,曾经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他力量,曾经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给他光明。
    而这一切,只是幻想出来的念想。他一度以为,这始终只是他一生的幻想而已。可是,当他从张佶的嘴里听到苗红练三个字的时候,他不问他是从哪里听来的,也不问苗红练这个名字是不是他心中的阿姐,也不管他走后琴芳怎么办,他不管不顾,就离开了京城,去寻找阿姐,那个和他分别了两年的阿姐。
    就在听到那三个字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阿姐还活着,他的阿姐还活着。而且,宁王要对她不利。所以,在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该是他去保护阿姐的时候了。他欠她的太多太多。
    而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阿姐的身边,为她挡开一切,包括死亡和永不翻身的轮回之苦,他也愿意去做。这一切,是他欠阿姐的。
    幸福,承诺,誓言。
    一切的一切,他都说过,可是,就在那一天,他们成亲的前一夜,他离开苗家庄之后,就彻底改变了。而改变着一切的,却是和他从一个训练营走出来的人,他一直视为好兄弟的弋少风。
    而这一切,却是因为多年以前,一场死亡训练,他为了救小叶,用他的长刀将弋少风伤害的最深、也最残忍。那一刀,他是想要了弋少风的命。可是,他大难不死,活了下来,隐藏他的一切,默默的等待着机会,等待着复仇。
    终于,就在连城离开苗家庄去执行一个长度路线的任务之时,对于他的复仇计划就开始了。不但开始了,还是用他的名义做的。
    这一切,都是针对他。
    这是报仇的一种方式,可是,这种方式却用在了所有和连城有关系或者没有关系的人身上。
    小叶、芊儿、他,还有他的家人,最重要的,那是阿姐。他知道,阿姐至最危险的,或许,弋少风会找任何机会接近她,实行他的复仇计划。
    弋少风的复仇计划,一定是最为残酷的。
    他突然得到阿姐的消息,便迫不及待的冲往前方,不敢那里等待他的是什么。
    弋少风的一个金蝉脱壳,就害得小叶失踪了近两年。这两年,小叶音讯全无,不知生死。
    现在他知道了阿姐在江西,就越发担忧她的安危,恨不得背生双翅,马上飞到她的身边去,为她做一切亏欠的。
    越是这样想,他原本平静的心,就变得惊涛骇浪一般!
    囫囵吞枣的吃完了饭,连城转身就走,却见伙计上来说道:“客官,一共是一两银子。”
    连城微微一怔:“我居然忘了付钱了?也是可笑之极。”伸手入怀,那只一摸,竟然空了。原来,一路而来,快马加鞭的,买了几匹马,身上的钱就用完了。
    要是换做平时,连城自然不会忘记这一点,但是此刻情况不同,他见伙计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神之中似有蔑视之意,心中无名火起,轻轻一推,那伙计踉踉跄跄退了几步,大惊失色。
    “你做什么,难道你想吃白食吗?”话语之中,却有几分高亢。周围吃饭的客人,一阵侧目。
    连城眉头一皱,身子就蹿了出去,翻身上马,扬长而去,转眼之间,就消失在了客栈门前的街道上。
    ……
    南昌,宁王府。
    这一日,有消息传来,说王守仁这些天是在召集军队,先前得到的所谓已有二十万大军前来的事情只是王守仁的欺骗之词。王守仁现在只有七八万人,战斗能力,不堪一击。
    宁王听了,大怒道:“原来王守仁使诈,本王竟然上了当!混账东西!”然后转头看向李士实和刘养正,突然站起身来,深施一礼,说道:“对不起二位先生,本王犯了一个大错误,险些误会了二位先生!”说罢,从怀里拿出前些天收到的那张纸条,递给李士实看。
    李士实看罢,也是吃了一惊,说道:“王爷,这是王守仁的诡计。”
    “是啊,本王今天听到王守仁招兵的消息才恍然大悟。险些坏了大事,这些天让二位先生受委屈了。请受本王一礼”
    宁王深深一揖,李士实和刘养正大吃一惊,心中却是感激万分。心想:“难怪王爷这些天对我二人有些冷淡,给他的建议也不理睬。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哎,真的险些误了大事。王爷如此看重于我,我定当要好好的辅佐。”两人心思一般,都这么想。
    当下,李士实道:“王爷,既然知道王守仁的计谋,那事不宜迟,赶紧离开江西,朝南京进发。听说朝廷已经开始调集军队,朱厚照准备亲征了。”
    宁王站起身来,朗声道:“诸位,下去准备,明日出兵,攻打九江。”
    众人拱手道:“臣等定然拿下九江,为王爷铺平道路!”
    “好,你们着手准备,明早三更做饭,五更出发!”
    “是!”
    众人退了下去,宁王一个人站在大厅之中,脸上威严的神色渐渐消失,久久出神。过了许久,宁王带着几个随从,穿过长廊,除了宁王府,前往清心庵。
    这些日子以来,朱琼曦一直在清心庵。明日就要出征,这一去,不是皇权之路,便是黄泉之路。所以,他要来看望一眼女儿。现在,宁王唯一的亲人,就只有朱琼曦一个人了。
    虽然他有很多妃子,但是她们都没有跟宁王生下一儿半女,所以在他的心里,那些人,无论他多么宠幸她们,但始终在他的心里,都代替不了他死去的妻子。妻子留下给他的,只有一男一女,现在,却只有朱琼曦一人。
    就算以后的道路是一条不回之路,就算他自己会遭受身首异处,今晚,他都要来看一眼他的女儿。
    烛光如豆,昏黄的烛光下,朱琼曦盘坐在蒲团之上,闭着眼睛,嘴唇轻启,默诵佛经。
    宁王站在外面的阴影里,看着背对着他的朱琼曦。手下人想要叫朱琼曦,被宁王伸手拦住了,微微摇了摇头。
    朱琼曦的脸色,闲得很苍白,很消瘦,很疲惫。但是,却很安详。
    她似乎感觉到什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里,空洞,清澈,却是一片茫然。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嘴里默念的佛经。
    她身上,已无郡主的娇贵气质,有的只是,与世隔绝一般的淡漠。她身着一件素装,素装包裹下的身躯,仿佛,已不是她的一般。
    “曦儿。”宁王终于忍不住,嘶哑着声音,轻轻的叫了一声,这一声叫唤,呼唤出来的,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和说不尽的怜爱。
    原本他这一声,应该是令人期待的,但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之后,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到。他却不知道,他带着笑容的这一声“曦儿”,却已是热泪盈眶。
    这一声呼唤极轻极轻,朱琼曦身子却是一颤。
    她嘴里低声默念佛经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转过了头。父亲的身子浸在黑暗之中,似乎不想让女儿看到他此刻的热泪盈眶。
    “你还好吗?”宁王终于走了出来,看着望着他的女儿。只不过,在女儿的眼睛里,他感到了一种无言的疏远。这种疏远不是朱琼曦说了什么,而是从她空洞的眼睛里就能感觉出来。宁王的心,不禁一痛。
    “我还好,多谢父王关心。”朱琼曦缓缓的说,话语毫无感情,但是那空洞的眼睛里,却是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明天,我就要出兵了。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所以,我来看看你。”
    朱琼曦没有说话,宁王又沉默下来。
    父女二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月光如水,清清冷冷。树梢之间,清风习习。静庵之中,孤烛摇曳。
    “父王保重,女儿不能起身相送了。”突然,朱琼曦低声说道。转过身,面对着供奉的佛像,双手合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嘴唇微动,念道:“南无阿弥陀佛……”
    夜,更静了,远处的虫鸣之声,不知何时,又悄悄地响起,伴随着她轻声念诵的佛经,像是一曲送别的凄美挽歌!
    ……
    月光如水,夜已经深了。苗红练一个人走出了房门,站在院子里。
    苗伊依已经睡下了,这个刚满三个月的孩子,就随着她东奔西走。
    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种感觉十分奇怪,似乎曾经有过,那种感觉,她说不出来,那是一种陌生的熟悉感觉,痛苦的熟悉感觉,还有愤怒的熟悉感觉。
    这种种的感觉,就像是有意无意的,从她的心底冒了出来。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这种感觉了,自从她知道阿弟死后,她就没有这种感觉了。
    可是现在,这种感觉突然降临,他在屋里坐不住,就走出来在院子里站着。
    风吹过院中大树的枝叶,沙沙作响。
    站了一会,苗红练转过身,回到了屋里,关上了房门。她走后不久,院子里的那颗大树下,跳下一人,他蒙着面,就像是从黑暗之中冒出来的一般。他看着苗红练的屋子熄灭了灯,蒙着面的眼睛里,闪出一道幽光,然后,身子顺着树干,几个晃动,就进了茂密的树杈枝叶当中,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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