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笙歌

夜擎天的话，在军队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他们的理念中，军人，就是绝对服从，现在他们的王领着他们前来雾烨，似乎是要篡位，他们跟着他来，他却告诉他们，他们是错的？
    夜擎天听着军队的喧哗，唇角的笑容渐渐扩大，他大声道：“今天，我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渐渐地，声音消了下去，只剩下一片寂静。
    “我今日，会和你们崇敬的绝杀皇帝，展开一场殊死之战，若是我死了，今后你们所效忠的人，在新一任的苍擎王到来之前，都将是他！”
    大军再次炸开了锅。
    这种如同赌注一般被压在两人中间的滋味让很多人都有一种闷闷的感觉。
    他们辛苦赶路，到了最后一刻却告诉他们，他们成了赌注，一开始的命令瞬间变成另外一个，他们是在耍他们吗？偏偏自己只是士兵，他们什么都不能说。
    夜擎天朝着夜离天得意地扬眉。
    没错，他承认他是故意引起大军的不满，他倒要看看夜离天有什么能耐，能几句话让这些跟了他好多年的大军心服口服。
    夜离天咬着牙无语地瞪着夜擎天，可是很快，他的唇角又恢复了那种邪肆的笑意，他推了推穆流霜，示意她上去。
    他还能再懒一点。
    穆流霜无奈地上前，几乎是用平生最大的声音说了出来。
    “也许大家现在都很不悦，但是我很认真地告诉你们，这一切，不管是陛下，还是殿下，他们都思考了太久。”
    “请大家想一想，雾烨城中都有些什么人，有老人，小孩，还有身怀六甲的妇女，也许在雾烨城中，还有你们的亲人，一旦开战，城中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最前排的人：“想必，你们也知道自己所效忠的人是什么样的人，不管是殿下，还是陛下，他们都努力去保护着天下的百姓，他们不希望在战争之下老百姓孤苦无依，辛苦建立起来的家庭就此支离破碎，所以他们选择一切由自己承担。”
    “他们不愿躲在大军的身后等待胜利，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国家的平安，所以还请你们理解他们，其实，你们效忠的不是殿下或者陛下，你们效忠的，是天下的百姓，你们保护的，也是天下的百姓，所以我相信，你们能理解他们的决定，并支持他们的决定。”
    她的话只能说到这里，要建立威信的不是她，是夜离天，等到……他们的战斗结束，夜离天的讲话，才会开始。
    夜擎天懊恼地看着老神在在的夜离天，他真是失算了，他身边还带着一个穆流霜，怎么会让自己在不是必要的情况下亲自上。
    太阳已经快要到达最高点。
    夜离天和夜擎天那么简单地就在大帐前，开始了生死之战。
    周围那么多人看着他们，都是神色各异，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望那一边赢。
    夜擎天是他们效忠了数年的人，可是夜离天，是他们的皇。
    穆流霜拉着夏谭在一旁观战，夏谭紧紧地拉着她的衣角。
    夜擎天率先动了，他手中的长剑毫不花哨地飞向夜离天，夜离天举起穆流霜的长剑，似乎有些不太适应，但是很快，他就挥出了剑，挡住了夜擎天的第一次攻击。
    铮……
    铁器相撞的声音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穆流霜怀中的夏谭脸色一白，她看着夜擎天和夜离天完全变了的眼神，打了个寒颤。
    穆流霜紧紧地拉着夏谭，不让她乱跑，她不能保证她着急冲进他们的攻击范围之内时她的安全，他们俩这一次，是不死不休。
    “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夜擎天似乎心情很愉悦，他笑着看着眼前的夜离天，夜离天回他一个邪肆的笑。
    如同遇到巨大的冲力一般，两人一瞬间分开，退出了好几步远，而后两人同时双脚蹬地，长剑指着对方跃起，在空中不断地变换着招式，招招都直指对方的要害！
    “铮铮铮——”
    刀剑相接的声音从他们所处的方向传来，每一声都让人背脊发凉，夏谭看着夜擎天，穆流霜看着夜离天，她们第一次，有了不同的意见，但是那么奇怪，她们也不希望自己支持的人对付的敌人死去……
    夜绝天觉得，自己就像是睡着了一个世纪。
    他困顿地睁开双眼，觉得脑子中一片空白，似乎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可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直到他的手碰到了身旁的东西。
    他转头，看见一张绝美的脸。
    她就睡在他身边，安详地闭着眼睛，他离她离得那么近，却在她脸上看不到一点瑕疵，夜绝天怔怔地看着她，他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但是他感觉，他一点都不开心。
    刺目的光芒已经照进了帐篷，他不知道现在已经几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已经过了中午。
    好安静。
    居然没有任何声音。
    夜绝天的手臂还被柳烟枕着，他起不来，他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动手将柳烟摇醒，让她闪开，于是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帐篷顶，一句话都不说。
    柳烟缓缓地睁开眼，看见夜绝天空洞的眼，她的眼睫一颤。
    她坐起身，任由身上的被褥滑落，幼白的身体上还带着被狠狠肆虐过的伤痕，她暴露在他的目光下，夜绝天却毫无反应，他呆呆地望着上方，直到柳烟趴在了他胸膛上。
    两具胴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柳烟的头就放在他胸膛，她的手轻抚着他的心口，她轻声问：“恨我吗？”
    连她都知道，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他又怎么会以为外面还是平常的模样。
    她知道这也许会害死他最爱的哥哥，可是……她还是做了。
    等了许久，他却没有回答，柳烟抬起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那么平静，几乎是冷漠。
    “柳烟，你觉得我爱你，所以你做什么事，我都能容忍？”
    “不是的。”柳烟笑了。
    她长长的头发顺着光裸的躯体滑下，和他的交缠，她俯下身，亲吻着他的唇，双手捧住他的脸。
    “你护了我那么久，绝，我不想让你死。”
    夜绝天感受着她的温度，她的身体那么暖，可是他却只能浑身僵硬，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
    大军一片死寂。
    离他们开战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刀剑相接的声音，已经停止了。
    为两个人留出的巨大战场上，一个人拿着剑，刚好刺中了一个人的肩，但是被刺中肩膀的人手中的剑，刺入了对方的胸膛。
    刺目的鲜血从嘴角滑下。
    夜擎天笑着看着对方，他手中的剑渐渐滑落，落在地上，哐啷一声。
    “陛下，你的身手，没有退步啊……”夜擎天喃喃着。
    他转头，看向挣脱了穆流霜的束缚朝他跑过来的夏谭，她哭得好惨，果然女人是水做的吗，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
    他无力地滑落在地上，他似乎看到穆流霜朝这边跑来，可是他已经没有了力气去转眼确认。
    夏谭的身子那么小，连抱着他都难，她只是看着他，哭得惊天动地，那么多人，都那么安静，只有她的哭声，几乎响彻天地。
    “笨蛋……”他无奈地抬手，用满是鲜血的手，抹去她的眼泪，可是怎么抹也抹不干，甚至他的手蹭上去的鲜血，也渐渐被冲刷干净。
    “不要哭……”
    她要是不那么善良就好了……
    她现在就就不会那么伤心了吧。
    夏谭看着怀中声音微弱的夜擎天，拼命地摇头，似乎只要这样，夜擎天就能活下去，他就不会死，他还可以好好的当他的苍擎王，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夜擎天咳了两声，一口一口的鲜血就像不要钱一样喷在地上，夏谭无助地看着他，眼泪不断地从眼中滑落，她抽噎着，根本就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不要死……”
    傻女人，他不死，雾烨就要乱啊。
    他为了国家死掉，他觉得还挺好的，至少死了，就不会有那么多烦心事，也不会想要将她从赵天耀身边抢过来。
    “咳咳……别这样看着我，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夜擎天吃力地朝夏谭无奈地笑了笑，夏谭只是哗啦啦地流眼泪，夜擎天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成了一缕微笑。
    淬不及防地，他的手，垂了下去。
    夏谭怔怔地看着他安详的脸，突然间嚎啕大哭。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