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

第42章


太平公主哪里睡得着?
他太聪明、太深邃了。他讲那诗,用意根深,也很明显:他在婉拒我,就连他拒绝画画,也是婉拒我。不过那很隐晦,难道他把自己比做那高贵的画纸?那我不就成了那无名的画家了?好个王维,你也太胆大了……
第二天天刚亮,太平公主就叫人去看王维起来没有。回来说,他天不亮就走了。
“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太平公主骂着,便朝曲江画楼赶去。因相距不远,须臾便到。进院一看,果然人去楼空,那淡蓝色的帽子和深蓝色的长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床上。她又去画室,见那张画纸还原封不动地铺在画案上。
太平公主感到羞辱,感到愤怒,扯过那纸,几把撕得粉碎,又顺手抓过桌上的笔筒、砚台、镇纸……一阵乱摔乱打,直至精疲力尽。
“王维,你这小子,一定要让你尝尝拒绝我的味道!”
太平公主咬牙切齿说。
王维跌跌撞撞跑了一个清早,现在正坐在歧王李隆范府上客厅的椅子上喘气。歧王还未起床,他要等他起来讨个主意。
他很后悔,不就为那个状元吗,怎么自己竟那么下贱?递行卷走门子,献媚讨好套近乎,还化装成下人去公主府献殷勤。他对她的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懂。只要眼睛一闭,随了,什么好处都会滚滚而来。而他实在也险些被她征服。她长得媚态横生,快五十了,还那么流光溢彩,扰人心扉,令人难以自恃。可是,他知道人们是怎么骂张昌宗、骂崔湜,骂崔涤,骂……。他也骂过他们。但一经接触,她的风度,她的魅力,她的威仪,都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他陷于极度矛盾之中。他害怕明天,明天如果见到她,甚至不要她暗示,自己就会主动投入她的怀抱……于是他选择了跑。
现在,他坐在歧王府的客厅里,心里忐忑不安。到底这话怎样对歧王讲呢?
当李隆范刚走进客厅时,王维便忍不住跨前半步,说出的第一句话竟是:
“歧王救我。”
“什么事?”歧王很奇怪。
“我得罪了公主。”
“什么,你得罪了公主?我早就对你说过,她老人家的脾气大着哩,你得罪了她,可不是闹着玩的。”歧王也觉得问题有点严重,他问道:“什么事得罪了她?”
王维与李隆范是知心朋友,便毫不隐瞒地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李隆范听了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对姑妈的风流,李隆范是很清楚的,他之所以向她推荐王维,一则为了朋友之情,帮他一把;另一方面,也有向姑妈讨好的意思。她老人家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给她送去才貌双全的王维,她一定喜欢。只要讨得她老人家的欢心,什么事办不到?说不定,将来大唐江山……可是现在,这个不知好歹的王维……
正在这时,门上来报,太平公主府上的管家要见歧王。
王维一听,说声坏了,定是捉拿他来了。歧王叫他到后面暂避。
公主府管家见了歧玉,呈上一个包袱说:
“奉公主殿下之命,将这包袱呈交歧王。公主叫奴才传话说,包袱里有王相公喜爱的画两幅,还有白银二百两,都是送给王相公的;另有一封向主考大人推荐他当状元的信。因不知王相公下榻何处,便呈交歧王殿下,请转交。”
歧王听了,接过包袱,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转身大喊:“王维贤弟快出来。”
王维在里间听了喊他,心中一惊,以为歧王出卖了他,不知什么地方可藏身,正想翻窗逃跑,歧王进来一把抓住他拉上客厅。
见了公主的推荐信和赠金赠画,王维感动非常,双手抱着向管家道歉,请他转致公主的谢意:
“小可不明事理,不辞而别,有负公主厚爱,待以后应试考上状元,再登门拜谢。”
果然,王维经过苦读,加上太平公主的举荐,然后应考,列为榜首,当了状元。
然而,当他正准备去太平公主府上拜谢时,太平公主却因参加反对唐玄宗李隆基的政变,失败被杀了。
王维不负前约,用心画了幅画,写了首悼念的诗,祭奠在太平公主的坟前。
第十八章 “水至清则无鱼”
她争强好斗,心思全花在争权夺位上,竟把已长大成人的女儿忘记在后院。当她想起来时,已经随她的脚步走了好远。她只有叹道:女大不当留。
中宗皇上慢慢嚼出点当皇帝的滋味来了,怪不得母后武则天冒再大风险都不顾,一定要争这个皇位哩,原来有这么多好处。想到什么有什么,没有想到的有人替你想。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喷嚏,都有人猜测、揣摩、估计,总让你心满意足。“皇上放个屁,臣下跑断气”,此话真是不假。
却说中宗正在品咂当皇帝的滋味,想想还有什么该玩该尝的还没玩到尝到时,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珠光宝气的爱女安乐公主像只花蝴蝶似地飞了进来。女儿从小宠惯了,进屋也不请安,直到走近他的御座前,才扭扭身子嗲声嗲地说:
“父皇,你翻翻那皇历看看,还差几天就过年了?”
中宗翻了翻说:“还有一个半月。裹儿,你又想办什么事了?”
安乐公主是在中宗被贬去荆州的路上生的,狼狈至极,生下地时连一块干净布都没有,中宗便把他系在腰上的裹袋解下来把她装了。从此她便有了“裹儿”这个小名。
“今年过年父皇准备怎么过?”安乐公主问。
“什么怎么过?”中宗问。
刚与御医马秦客在后宫亲热了一阵的韦氏皇后走来,问道:
“你们爷俩在说什么事,这么起劲?”
安乐公主见母后来了,忙拉她坐下,依偎着她说:
“母后您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我问父皇今年年怎么过,他心里还没有一点数。”
韦后听了手一拍说:
“裹儿这话可问到我心上了,这年,年年都这么过,放烟火,闹花灯,踩高跷……老一套,都看烦了。”
“原来是指的这个。”中宗终于明白过来,他本性贪玩,一拍即合,“我也是这个意思,过年嘛,就要年年不一样才有味道。”
“父皇的话正是我要说的,这年要花样翻新地过,老是那些节目,看了腻人。”
“那你们说,有什么新花样,只管讲出来朕叫他们去办。”
“我说这样,父皇、母后、我,我们三个人每人想一个节目,要新奇,要大家看了都觉得好笑。”安乐公主说着,故意放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样子说:“先不宣布,等过年那天群臣朝拜时宣布,叫大家吃一惊。”
“嗯,这个点子好。”中宗连连点头。
“妈——”安乐公主见母亲愣在那里不说话,又摇又喊。
韦后正在回味刚才那事,对女儿的话竟一句也没听清。一摇一喊,她才回过神来,说道:
“你再说说,我还没听清。”
安乐公主又说了一遍。
韦后这下听清了,说道:
“还是裹儿鬼点子多,好,就这么办。不过说清楚了,要奇,以前从来没有玩过的。还有,不准讲出去,各自准备自己的,人家出的点子不算。”
“好,一言为定。”
中宗果断地挥了挥手,最后拍板。
中宗、韦后等如何准备过年的节目,按下不表。
且说李石山采用散帖子的办法,向朝廷透露太平公主与太子重俊谋反,使他的政变失败。虽然杀了武三思,但太子重俊,将军李多祚、李思冲、李承况等一批唐室忠良被杀,连元老大臣魏元忠也被牵连进去,贬出京城。这都是李石山所未想到的。
今天,他跪在金峭师父面前请罪。
“也算是给李唐王室一个报应。”金峭端坐在蒲团上,口气缓慢地说:“从太宗皇上杀弟娶弟媳起,就种下孽根。高宗更甚,私通太宗才人武氏,又与武氏之姊韩国夫人母女皆有染;武氏与其女太平公主争宠张昌宗。张易之;太平公主与韦氏姑嫂争武三思、崔湜;韦氏又与其女安乐公主争风崔湜、武延秀……简直是一团乱麻。性被情迷,情为色污。这是唐室一大不幸,也是天下之一大不幸。”
说到此处,金峭连连叹息,接着又说:
“然而,没有想到,太子重俊竟与其姑太平公主私通,更是天理难容!如不是你看见,实难令人相信。只是,此事细究起来,其中也定有曲折。想那太平,淫乱无度,权欲薰心,见重俊年轻英俊,又是太子,未来的皇上,既恋他的色,又贪他的权;而重俊太子,要想有所作为,非太平不可。故情与权互为表里,相互促成,实在也是历代权势政治倾轧争斗中惯用的伎俩,不足为奇。重俊太子之死实在可叹,李多祚等忠臣被杀,实在可惜……”
听了师父一番话后,李石山说:
“弟子自觉尚不愚蠢,怎么这些就看不透,只想到姑侄乱伦,理应当诛,却未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事理尚待探明……只是觉得这世道人欲横流,情海泛滥,实在难测。弟子感到无所适从……”
金峭纠正说:
“汝此言差矣!世事尽管纷繁,错综交杂似无头绪,然应以大道为先;人间万象,千奇百怪,无从把握,则应以民生为本。江山社稷,乃国民之本也,只要循大道,顾根本,也就不错了。”
李石山点头说:
“听师父点拨,弟子稍稍明白了些。下一步该如何进行,尚请师父明示。”
“太子重俊失败后,韦氏更为猖狂,此等妖后,应速除之,勿使她成为武氏第二。汝再次下山,先除韦氏。我这里有书信一封,把它交给皇宫御医马秦客,遇事与他商议,可保成功。”
“谨遵师命,弟子就此下山。”李石山说罢欲走。
“慢着。你的面目该还原了,不然,太平公主把你认出来那就麻烦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