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里江山

54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我的伤势不适合赶路,秦缨却迫不及待的赶前往汴京,但张韬却坚决要等我伤势稳定才肯动身,她也只得咬牙等我。()
    在邕州养了足足一个多月后,我身上的伤口渐渐好了,虽还有些小疼,却已好了许多,在大夫的再三掂量之下,我终于决定动身进京。得知即将启程前往汴京时,秦缨露出了许久来的第一记笑容,喜悦中充满了期待和兴奋。
    那夜邕州行馆遇刺一事让所有人都保持了高度警惕,即使是在赶路,也无人放松。从邕州到汴京,路途说不上多遥远,因我伤势未愈,一行人不得不放缓了行速,或许正因如此,我们无端遭遇了又一次刺杀。
    又是一场有备而来的刺杀。
    其实,从我踏入世俗争权夺势的斗争以来,毒计刺杀遭遇了大大小小无数次,有哪一次对方不是有备而来?
    我们此行甚为低调隐蔽,并未打着护送皇室遗孤的旗号,在外人眼中不过是大户人家的家眷。护送我们进京的队伍虽是铁骑军中的精兵,人数并不多,那些袭击我们的蒙面刺客人数却不算少,而且他们是冲着我和秦缨来的,一招一式都带着杀气。
    我本还担心昭儿,却只见她神色淡漠的将剑从一名刺客胸前拔出,剑尖尚滴着鲜血。我松了口气,昭儿比之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自是要好上许多。
    狼狈万分的避开一名刺客的杀招时,侍女碧玉的尖叫声险些震碎我的耳膜,让我忍不住厌恶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是被喷了一身鲜血罢了,若次次遇到这样的刺杀都要尖叫,我和秦缨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我分神看向秦缨,平日我虽不喜欢她,却不能否认她生来就有一副好胆子,这会儿的秦缨虽苍白着脸儿,楚楚可怜,却不曾尖叫,颇为镇定。
    我旧伤尚未复原,这一场刺杀让我身上的伤口再次裂开,血丝渗透了衣裳,很疼。我的神色不知何时变得苍白,一直护在我前面的张韬看出了我的异样,焦急的问道:“郡主,您没事吧?”
    “放心吧,还死不了。”眼见有人挥剑朝我们刺来,我忍着疼低声喝道:“小心。”
    下一瞬间,张韬的剑和刺客的剑碰撞在一起,“啷当”一声,挡下了那一击。我刚松了口气,却被倒下我的一名刺客撞倒在地。
    张韬脸色大变,见那名刺客已经死了时才缓了口气,我身上的伤着实太疼了,加上被这么一撞,我的力气似是被抽离了身体那般,无法站起身来。
    张韬边抵挡刺客的杀招边对我苦笑道:“若郡主出了什么差错,我等也不必回京了。”
    我环顾四周,秦缨那边似乎比我这儿要轻松,尽管刺杀她的刺客也是杀气腾腾,但刺客明显要比我这儿少上许多。
    我们人数占了优势,杀掉了半数的刺客,余下的虽打不过我们,却不肯退。我正欲嘲笑他们不自量力时,周边的林子中忽然射出了许多支箭,一时间让人躲闪不急,有两名侍卫被击中之后,便倒地而亡。
    死去的侍卫的脸迅速变黑,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首*发』那箭上抹了剧毒,若不幸被射中,便只有死路一条,而我,还不想死。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有大队人马正在朝我们靠近。
    我们此行走的是官道,单听这马蹄,分不清敌我,张韬的脸色忽明忽暗,我心头也开始暗叫不好。
    本就已处于劣势,若来的再是敌人,我们当真要死在这儿了。
    虽这么想,却也顾不上那边多,张韬等人还在奋力的对抗蒙面刺客,林中射出的箭虽多,却因距离过远,躲避得好亦无碍,勉强还能支撑片刻。
    我正寻思着该如何脱身,忽听秦缨大叫道:“是顾家,顾家的人。”
    马蹄声越来越近,正如秦缨所说,来的是顾家的人,我们一眼便看到了那面绣着“顾”字的大旗。待到那批人马真真正正的靠近,我看得真切,心头仅存的一丝怀疑也褪尽。
    领头的正是顾西丞。
    他身后的兵马迅速分成两队,一队上前帮忙剿杀蒙面刺客,另一部分朝不远处的林子冲了过去。因为人多,张韬在顾西丞等人的协助下,很快就歼灭了这伙刺客。他们本想留个活口,可惜这些刺客硬派,迅速服下了藏在牙齿中的毒药。
    这场惊心策划的刺杀甚至没有伤到我和秦缨其中一人,就惨淡的收场。
    地上堆满了尸体,我坐在几具尸体中间,手抚着胸前的伤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有什么比劫后余生更让人觉得欣喜的事呢?
    顾西丞站在我的面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气息平稳后回神,见他正盯着我瞧,微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怎么,准备在这地上赖着不起来了?”他手中的剑在淌血,血珠一滴滴,在地上汇聚了一小摊,红艳艳的,有些触目惊心。
    我死死的盯着他,试图看透他。
    我不懂,他明明不喜欢我,为何有时对我温声细语?若喜欢我,为何又时常对我冷漠以待?
    我想,他应该是不喜欢我的。
    一道身影挡住了光线,我抬头,只见顾西丞不知何时来到我的面前,朝我伸出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淡淡说道:“起来吧!”
    我呆愣了片刻,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秦缨。秦缨在碧玉的搀扶之下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神色比方才更加苍白无助,眸中似乎噙着泪,欲哭还休。
    顾西丞宽厚而又温热的手覆上我的手心,不容分说的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不够轻柔的动作又一次扯疼了我身上的伤口,一阵晕眩袭来,我脚步踉跄了下,毫无防备的跌靠向他的怀中。
    我胸前渗出的血几乎染红了我最喜欢的那件衣裳,顾西丞难得变了脸色,冷冷的问张韬:“大夫呢?”
    因我身上带伤,所以离开邕州时,队伍中带着邕州最有名望的老大夫。方才那一番刺杀险些吓坏了没见过这等架势的老大夫,他正瘫软在一旁的地上瑟瑟发抖。侍卫们将他扶起时,他额头上的冷汗还在不住的流淌。
    顾西丞不容拒绝的将我扶上了马车,我试图与他保持些距离,却被他不容置于的禁锢在怀中。
    老大夫战战兢兢的凑上前来为我查看伤势,手仍在不停的颤抖,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我时,顾西丞忽然大声唤道:“陈盛,请袁姑娘过来。”
    名唤陈盛的人很快便领着一名男子走上前来,靠近之后,便能发现那男子过于娇小,脸蛋秀气,是个不择不扣的姑娘家,不难猜出她就是顾西丞口中的袁姑娘。
    “丞哥哥,这袁姑娘是?”此时的秦缨已经不复方才的狼狈,重新整理了仪容,在碧玉的搀扶之下来到了马车畔。
    顾西丞瞥了秦缨一眼,并未答话,秦缨一僵,捏在碧玉手腕上的手不知不觉又多了几分力,让碧玉吃疼变了脸色。
    陈盛见状忙答道:“禀公主,袁姑娘是近来京中有名的女大夫。”
    “原来如此。”秦缨敛了情绪,朝陈盛微笑致谢。
    那袁姑娘不卑不亢的朝秦缨见礼后,登上了马车,冷冷的看了顾西丞一眼,道:“烦请公子下车。”
    顾西丞眉头轻皱,袁姑娘冷笑道:“男女授受不亲不亲,否则公子为何带我来这儿?”将顾西丞赶下马车后,袁姑娘又看向刀刀,神色冷漠疏离,道:“你,上来帮忙。”
    待刀刀上了车后,袁姑娘冷冷的看了侍立在马车旁的那些人一眼,大力关上了车门,脱了我的衣裳细心的查看了一番后,重新为我包扎了伤口,道:“郡主还是小心些,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多谢大夫。”我致谢后任由碧玉为我穿衣裳。
    “不必谢,诊金我不会少收。”袁姑娘冷冷说罢就下了马车。
    一直候在马车外的人见她下了车,又靠了过来,秦缨登上了马车,在我身侧坐下,轻声细语的问道:“姐姐,好些了吗?”
    我点头,却没有答话,闭目养神。
    刀刀温和有礼的说道:“公主,郡主累了,请您先回马车吧!”
    秦缨下马车时,我并未睁开眼,察觉到顾西丞的气息靠近,我索性继续假寐。刀刀是个机灵的,抢在顾西丞开口之前说道:“顾公子,郡主这几日都没睡好,方才又受了惊吓,这会儿怕是睡着了。”
    顾西丞没再上马车,恰逢陈盛上前说道:“公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可否出发?”
    “起程吧。”顾西丞应了声,陈盛便下令起程。
    刀刀关上马车的门,马车缓缓开动后,我才睁开眼问道:“林子里那些刺客跑了?”
    “据说全部被猎杀,没留下任何活口。”刀刀想了想,问道:“恐怕到了汴京之后也不会太平,郡主得处处留心。”
    “嗯。”我不再说什么,伸手微微掀了掀马车的窗帘子,外头的景色晃眼即过,因是冬日,又平添了几抹萧条。
    马车上虽铺了厚厚的毯子,但颠簸之间依旧会扯疼我身上的伤口,所以马车走的并不快,慢吞吞的,待到抵达汴京时,已是大半个月后的事。
    “郡主,到汴京城门口了。”
    刀刀同我说已经抵达汴京城门口时,坐在我身侧的秦缨紧紧抓着我的手,捏得我十指生疼。早在两日前,秦缨便坐上了我的马车,我并未驱赶她,因为我和她一样焦虑。我下意识喊道:“停车。”
    驱车的侍卫没有料到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喊,下意识勒马,马儿的嘶叫声将我所有的情绪都抚平。
    整队人马都停了下来。
    我自马车中探头,看向城门。
    汴京城的城门已屹立了数百年,经历了无数的风霜雨雪,依旧那般威严,却又透着一股沧桑。
    顾西丞驭马到我的车旁,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我望向他平静的双眸,微微敛眉,随即扬起脸冲他温和笑开,道:“无事,只是近乡情怯,一时间没忍住。”
    顾西丞看着我的双眼带了三分探究,三分兴味,外加四分意味不明,淡淡吩咐左右:“进城。”
    在战火洗礼之下百废待兴的汴京城早已恢复了本来的秩序,只是街上的人的行人少了许多,与我从前所见的繁华热闹大相径庭。
    马车穿过街道一路朝皇城奔去,我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回忆的画面,年幼时的,和大叔相处那些年的,还有这几年颠沛流离苦苦寻求活路的,每一幕都足以让我大哭一场,可我依然没有哭。
    当马车停下之时,我和秦缨呼吸皆是一窒,立刻便有灵巧的宫人上前搀扶我们下车。
    这座红砖琉璃瓦的皇城中,有我年幼时美好的回忆,那一瞬间,我忽想起了齐王府,我的家……
    “臣等恭贺兴平公主、昭仁郡主平安归来。”
    以裴毅顾渊为首的官员跪了一地,呼喊声整齐高昂。
    裴毅和顾渊既然打着伐诛乱臣贼子的口号攻下了汴京,见了我与秦缨就势必要伏低做小,至少在旁人面前必须如此,所以这等情形早就在我的预料之中。
    “诸位大人有礼了,起身吧!”秦缨的声音依旧温柔,握着我的手却收紧了几分。
    我抬头,看着宫门上那“朝华门”三个字,反握住秦缨的手。
    落魄了十多年,我终于,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昨天不更新呢,因为打雷下雨然后停电了……你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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