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喜庆的诞辰就这样在宫中的打更声中悄无声息地逝去,昭儿他们都已在宫人安排的住处睡下,只有我睁着眼无法入眠。
这是我重回汴京后的第一个诞辰,我本应在齐王府中对着父王与母妃的画像回忆着年幼时的美好,而非像现在这般,静静地倚靠着景仁宫的柱子看着天上那悄无声息飘落的雪花。
夜早已黑透,白雪却将夜幕映亮了些许,精致的宫灯在夜风中来回款摆,隐隐约约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四周静悄悄的,并无外人,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靠近,身上穿着宫女的服饰,步伐轻缓,伏跪在地,低声道:“奴婢叩见郡主。”
我回身,道:“起来吧!”
“是。”伏跪在地的人站起身,抬头,赫然是秦缨身边的贴身宫女碧玉。
碧玉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怯懦,她擅长伪装自己,怯懦胆小不过是一种表象。我满意地看着她,心想着秦缨恐怕永远也想不到她身边最为亲近的宫女是我的人。
“说吧,兴平公主是怎么中毒的。”想起秦缨,我冷冷地笑了声。
“从齐王府回宫的路上,公主就吃下了红陀罗。”碧玉低眉顺目,声音平缓,全然不见之前在众人面前指责我的怨毒与愤怒,“宫中的陈御医早就准备好了解药,再过阵子公主就会醒来。”
“死不了最好。”我嘴角的冷笑更甚,“近来公主可有跟顾家的人联系?”
“红陀罗”是天下最为阴狠的毒药,无色无味,不会毒死人,却能让人生不如死!在我眼中,秦缨一直都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从未想到她会用这么偏激的方式来陷害我,我的确是小瞧了她心中的恨意。
碧玉道:“公主曾让奴婢私下送了封信给顾大公子,他回了公主一封信,公主看了之后,发了很大一通脾气,接着便带奴婢去了齐王府……”
原来如此!我敛去唇边冷笑,淡淡说道:“你先回去吧,好好盯着秦缨,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
碧玉应声离开后,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雪势渐渐变小,伸手,小雪花飘落在我的手心,化开,透心凉。
秦缨醒来时已是四更天,崇华宫的宫人们得了消息,个个都兴高采烈,却在看到我时,都纷纷低头走掉。我踏进秦缨的寝宫时,里头的宫人都纷纷退了出来,唯有碧玉坐在床畔细心地喂药。
寝宫内燃着熏香,淡淡的香味萦绕在四周,十分清淡的气味,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闻过。
靠在床上的秦缨面无血色,唇瓣甚至有些发紫,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全然看不出平日的娇俏柔美。碧玉将药喂给秦缨时,一碗药吐了半碗,只有半碗勉强入了口。她又气又急,委屈而又愤怒地瞪了我一眼,收了碗,最终在秦缨的示意下出了寝宫,临走之时仍不忘恶狠狠地瞪着我。
她走之后,我慢腾腾上前,坐到了床畔,视线与秦缨齐平,相视。
秦缨一直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攀比些什么,我眨了眨眼,双手轻轻拍掌,道:“不错呀秦缨,长进了,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拿来赌。”
“只要能赢,有何不可?”秦缨喉咙干涩,声音沙哑不复往日的温柔。
“可是你输了。”我伸手摸了摸她苍白无色的面容,“今日大家都遭遇刺杀,即使你中毒又如何,大家都会觉得是周家余孽所为!”
秦缨软软地靠在床上,咬着唇瓣不再说话。
我看着她不甘的模样,收回手把玩着垂落在侧的发丝,轻轻笑开:“其实,你不用和我争,就可以得到你所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一切?”秦缨嗤笑,“我想要铁骑军,你会给吗?”
“不会。”
“秦满儿,你真虚伪。前一刻还说会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一切。”秦缨苍白的面容上露出笑,透着一种难言的妩媚,“你这人从小就是这样,抢走父王的宠爱抢走属于我的一切,却总是一副骄傲的模样,现在的你甚至比从前的你更讨人厌!”
能说这么多话,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我并不恼,也不再同她争辩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她的寝宫,任由她在后头如何歇斯底里地呼唤,都不曾回头。
回到景仁宫时,天边已经微微透着亮光。
这一日过得很艰难,全城仍旧在戒严中,郝汉仍旧和裴炎顾西丞在外抓捕刺客,也不曾派人传什么消息给我,让我不免有些心慌。刀刀本该陪在我身边,却被我安排去打探消息,故而这会儿不曾出现在我面前。
那场雪早已停了,外边的积雪被清扫得整整齐齐,打着灯笼送我回来的小宫女唯唯诺诺地上前,见我的伤口开始渗血,吓得摔落了手中的灯笼。
当时刀刀下手并不重,我身上这个伤口看似严重,实则伤得不重,只是方才在秦缨那儿被她狠狠掐了一把,这才开始渗血。
我低头看了手臂一眼,冷冷说道:“还不起来为本郡主换药?”
“奴、奴婢遵命!”小宫女慌慌张张爬了起来,迅速找了纱布和药膏过来为我换药。
她的手脚还算麻利,也不曾扯疼我,很快便为我换好了药。
我着实有些累了,疲倦地朝小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后便宽衣就寝。
兴许是真的太累了,躺在床上很快便迷迷糊糊入了梦。
待到半夜,我迷迷糊糊从梦中惊醒,意识混沌,觉得浑身发烫,心头燥热,双手隐隐约约有些控制不住,很想去扯身上的衣裳。
我努力地掐自己的手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强撑着双眼扫视寝宫四周,只看到寝宫内烛影绰绰,摆放在桌上的那盏灯不知何时也被点燃了,灯下坐着的人背对着我,素衣出尘,玉冠绾发,冰冷而又跳跃的烛火映出那人摇摆的影子,在这寂静的夜里无端让人悚然。
我不傻,知道身上层出不穷的灼热感从何而来,我从不曾想过有一日自己也会中了这等下三滥的招数,果然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我并不知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能够让自己忍耐到何时,我想张嘴喊人,却又无法喊出口!刀刀至今没有回来,沈念从一开始就没能带进宫来,此前我早已抽调走守卫皇城的铁骑军,余下一些暗卫都躲藏在暗处,我想呼救,却无从下手——因为这并非景仁宫!
那人转过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却只觉得心上像被人狠狠割了一刀般难受。
他俊美面容上带着浅笑,眉梢微挑,我双眼迷离地看着他,好像又看到了几年前重遇他时,他也是笑得这般妖艳。
“裴炎,你为何要这么做?”我狠狠地掐自己的手心,指甲嵌入肉中的疼痛感一**,手心有些湿润,已经出了血,淡淡的血腥味几不可闻。
裴炎在床畔坐下,静静地望着我,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我忍不住呻吟了声,只觉得被碰触的地方战栗不已,怒极攻心,喝道:“别碰我!”
掐伤的地方正冒着鲜血,疼痛钻心,我却甘之如饴。
裴炎愣了愣,随即笑开,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笑脸,掐着手心的右手更加用力。他拉过我的手,掰开,唇瓣轻柔地刷过手心,温热的触感让我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奋力抽回了手。他的唇边犹沾染着我手心的鲜血,嘴角微扬,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之下显得妖艳动人。
“满儿,我送你的生辰贺礼你喜欢吗?”裴炎忽然冒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我向床角缩了缩。
“哦?看来你根本就不曾拆开……”裴炎笑容不变,“你问我为什么?我只是不想放手罢了!”
生辰前一日裴炎私下上门提亲被我婉拒之后再不曾见到他,连我生辰那日,顾家前来下聘他也不曾出现过,那时我虽松了口气却也知道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放下我,但我没有想到裴炎会用这么极端的方法!
是啊,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小时候的裴炎了,正如我也不再是小时候的我,心中都有肮脏龌龊的阴暗一面。
我看着眼前的裴炎,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裴炎朝我靠近,我下意识后退,退到墙角无路可退。
他俯身向我,伸手撑着床,低头看着我,高大的身影在我眼前笼罩出一片阴影,熟悉的面容近在咫尺,却只让我觉得陌生。
手心的疼痛感渐渐不敌药物带来的陌生感,我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
裴炎的身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更加用力地掐着手心,试图再让自己清醒些,甚至弄断了悉心修剪的指甲也在所不惜。左手手臂上的伤口经过这一来一往的折腾又一次被撕裂开,血丝透过包裹在伤口的纱布渗透了睡袍,在药物的作用下并不让人觉得疼,刀刀依旧不曾回来,我的心开始渐渐往下沉。
若是往日,我可以镇定地面对裴炎,相信他不会伤害我,可当他的唇瓣刷过我的唇,温热的感觉让我战栗的同时,也让我无法再相信他。
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呻吟出口,心头涌起了一股焦虑。
我偏头避开裴炎的唇瓣,低吟了一声,努力稳住自己的气息,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裴炎,是你下的药?”
裴炎浑身一僵,推开了些,随即笑开:“你觉得呢?”
“不是你。”我稍稍松了口气。
“满儿,即使我可以为你连命都不要,你依然无法全心全意地信任我……”裴炎的笑容中添了些许冷意。
我无法反驳的同时渐渐安下心来。
我确实还存着怀疑,也知道这一丝怀疑伤了裴炎的心,却又暗自庆幸我身上的药的确不是裴炎下的。
“裴炎,你走吧!”身上的药效渐渐在挥发,身体也越来越不受控制,这让我恐慌。
“走?为何要走?”裴炎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唇瓣,“满儿,我能放了你,可是谁能放了我?”
“这儿是哪?”我紧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
“你还是别说话了,否则待会儿就没力气了……”裴炎低笑。
他的笑声让我心头的恐慌越甚,却不敢表现出来,我看向他,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一丝玩笑的神态,看得越久却越失望。
“裴炎,我知道你爱我!”我的声音夹杂着一丝颤抖,“但这样有什么意义?我无法爱你,他死了,我就无法再爱上任何人了!”
“是啊,你知道我爱你,所以肆无忌惮地利用我!而我,明知你在利用我,却只能心甘情愿地让你利用……”裴炎退开,不再靠近我,只是看着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冷意,也多了几分受伤。
我移开眼,不忍再看他。
他忽然再次倾身上前,攫住我的唇,狂肆而又霸道的吻中似乎带着一丝不甘,让人沉醉。我猛地从沉醉中惊醒,强撑着最后一点理智奋力推开他,手心的血迹印在他的衣裳上,在烛火中有些触目惊心。
我狠狠掐住左手手臂上的伤口,用疼痛来逼迫自己清醒,许是太过用力,鲜血染红了身上的衣裳,我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可再大的疼痛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我的手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去扯自己身上的衣裳,虽想控制,却无法控制。
衣裳被扯开了些,露出一大片圆润雪白的肌肤,我心头的恐慌越甚,这个时候不管裴炎想干什么,我都无力阻止——我不知不觉泪湿了眼角。
裴炎突然冷静了下来,他温热的指腹拭去我眼角的泪珠,神色哀戚,“为什么要哭呢?难道我不够好,不够爱你吗?”
“我不想恨你!”他哀戚的眸光让我心如针扎,泪水不受控制,在瞬间倾巢而出。
并非裴炎不够好,也并非他不够爱我,而是我……是我无法爱他!
裴炎静静望了我片刻,起身,竟头也不回地走了,门被重重合上时,我意外的同时松了口气。
身上的药效在他离开后发挥到了极致,我在心头悔恨,恨自己太过大意,才使得自己陷入这等绝望的境地。
“砰——”
门猛地被人从外头撞开,我的视线早已变得迷离,也不知来的人是谁,之前放下的心又一次高悬了起来。
一道人影疾步到我面前,我极力让自己清醒,眼前这人让我觉得万分熟悉,那一瞬间,我好似又见到了阿邵,扑向了他的怀抱,亲吻着他的唇。
他试图推开我,却被我紧紧缠着,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郡主,失礼了!”
沈念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化开,下一瞬,我只觉得颈部一疼,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他终于来了!
我醒来时,身在景仁宫,药效已解,身上的伤口也已上药重新包扎过。
揉了揉发疼的颈部,我扬声唤道:“来人!”
“郡主有何吩咐?”刀刀熟悉的身影迅速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心安了不少。
“沈念呢?”我清楚记得昏迷前那个声音。
“他在外头守着!”刀刀跪在地上,“奴婢失职,请郡主责罚!”
“起来吧!”我无力地挥了挥手,问道,“外头局势如何?”
“据说刺客抓到了,顾相已经离开了皇宫,郡主可要回齐王府?”刀刀小心翼翼地为我更换衣裳。
待换好衣裳后,我才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急,我们去会一会兴平公主!”
出了寝宫,一眼就看到了沈念。
沈念一直候在门外,见到我,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一如从前那般木讷。
我的视线紧紧缠着他,心头苦涩难耐。
这样一个呆板木讷的人,除了背影之外,同阿邵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昨夜我竟又一次将他误认为是阿邵……
“郡主,郡主?”
刀刀唤了我两声,我回神,淡淡说道:“走吧,沈念也跟上来!”
沈念应了声,跟在我和刀刀身后。
今日天晴,外头的积雪已经化了许多,到崇华宫时,太阳已经下山,天边隐隐透着余光,宫人们正在清扫雪水,见了我,慌忙去通报。
我不待宫人回话就带着刀刀和沈念闯入了崇华宫,到秦缨的寝宫门口时,将他们二人留在了门外,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寝宫内放着炭盆,一股暖意袭面而来,秦缨正卧床休养,寝宫内的熏香早已换了一种,依旧淡雅。我缓步走向秦缨,嘴角不知不觉勾出一抹冷笑,转而朝四周随侍的几名宫女淡淡说道:“你们退下!”
宫女们有些迟疑,在秦缨点头后,终是退到了外头。
秦缨靠在床头看着我,神色依旧苍白,嘴角却含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笑。我冷笑了声,上前,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她的嘴角流着血丝,脸上却依旧挂着笑,我知道那笑容意味着什么!
“看到我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会觉得昨夜你的诡计得逞了吗?”我钳住她的下颌,直视着她,“你以为裴炎真会如你所愿?”
“你说什么?”秦缨的脸色骤变。
“你倒是好本事,居然能让碧玉背叛我!”我为自己倒了杯茶,轻饮了一小口。
昨夜一到秦缨的寝宫我就觉得熏香有些熟悉,今日细细一想,才想起那香味在秦缨醒来之前碧玉来见我时闻到过,碧玉身上的香味更浓郁些,我毫无防备地吸入了那种香味。这种香平日闻一闻并无什么异样,可昨夜我身上受了伤,包扎伤口的那些药粉中有一味药与那香味混在一起,就会变成催情香。
碧玉一直就是我埋在秦缨身边的一颗暗棋,她身家性命都拿捏在我手上,定期向我禀报秦缨的消息。我从不曾怀疑这颗好棋子会背叛我,可正是这么一个我不曾怀疑的人在背后帮着秦缨反咬了我一口。
的确是我太大意了!
“你以为自己做得十分隐蔽?早在邕州时,我就发现她是你的人了!是你的人又如何?最后还不是为我所用!”秦缨掩起了算计失败的惊愕,说起碧玉时隐隐带着一抹得意。
“难不成你以为她还有活命的机会?”我伸手摸了摸秦缨受伤的脸儿,嘴角的冷笑越深,“我曾说过如有下一次,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秦缨陡然挥开我的手,尖声道:“杀了我?秦满儿,你凭什么?你以为我会就此放过你吗?”
“秦缨,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和她两看生厌,却无法抹去身上的血缘,我对她处处留一线生机,而她却步步紧逼。如此恨我,又是为何?
“同根生又如何?我恨不得你去死!我可以为他付出一切,可他却不肯再看我一眼,这都是因为你!那块玉是我辛辛苦苦寻到的,贴身戴了那么久,他却毫不留情面地拿走转送到了你面前!他说他要娶你,那我呢?凭什么?从小到大,我所有的一切都屈居你身后,只要有你在,父皇的眼中就不会有我!如今呢,如今更可笑,只要你在,他的眼中就不会再有我!他从前,明明是那么讨厌你的……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秦缨眼中的怨恨深不见底,让人觉得万分可悲。
“凭什么?凭我一直努力地想活下去。”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漠,“你放心,你也会活着,完好无缺安安稳稳地活着,一直在这个地方活到终老。”
在昨夜,她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温情,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放纵她。
宫中的廊道十分漫长,空旷得好似看不到尽头。呼吸着这个地方的空气,我的心却不自觉地回到了那个小山村,那儿曾经碧草青青,山林葱翠,每日清晨的鸡鸣声都夹杂着露珠的芬芳。可惜那一切全都付诸在一场大火中,就像我已经逝去的光阴和少女情怀一样,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模样。
走到崇华宫门口时,就见到一辆马车大喇喇地停在那儿,郝汉站在马车旁候着,他一见到我,立刻上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责骂道:“郡主太鲁莽了,你不该以身涉险!”
“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吗?”我从过往的回忆中回神,嫣然一笑。
从入宫开始,这就是一个局。
若非刻意支开刀刀和沈念,故意给秦缨等人一个可乘之机,她们也不敢对我下手,我唯一失算的是裴炎会和秦缨联手。
刀刀扶着我上马车时,我敛去笑容,淡淡同郝汉说道:“郝叔,是时候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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