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上床

第34章


    
    “乔娜。”    
    方地闭上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对衣子逊所有的怨恨顷刻间化为乌有,只有对他深深地理解和同情。这时,何小荷从外面进来了。她赶忙扶着方地往楼上去了。乔乔莫名其妙地站在那里,问方地要不要去医院。何小荷冲乔乔笑了一下,叫她不用担心。    
    看见方地,何小荷再次劝她马上把孩子做掉,别遭这份罪了。方地点点头。她觉得衣子逊现在已经够痛苦的了,不能因为这个孩子而给他增添烦恼。乔娜是他这一生中爱过的第一个女人。心爱的人死了,而且与他有直接关系,他怎么可能还会有心情跟另外一个女人生孩子呢?他一定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方地伤感极了,不仅为自己,同时也为乔娜和衣子逊。她想起在一本书上看到的一段话:有生必有死 /有爱必有恨 /  我们因爱而生/ 因生而爱 / 又常怀恨而死 /因死而恨/ 我们用一辈子的时间 / 织这生死爱恨的网 / 也用一辈子的时间/  解那生死爱恨的结 /只是――看穿了/ 生死爱恨能有多少距离/看破了――生死爱恨只是一念之间!    
    方地痛苦地想到:为什么我就不能在一念之间不再爱了?没有了爱,不就没有烦恼了吗?    
    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了,方地仍然毫无睡意。她躺在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衣子逊这会儿能在哪儿呢?他会不会记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怀着他的孩子的女人正在苦苦地等他?她慢慢转过身来,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出声来。忽然,她好像听见了衣子逊的脚步声。她立刻坐起来,仔细一听,是他的脚步声。她“呼”地从床上跳下来。每次衣子逊晚上回来的时候,没等到三楼,她就能听出是他的脚步声,尽管她住四楼。常常是衣子逊刚走到门口,她就已经把门打开了。每当这时,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邱一山。连他敲门,她都能挑出一大堆错来。而对衣子逊,她不但能隔着几层楼梯就可以分辨出他的脚步声,还心甘情愿地提前站在门口为他开门。可能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为此,衣子逊总是夸她精明。还开她玩笑说,如果家里有野男人的话,现跑都来得及。    
    方地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光着脚跑了出去。她一下子扑到衣子逊的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衣子逊把她抱起来,径直走进屋里,把她放在床上,久久凝视着她的眼睛。然后,轻轻吻去她眼角的泪痕,一边解开她的睡衣。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看着她的目光由最初的委屈变成对他身体的渴望,再由这种渴望变成最终的满足,那种只有达到性高潮时才有的满足。    
    衣子逊没在方地那儿住下,也没像往常那样恋恋不舍地不肯离开。他把衣服穿好后,把方地搂在怀里,叫她明天去医院打胎。并说,他有事来不了。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口气淡淡的,就像告诉她明天上下班路过医院时,替他开点感冒药一样简单。尽管方地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当她真的听到这句话时,还是忍不住伤心地哭了。她抬起头来,心碎地看着他。她想质问他,如果不想要这个孩子,为什么当初还逼着她非要不可?或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叫她白白遭了这么多天的罪。可是,当看到他脸上的道道伤痕时,她好像看到乔乔正拼命抓着他的脸,恶狠狠地骂他,她就连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心疼地摸着他的脸,含泪冲他点点头。    
    第二天上午,方地一个人来到医院,她不想找任何人陪着。她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们。她看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在丈夫的搀扶下,满脸幸福地从她身边走过去。这样的情形衣子逊曾经对她描述过无数次!她心里又是一阵酸楚。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她以为是自己站的地方挡路了,就赶紧往旁边挪了几步。她下意识地往车里看了一下,原来车里坐的是鲁裕庚。鲁裕庚正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方地,怎么了你?感冒了,嗯?”他边说边从车里走出来。    
    方地像一下子见到了亲人似的,她两手把着鲁裕庚的肩头,喃喃地说道:“小姨夫,你希不希望爱你的女人给你生孩子?告诉我!”    
    鲁裕庚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呀,傻孩子?我没听明白。”    
    “你以男人的心态告诉我,如果有一个非常爱你的女人想给你生个孩子,你会不会拒绝?尤其当这个女人已经怀孕的时候?”    
    方地的眼神是那么迫切。鲁裕庚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是。他想了一下,认真地说道:“这个问题很复杂,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比如,你和这个人之间的关系,你生活的环境,以及……”    
    方地失望地摇摇头,心想,男人太狡猾了!她转身朝医院里走去。鲁裕庚赶忙拦住她,问道:    
    “方地,你生病了吧?我陪你去看医生。”    
    方地连忙说:“不!谢谢你,小姨夫。你去忙你的吧。我不用你陪。”    
    方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着 “嚓嚓”的各种金属器皿的响声。突然,她感觉医生的手伸进她的体内,她的五脏六腑好像都被拽出来了似的。她感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这是一种哑痛,你根本无法喊出声来,只能是呻吟。就连呻吟也只能是那种轻轻的、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的。随着“嚓嚓”的响声,她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满头卷发的小男孩,正大哭着喊“妈妈救命”。可他的妈妈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一点一点地击碎,直至死去。方地又感到一阵心痛。她的心已经被这两种痛彻底撕碎了。    
    金属器皿的碰撞声不见了。方地听见有人说,好了,下床吧。可是,她却一动也动不了。这时,她又听见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说,不想要,就该早点来做手术。胎儿都成形了,大人遭罪不说,这不是造孽嘛!说话的这个人边说边站在门口喊道:谁是病人方地的家属?没有人回答。她只好又走到方地跟前,问她谁陪她来的?方地无力地摇摇头。两名护士只好帮她把衣服穿好,扶她来到外间,让她躺在椅子上。    
    鲁裕庚一直没走,他有点不放心方地,觉得她不太对劲。以前,方地总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去他家看看,帮他收拾收拾房间;或者在他夜班的时候替他照顾鲁佳妮。现在不同了,他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方地了。他以为,可能是她太忙了的缘故。方地刚才的举止令他觉得很奇怪,她为什么会问他那种问题呢?难道她爱上什么人了?而且还怀上了这个人的孩子?不!不可能。他觉得方地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女孩子。那是怎么回事呢?他想弄个究竟。这时,他看见方地从医院里出来了,脸色苍白,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他赶忙跑过去,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病得很厉害?方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鲁裕庚只好把她扶进车里,送她回家。    
    方地勉强上到二楼就实在走不动了。鲁裕庚只好背着她。到了楼上,方地对鲁裕庚说,她没事了,叫他不用担心她。鲁裕庚问她邱一山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现在就给他打个电话叫他回来?方地苦笑着说,她和他已经离婚了。鲁裕庚惊讶地看着她,心想,怪不得她这么长时间没去他家了呢,原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想问问原因,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觉得这个时候打听这类问题有些不妥。于是,他对方地说,她一个人在家不行。他叫方地去他家,这样,不仅他可以照看她,而且鲁佳妮也可以陪她。但方地坚决不同意。她说,她真的没事。她可以叫何小荷来陪她。    
    从方地家里出来,鲁裕庚仍旧没走。他站在她的楼下,痴痴地看着她的家。他不禁想起刚认识方地的时候,他正在上大一,还不满十九岁。方地比他小八岁。每次他跟米劢回百山,方地总是跟在他身后缠着他陪她玩。他们在一起经常做的事情就是画画。由于他学过素描,再加上他在绘画方面的天赋,所以,只要方地指出一样东西来,他都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它画好。尤其是各种动物,他画得惟妙惟肖。他的画总会使方地高兴得手舞足蹈。方地是个很有灵气的小姑娘,她照着他的画画完以后,他稍加改动就已经很像了。    
    离方地家不远处有一座山,其实准确地说,应该算是一个小山丘。虽然不高,但很漂亮。尤其到了夏天,上面长满了树木花草。方地喜欢拽着他的胳膊到山上去玩。往上去的路是一段石子路,很难走。他总是拉着她的手往上爬。到了山上,方地喜欢站在最高处往下面看。或者坐在最高点观赏远景。迎着山风,任由头发被风儿吹乱。每当这时,方地总要双手折成喇叭状,向着远处发出快乐的喊声。有时,她还会叫他跟着她一起喊。然后,他们就会一起绕着山头走一遍。其间总是走走停停,因为方地总会发现有趣的植物。她会拽着他蹲下来,研究它们的形状,琢磨给它起个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她玩够了才会同意下去。下山的路似乎更难走。她常常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胳膊。嘴里不时地喊一句“鲁裕庚,你慢一点!”或者“鲁裕庚,我有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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