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三部曲

第90章


铁昆仑目光炯炯,挺起胸膛,道:“彼既不仁,也就休怪我不义。伯父,我已有筹划,原念花家旧恩,一直不忍报复。如今花家如此相逼侄儿还有何忌自当破釜沉舟。至于帮手之事,小侄窃以为没有必要。此是花家、铁家冤仇,无需外人插手。”
“花家请了这么多黑道的高手,咱们怎能没有几个后手?老夫不才,也认识几个道上的朋友,只要豁出银子,定能够找到一些好手给咱们帮忙。我想好了,将所有的产业变卖,倾家荡产也要与花富源拼上一拼!”
旁边的云飞扬突然问了一句:“房员外如此不惜血本,敢情也与那花富源仇深似海?”
房道升没有回答,停了片刻,却反问了一句:“如果有人杀害了你的兄弟,你会怎样?你就算有倾国之富,能换回你兄弟的性命?”云飞扬肃然起敬,道:“我听说当年江湖人称房员外忠义赛公明,果然是古道热肠。铁大叔算是托对了人,结下你这么一位知己。好,就冲你房员外这份仗义,云飞扬也一定助二少一臂之力。”
房道升道:“多谢云大侠。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到了安吉城再从长计议吧。”
湖州重镇安吉,是享誉一时的竹乡,曾有诗赞曰:川原五十里,修竹半其间。
房道升、铁昆仑一行人风尘仆仆,昼夜兼程,几日后来到了安吉。房道升在此产业颇多,安排几人住进城北一所清幽的山庄宅院歇息,房道升伤势好转,自去城中忙碌不提。
这一日,房道升领着三十余人来到山庄,让众人给铁昆仑见礼。这些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都精华内敛,身挎着刀剑,显然都是江湖上的好手。房道升道:“这些人都是我的心腹,贤侄尽可信任,付以大事。他们必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铁昆仑一揖:“多谢各位。”房道升又从怀中拿出一沓银票,对铁昆仑道:“你房伯伯的积蓄尽在于此,贤侄,你都拿去运筹吧。”
云飞扬和毒娘子见这沓银票至少也有十几万两之巨,都矫舌不下。但房道升道:“可惜老夫这点微薄资财,实难与那花富源抗衡。”
铁昆仑却不接银票,微笑道:“伯伯,这些兄弟我会依仗,你的家产我可用不着,你尽可留着养老吧!这天下的银子如水,川流不息,只要有心,俯拾皆是。”
“此话怎讲?”
“伯伯有所不知,眼下我已加入了强盗行,只要蒙上黑巾,拿起刀来,间谁要银子谁敢不给?”铁昆仑的嘴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
房道升不明所以,自当他说笑。云飞扬想起铁昆仑在酒楼上戏谑八仙的场景,不禁莞尔。
“伯伯你不信吗?第一单牛刀小试,我就劫了五万两银子。这第二单,我的胃口可要大些啦。伯伯,你且告诉我,这城中哪个地方银子最多?”
房道升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情不自禁拍拍额头,道:“银子嘛,那可太多啦,这城中有十多家钱庄、票号、珠宝店……不过嘛,这些地方银子再多,也还是比不上一个地方。”说着说着,他也换上一副狡黔的神色,口吻故作神秘。
铁昆仑却露出了惊喜的神色,问道:“什么地方?”
房道升哈哈大笑:“安吉是江浙一带的官银储运总署,每年十个府州的贡银都要先运到安吉,汇集后再送京城。银子最多的地方,自然是安吉官府的银库!”
铁昆仑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竟是连连点头,沉吟了半晌,突然一拍大腿,叫道:“好咱们就去劫官府,干他奶奶的第二票!”房道升笑道:“孩子,我看你是急煳涂了,玩笑开得,却当不得真。”
“如今官逼民反,可顾不了那么多了。我本来就是缉拿的逃犯,罪名便是盗窃官银。天底下人都以为我发了横财,可不知我穷得叮当响。白顶了个罪名,却有名无实,岂不冤枉不如破罐子破摔,索性就真盗一回官银,既能做实了这桩罪名,又能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两全其美岂不快哉?”铁昆仑娓娓道来,神态竟是极为认真。
房道升见他信口雌黄,只是苦笑摇头。铁昆仑却似铁定了心,思忖道:“这件事,云大哥,你可要给我出主意,你一直在官府当差,自然知道哪个环节有漏洞。”
毒娘子也嫣然笑道:“这叫做监守自盗,仓鼠自肥。”
云飞扬目光闪动,也朗声大笑道:“好,此事你可是找对了人啦!”
几人说笑一番,房道升对手下众人调度安排,准备设伏对付云台三老。他料想这三个老鬼阴魂不散,一定还会跟踪前来,于是先派出得力人手打探消息行踪,又在山庄前后都部署了人手,还设置了一些暗弩、陷坑,准备以逸待劳,守株待兔。一连过了几日,云台三老却又销声匿迹,再无半点音讯。探信的人回来,说莫干山上也没了他们的踪迹。
房道升和铁昆仑、云飞扬商议,觉得如此等待有些被动,不如以攻为守。因此议定,待做足准备,几日后将悄悄潜回扬州城。
商议之后,铁昆仑对毒娘子道:“我有件事想对姑娘说,咱们借一步说话。”毒娘子道“巧了,我也正有话想对你说。”
二人出来,来到山庄内地势最高的一个小山坡上。这里修建了一座小亭,颇有登高望远的雅趣。铁昆仑道:“请姑娘先说。”毒娘子见四下无人,对铁昆仑道:“这些人肯定是挡不住云台三老的。云台三老的目标,无非是你。因此,最危险的也是你。若要到扬州城去,花富源怕你报复,防备会更加严密,情势恐怕会更凶险。我有一个更安全的去处可容安身,不知你意下如何?”铁昆仑眉毛一扬:“哦?什么去处?”
毒娘子道:“我的二哥与这里的知府相识,咱们躲到衙门中去。那云台三老再肆无忌惮,总不敢冒着造反杀头的罪名闯到官府中行凶。”
铁昆仑正色道:“多谢姑娘好意。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该承担的总是要承担的,铁昆仑已经躲了几个月了,父兄遗恨九泉,望我报仇,我怎么能再躲下去树欲静而风不止,没有云台三老,还会有别的人来。这几个月来,铁昆仑疲于奔命,总有人对我穷追不舍。但奇怪的是,有些人毋庸置疑是来杀我的,可有些人却是来救我的。”
毒娘子眨眨眼睛:“那你说我跟着你,是为了杀你还是为了救你?”
“姑娘对我的恩德,铁昆仑铭感在心。”铁昆仑很诚挚地道,“可是目前我很是凶险,不愿连累别人,咱们素昧平生,我更不愿姑娘为我涉险。我想央房伯伯把银子兑现给你,然后咱们就分道扬镶。多谢姑娘援手相救,铁昆仑如若不死,有朝一日大仇得报,必当重报。”
毒娘子道:“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话吗?”铁昆仑道:“是。”
毒娘子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道:“你要去抢官银,发大财,就想把我丢开吗?休想!做强盗嘛,也算我一份。到时候大家大秤分金,我拿双份。”铁昆仑明白她的心意,心中感激,想了想,终于点点头道:“好,大家一块发财!”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铁昆仑又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也确实有事要求姑娘帮忙。”
“什么事?”
铁昆仑笑了笑:“天机不可泄漏。目前还不到时机,到了扬州我自会开口。”毒娘子慎道:“故弄玄虚。”铁昆仑道:“对了,我以后是该叫你毒娘子,还是该叫你慕容姑娘”“什么毒娘子?我一向就不喜欢这个绰号!”
“那我便叫你慕容姑娘吧。”
毒娘子脸色微红,似乎有些害羞,低头思忖了一会儿,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话:“我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媛字。”说罢,转身匆匆就行。铁昆仑看去,只见她的后颈都有些绯红,显然是羞不自胜。铁昆仑想到初次高建武著在铜罗镇和她见面时,她女扮男装,做出老气横秋的模样,还楼着个青楼的粉头做戏,跟现在羞涩的小女儿姿态相比真是大相径庭。铁昆仑聪明绝顶,自然明白这个姑娘对自己的心意,心中说不清是喜是愁,只能暗自叹息。
第七章 一魅二邪
又是一个潇潇雨夜,铁昆仑、房道升、云飞扬、慕容媛等人悄悄潜回了扬州城,隐身到城东的白云观中。为避人耳目,那些好手也将随后分期分批赶到。中夜时分,铁昆仑悄悄起身离观,进城来到了故宅。
往日的繁华已经尽归寥落,鳞次栉比的重重宅院都罩在黑暗之中。铁昆仑悄然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中,已经物是人非,怎不感慨万千,黯然神伤他的耳边又似乎响着爹爹的怒叱和咳嗽,大哥的温言抚慰,不由又是一阵心酸。
这时候,屋檐上突然有些轻微的动静。他忙定定神,悄悄抬袖拭了拭眼角,低声道:“慕容姑娘,下来吧。”慕容媛如一只黄蝶翩然落地悄无声息。她惊奇地瞪大眼睛:“咦,你怎么知道是我?”
铁昆仑心中暗自感叹。这位慕容姑娘对自己情根深种,自己的一举一动她都留意牵挂,他离开白云观之时,就知道她已悄悄跟随在后。
慕容媛嘻嘻低笑:“你这人真是鬼头。”她环视周遭,“这么晚了,你到这里做什么?哦,我知道啦,这里是你的家。你家可真大,这么多院子,白天也恐怕会走迷了吧?”
铁昆仑平息了自己的情绪,带着慕容媛穿过庭院东侧的一个月亮门,来到了东边的一个跨院。这里是三间正房,房前花池里,种了许多营草菊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他径直走到门前,轻轻一推,房门没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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