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之一世宫妃

第八十三章:许七日烟火(二)


夜晚的空气不会因人多而显得浑浊,反倒更加清新,站在后海的北关亭内,看着人来人往的老百姓们,总觉得生活挺美好。
    落尘君侧头看了一眼莫若然,见她露出了丝丝笑容,不禁也跟着心情大好,回头时见亭内有众位才子佳人正围着桌子看画题字,更是来了兴致,卷起白衣袖子,大步跨了过去。
    桌子上摆了一副青竹画,已经有人提了前半句的字,可奈何众人思索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下半句来,落尘君凑过去瞧了一眼桌子上的画,见旁边写着‘竹帛节凌高,清悠山水间’,字体是属于狂草类的,意思是赞叹青竹的清静淡雅,可竹子末端落满了竹叶,甚至还画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竹子花开,虽提得不错,却未道出作画人的心境。
    落尘君勾起嘴角笑了笑,接过旁人手里的笔,在磨盘里刷了刷毛笔,这才在两句诗的旁边写上‘落笔云卷舒,莫问心殇处’。
    最简单的两句话,却让他忽然顿了笔,抬起眸子望向莫若然,见她也在怔怔的望着自己,眸子里再也没有以前看自己的神色,只有淡淡的冰冷,心中一痛,不禁再次提笔写道‘若问故人在,登高望远峰,生时百川节,死亦千飘叶’。
    一位才子见落尘君下了笔,急忙拿起那副青竹画喃喃念了起来,念完后走到落尘君面前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好诗句,好才情,公子文采真是不凡啊!!!”
    此话刚落,旁边的人都纷纷附和起来,有的还鼓起了掌来,更多者则是宝贝般的拿着那副提了字的画拼命的看,完了之后都得发出几声惊叹来,大拇指竖得老高老高的,惹得落尘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朝他的子民摆手说自己献丑,随后拉起莫若然的手就打算逃离这里,不料被身后一老翁叫住了脚步。
    “公子,您稍等…”老翁喊住了落尘君后,就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样异常精致的香包来,那是熏了梅花香的锦袋,上面工工整整的绣着四个大字,缘定今生,老翁将此香包递到落尘君的手里,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这是小女所绣,叫老翁我在雪梅节时送给有缘人,方才公子为老翁的画提了字,这也算是有缘了,这香包就赐予有缘人,望公子珍惜之。”
    落尘君闻言俊美般的脸上有些微惊颤,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香包,又侧头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莫若然,立马心领神会,急忙朝老翁颈了颈首,道了声谢谢后,就拽紧莫若然的手涌入到人群中。
    本来一向高傲的他是不会向任何人接受东西的,更加别说是围在一堆人群中写字作画,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今日不知为何,他就是想这么潇潇洒洒的做一回老百姓,做一回真正的自由人。
    所以他情愿随着人群到处涌动,有时候都快被挤得变形了,他也不愿离去,特别是在看见莫若然乐不思蜀时,他更觉得此番出宫是来对了,虽然莫若然不太情愿同自己讲话,但总是会亦趋亦步的跟着自己,如此,此生又有何求?
    南越朝经常下雪,是很难看到东方日出的,特别是临近初升的那一刻,更是难以一见,落尘君当下就雇了辆马车,带着莫若然去了南海高山,那地方长年累月被冰块堆积,早已成了一座雪山,任是阳光再烈也难以化开,胆大的人就敢来此目睹朝阳日落,胆小的人也只能坐在茅草屋中幻想那般景象。
    在落尘君年少时,曾来过一次,之后就不曾再来,不过他是个贪恋景色的人,那年,他不过十岁,跟在先皇的身后,愣是要人在雪山上建立一座冰雕城,那是一场耗费人力、物力、财力的大工程,可他就是要,先皇无奈之下只好命当地父母官立刻开工,建设完了之后,先皇却因年早逝,至此,他也再未来过。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去那里看看,去那里走走,所以择日不如撞日,立即带着莫若然浩浩荡荡的上雪山。
    莫若然坐在轿撵内,抬眸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落尘君,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这落尘君吃了哪门子的药,居然带着她在宫外疯了一天一夜不说,翌日清晨就要带她去南越临近天涯海角的雪山,真是莫名其妙,可望着他俊美的脸庞,心下有些微悸动,竟看着看着入了神。
    “你要这样看着我到什么时候?”落尘君猛的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莫若然发直的眸子,见她急忙慌张的转移视线,他不禁也跟着勾起嘴角一笑。
    莫若然没想到被抓个正着,面子里子都有些挂不住,急忙侧过身子去掀轿帘子,随后两眼看着窗外,心却有些砰砰跳动。
    马车轮子在这个时候磕到一块巨石,马儿一用力,车子就跟着猛地往前一滚,走得有些急,却也没让马儿受惊,可里头的莫若然却被这震动给颠簸了一下,手下一个没抓稳,身子往前一栽,整个人都趴进了落尘君的怀里,几乎是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腰,才稳住了重心。
    待马车走得平稳时,莫若然才松了口气,发现自己正窝在落尘君的怀里,急忙想松开搂住他的手,他却顺势紧紧的抱住了她,几乎快要将她揉进他的体内,就那么紧紧的抱着,片刻不肯松懈。
    “落尘君!你疯了吗?快放开我!”莫若然又急有怒,拼命想推开他,却越是挣扎,他就搂得越紧,真是羊入虎口,这个落尘君只要一碰到女人投怀送抱,他就跟发了情疯似的,刚才真该一头抱住车壁,撞死总比勒死的好。
    “我怕一松手你就不见了,让我就这样搂着你吧…”落尘君附在她的肩头低喃,要是可以的话,他愿意这样一辈子搂着她。
    “我又不是燕子,怎么可能一松手就不见了呢?你赶紧放开我,我都快呼吸不了了…”莫若然的声音里尽是无奈,软了声音,竟好生宽慰起他来。
    落尘君任性的搂着她,力道放松了些,却硬是不放手,似乎在宣誓什么一般,惹得莫若然真想拔掉发间的簪子杀了他,可是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味时,心中竟跟着一暖,就那么任由他抱着去。
    抵达雪山时,落尘君才依依不舍的松开她,莫若然垂首抚了抚自己的心口,方才是痛了吗?为了他的一个拥抱、一个靠近而痛?为什么就那么的不能控制自己的心呢?
    那颗只有他的心不是早就死了吗?为何还是这么的痛…
    落尘君将莫若然抱下了马车,随后打发车夫离去,自己牵着她的手去了那座建在高处的冰雕城,深知莫若然不喜爬山,所以揽住她的腰,单手抓住峭壁上的青藤,一路飞了上去。
    那直立在雪山上的冰雕城,犹如一座城堡,巍然耸立,晶碧辉煌,虽高处深池,却深壁固垒,更是透明如晶,固若金汤,在这样的雪山间,那座富丽堂皇的冰雕城给人焕然一新的感觉,犹如皇宫,更甚金宫,那是处人间仙境呀,所谓金城汤池、石城汤池也不过如此,用这些词语似乎还不能描述出这座冰雕城的美、固、牢,只能叹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莫若然几乎瞪圆了眼睛,她不知道这看似苍茫的南越城,竟然还有这等美景之地,这简直让她震惊至极,除此之外,忽然感觉到对落尘君的了解少之又少,似乎到了根本就不懂他的地步。
    她望着落尘君棱角分明的侧脸,见他一直拉着自己的手,不会因这美景而松开,反倒是更加紧紧的揣在他宽厚的手心里,仿佛一松手她就会真的消失不见一般,莫若然不曾发觉自己正扬起嘴角微笑,跟在他的身后,忽然多了一丝安全感,不问缘由,只管走进去,那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进入冰雕城,里面的冷气立即袭来,却添加了一丝丝阳光的气息,那是从外头照射进来的初晨之光,这座冰雕城竟可与那天际相连,站在高楼处,伸出十指,仿佛触摸到了那云层,仙雾飘渺,绕指而曳,随着气息,飘至云间,累积云层,随风缓缓涌动,甚是美丽。
    落尘君拦住她的腰,招呼她在高楼处的矮几上坐下,然后看着那初升的太阳陷入沉思中,他侧头看着莫若然露出许久未见的天真笑容,心下更是难受,这样的时间还有多久?
    若能这样坐拥日出日落,该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吧,可是他们二人之间谁又能给谁多一点时间来化解之前的恩怨呢?就算如此,一切能重来吗?
    落尘君仰头看着那冒出山头的金光,五光十色,彩霞满天,那一束又一束的光线撒满了大地,为苍白的南越铺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芒,顿时变得熠熠生辉起来。
    他想起昨晚老翁送他的香包来,随即勾起嘴角一笑,急忙从腰间掏出写着缘定今生的锦袋来,接着拉过莫若然的身子,认真的看着她。
    “然儿,我将这定情信物送给你。”他将香包递到莫若然的手里,然后握紧她的手,郑重的说道:“我落尘君欠你太多,所以只许你一生一世,不许你生生世世…”
    这句话说得有些伤情,莫若然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香包,不明白落尘君是什么意思,总之这句话让她有些心痛,握紧香包,装作若无其事的侧过头继续看日出,心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此生你我已经相识并相知过,彼此却总是活在痛苦中,但愿来生来世,你再也不要遇见我这种混蛋,或许你会更加幸福,只要你幸福,哪怕我没有来生,我也无怨无悔…”
    说完后,落尘君情不自禁的吻上了她的红唇,那一吻,小心翼翼胜过所有,他扬起嘴角笑,笑容里满是明媚,这种笑晃到了莫若然的眼,可他却是将头侧了过去,令她也无法再看见,却不知他已经泪流了满面。
    不舍是什么感觉,恐怕没有人能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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