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风景如画

第51章


电话里,他的声音温厚低柔,像春日的晚风,被一天的暖阳沐着,无比地轻软,散发着果木的清香。怎会相信这已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即使他站在你面前,你也是无法相信他的年龄。仍然挺拨的身材,没有一丝发福的迹象,衣着整洁、高雅,风度翩翩,言谈诙谐风趣。
一开始,并没有心动,其实,是不敢奢望。简斐然对自己的人生有着严格的规划,她不会胡乱地做梦。她以为自己不过是沾了阮画尘的光,晟茂谷在飞机上对自己的照顾,是一个长者温和体贴的风度。他与她,无论年龄还是职位,两者之间都是一条迈不过去的天堑。
作为晟华的董事长,有豪车在机场迎接,这是自然的,他顺便把她送去酒店,也不应多想。第三天的傍晚,简斐然从外面回来,晟茂谷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朝她点了点头。她不由地猛咽一口口水,听着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他们一块吃了晚饭,在洲际酒店,然后坐船看维多利亚港两岸的夜景,像一对初到香港的外地人,说说笑笑,指指点点。那天,不知是什么节日,有人燃放烟花。简斐然从没有在如此开阔的海面看到烟花,夜很宁静,海风习习,夜空中烟花美得令人屏息。她激动地想抓住点什么,一抬手,她握住了搁在栏杆上晟茂谷的手。他的手很修长很暖和,她惊慌地想抽回,他反手紧紧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到下船时才松开。那晚上也没任何逾距的地方,他在十一点前将她送回酒店,没有说上楼去喝杯咖啡,也没约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不知晟茂谷睡得怎样,简斐然却是睁眼到天亮。
后面几天他没有再联系她,直到离开香港前的一个晚上,总台打电话到她房间,说有位晟先生在楼下等她。
她不知香港还有这样幽静的庭园,茂盛的大树长在宽大的露台上,花香不知是从山里还是从海上飘来,隐隐在鼻间萦绕,很是清新。白色的烛火在墙角围了一排,温暖的莹光像从脚下漫上来,难免觉着这场景就有点梦幻。侍者远远地掩在树荫后,让人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于是,这样的夜晚好像就只有她和他了。
简斐然都不敢用力呼吸,她从没有被如此慎重对待过。也许有过,却不是这样的场所,感受也不是如此强烈。好像自己是位娇贵的公主般!
晟茂谷送了她一套化妆品,价值适中,她若接受,不需要有很大的压力。她抚摸着化妆盒素雅的盒面,故作调侃道:我以为晟董事长是个大忙人呢!
晟茂谷耸耸肩,举起酒杯:谢谢斐然愿意陪我这个孤独而又可怜的老人。自从画尘有了男朋友、我的前妻找到了另一春后,我已很久感觉不到夜晚原来也可以这般美好!
酒是82年的拉菲,价值惊人,口味也非常醇美。没喝几口,简斐然觉得自己醉了,她听着晟茂谷的每句话,都像是有某种深意,惹得她总是想很多,想很深。
会是那样吗?她从眼帘下方悄然打量晟茂谷,不敢确定。晟茂谷的一切,除了年龄,其他都超出她对未来伴侣的要求太多太多,简直不是一个次元。可是没有晟茂谷这样的年龄,又怎会有这么大的成就。
当晟茂谷握住她的手,她紧张得出了一掌的冷汗。
晟茂谷笑,傻孩子。
为什么是我?她结结巴巴地问,从没有如此不自信过。
晟茂谷亲吻她的额头,哑声说:因为我能看清你的灵魂。
她不知这句话是夸还是贬。
晟茂谷依然在十一点前将她送回酒店,没有停留。第二天,他的司机送她去了机场。他没有出现,也没有电话。下飞机时,她犹豫了半天,给他发了条短信,说已到滨江。他回得很快,像是一直在盯着手机。
他说:滨江见。
再见,已是一个月后。简斐然握着手机,幽幽说道:“我以为晟董已经忘了我的手机号呢!”不无不委屈,不无不撒娇。
晟茂谷笑道:“想忘的,就是做不到。斐然,我需要勇气,我已不再年轻。”
这么细细微微的一句话,让一个月的不安和期待彻底烟消云散。骄傲如他,在她面前,却如此低微。“我······又没说过我在意那些。”
“我现在就想见你。”晟茂谷声音哑得不能再哑。
这个晚上,晚餐是简斐然亲自做的,用餐地点在简斐然不足五十平方的小公寓。晟茂谷喝醉了,于是,简斐然让出了一半的床位。
第二天是周六,简斐然的生物钟自动往后调了两小时,醒来时,已是满室阳光。晟茂谷坐在床边喝着咖啡,手中翻着翼翔航空的杂志。
有一点的羞涩,但简斐然还是主动地吻了吻他的嘴角,换来他热烈而又缠绵的反应。
“我叫了早餐,吃好后,我有事和你讲。”晟茂谷不舍地从她脖颈处抬起头,气息不稳。
她知道他们之间不会有一个漫长的恋爱期,毕竟他的地位和年龄在这里,如果他对她慎重。而这也正是她所期盼的。她倦了,生命里来来往往的男友,在晟茂谷面前,小儿科都算不上。只有······她的脸中闪过何熠风俊雅的面容,她狠狠甩开,那已是过去。
晟茂谷神情很严肃,此时,简斐然才觉着他真的是个商人,老谋深算,步步为营。
“斐然,你是这般美丽,这般年轻,像颗明珠,照亮了我半百的灵魂,我很喜欢你。如果愿意与我结婚,这是我莫大的荣幸,但我们必须签订一份婚前协议。一旦结婚,你会有自己的公寓、度假别墅,也会有自己的车,想要几辆都可以。在我们有效的婚期内,每年我都会给你一笔可以让你过得非常舒适而又奢侈的生活费。这婚期如果长到我离开世界的那一天,无论你是否再婚,之后你每年的生活费都会以百分之十递增。很抱歉,我们不会有孩子。晟华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不管我的前妻是因为什么与我分开,我对她永远尊重。晟华是我们青春的见证,是我们青春的结晶,我不想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而让它分裂。我承认,在这世界上,画尘是我唯一的孩子,是我最爱的人,即使你,也只能排第二。如果你与画尘一块掉河里,我肯定会先救画尘。你若能接受这些,我很感谢。如果不能,我也理解。”
他讲得那么诚恳、动情,可是却又是那么冷漠、无情。婚姻于她,现实永远多过风花岁月,可是,也不能如此赤裸裸的功利。她与他,就是一项交易。
她有点难以承受,僵硬地抿着唇,不肯说话。
他站起身,吻吻她的发心。“昨晚,我很幸福。”说完,他开门走了。楼道上的穿堂风扑门而来,她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一瞬间,她像是做了个梦,这一切像是从没发生过。
过了一周,车行给她电话,说她的车到了。她纳闷地跑过去,是一辆绿色的陆虎越野车。那颜色鲜亮得像把春天永远留在生命里。她给晟茂谷发了条短信,表示感谢。六个小时后,他回道:应该的。所有的惊喜都化为乌有,这么疏离的口吻,是告诉她,这辆车是那一晚她陪他的代价吗?如果是,那么也不免太贵重了。
车放在停车场,简斐然没敢开,怕同事们问这问那。她的薪水虽然不低,但陆虎这样的车,不是她问津得起。
新招的空少集体在机场拍照,这个要放在下一期航空杂志的中页。作为副主编,她和摄影师一同过去。拍摄完,几人去咖啡厅喝咖啡。简斐然一抬眼,便看到坐在角落中的晟茂谷,他的对方,是翼翔的一位空姐,飞欧美线的。
他没有闪躲她的目光,浅浅地颔首,又微笑地看向小空姐。倒是小空姐在同事的聚焦下,有些放不开。
她怎会不懂呢,除了阮画尘,没有一个女子是他的唯一。离开简斐然,仍有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子向他蜂拥。她还在纠结徘徊中,他已开始了新的寻觅。
她选择在一个深夜给他打电话,他接了,背景很安静。没开口,她就掉泪了。向来,只有她折腾男人,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把她折腾得这样苦,这还是一个已不年轻的男人。她举手投降。因为他是晟茂谷,不要岁月证明,她若错开他,必然后悔终生。
“我只有一个要求,我的伴侣必须对我专一。”她哽咽道。
晟茂谷叹息:“斐然,我没那么大的魅力。有你,我就拥有全世界了。”
“那你干吗欺负我?”咖啡厅那一幕,至今想起来,气仍能平。
“是你欺负老人家。车都送了,房子的手续已在办理中,我却连抱你都抱不着,夜夜孤枕难眠。”
“以后······不准再提一个老字。”罢了,罢了,输就输吧!
他还是给了她一年的恋爱期,说是让她适应他。她想,其实他是在观望她的表现吧!她向来聪明,就像从前读书时,一旦确定目标,就全力以对。他在她的温柔缱绻中,不知今夕何夕。隔年的秋天,他们在美国结的婚,顺便一块度的蜜月。他承诺回国后补她一个温馨的婚礼。她没有辞去翼翔的工作,不过,不会像从前那样卖命,纯粹是打发时间。
第一份请帖,晟茂谷说先送给画尘和何熠风。她看出他有些忐忑,她歪歪嘴角,很是不屑。都已结婚了,那个笨拙的阮画尘一两句话,还能改变什么?
“爸爸,我也正要给你打电话。你快来,妈妈也在这。”接电话的人是何熠风。那么一个镇定的人,抑制不住地激动。
简斐然第一次去静苑,现在的她已不会羡慕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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