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涅盘

第34章


  我没有道歉,亦无讨好之意。走过去坐在桌旁,陪他一起发呆。
  良久,凤子疏拿出一张纸笺递给我,他冷声道:“这是哥哥给你的。”
  我点头接过,没有急着打开看,而是收入袖口。
  凤子疏不语,我也就继续发呆。
  发呆的时候我总会想事情,明白了凤忆生前那般待我,的确是爱极我的表现。因怕我恢复记忆离开他,才会给我下药。因知他将命不久矣,才会如此决绝的推开我,甚至在最后以他之命护我周全。
  只是我这人一向迟钝,若当时真能想到这些,我定会死缠烂打的陪他走完最后的日子。
  这总发呆也的确有坏处,便是反应慢。所以当凤子疏下逐客令时,我足足慢了一刻钟才回过神。
  我也不气,慢慢起身,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向门外。浑身无力,我开始怀疑要不要找柳青衣为我做一副结实的拐杖了。
  回到房里时,我只觉得精神,许久未用餐也不觉得饿。百无聊赖之下,打开衣柜,整理凤忆的衣裳。
  凤忆的衣裳很漂亮,尤其是他穿在身上,更为赞叹。脑袋里像是有团浆糊,我又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了。一遍一遍的叠好凤忆的衣服,然后弄乱,再叠好。反反复复的做着这件事,也不觉得累,亦不想停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敲我房门,我呆了一下,道:“进来。”
  他走到我身边坐下,摸摸我的头,关切的问:“司景,你没事吧?”
  我继续叠衣服,嘴上道:“没事。”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要不要回哥哥家住几天?”
  我摇摇头,轻轻问:“哥,我想在北方买一座宅子,然后永久的住在那,你要一同么?”
  萧尘雪想了一会儿,点头:“嗯,好。不过最近武林的事有点棘手,得晚些日子。”
  我看着手中衣服上栩栩如生的凤,呆滞的问:“怎么推脱不下来么?盟主之位让给莫春离就是。”
  “那也要你出面才行,这次各大门派都损失惨重,总要你这个盟主出来主持一下才是。”
  我轻轻抱着那件衣服,低头:“用他的命换来的盟主之位,我不稀罕,你和他们说我死了便是。”
  萧尘雪轻叹一声,无奈的摇头,转身离去。
  我放下衣服,摸出床下的的书。
  那书的封面上写着《采菊十八招》,我苦笑,这本当初凤忆用来逗弄我的淫/书,却是真正的《凤凰涅盘》。
  撕开书的封面,里面藏着一张金帛。打开来看,第一式到第九式,武功心法写的深奥玄乎。唯独第十式让人迷惑,第十式名为:浴火重生,但却没有练功心法。
  我又摸出《凤凰诀》的武功心法,连同《凤凰涅盘》一并点燃,烧成了灰烬。
  我有些想笑,那些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神功,如今化成了灰烬。这种祸害人的武功本就不该留下来。
  呆呆望着窗外的风景,轻轻笑出声。
  凤忆最后这一步棋走的妙啊。一来,报了他自己的血海深仇,还杀尽一切对我对涅槃教有威胁的人。二来,把我推到武林盟主的位置,护我今后岁月周全。三来,我亲手杀了他,又报了我多年前的杀父之仇,亦让我一辈子忘不了他。他这招破釜沉舟破的妙极了。
  我只是不解,为何血莲没有救成他?南枝不久前说,若不是教主病重,他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想来也对,凤忆自私自利,要是平日,他才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重重叹息一声,许是真的罪孽深重,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
  无力的趴在床上,果然阴阳相隔是最为痛苦的。我五次三番想随他而去,都被人救了回来。这是老天爷对我们的惩罚么?活着时坎坷,死也不能同日。
  老天着实不公,我们命途多舛,不都说先苦后甜么?可是我的甜在何处?
  闭上眼睛,却睡不着,浑浑噩噩的的想着过往,发现自己的确太任性。我一直以为自己辛苦而又甘之如饴,回过头来看,最苦最甘之如饴的人是凤忆。
  可如今,说什么都回不去了。许是从一开始,我就该向凤忆说的那样,什么也不问,只傻傻的陪在他身边就好。
  我哑然失笑,眼泪流出来,怪自己太傻太迟钝。
  傍晚十分,我这冷清的院落终于有了丝人气。
  我身子还没全好,只得坐在桌边发呆。
  我,南枝,青山,缕衣,无痕,萧尘雪,凤子疏,还有不请自来的方如画。这是难得一聚的一顿宴席。
  一开始气氛有些尴尬,只有南和青山在吵来吵去,其余人都很沉默。
  直到青山把一个菜叶不小心抛到无痕身上,惹来无痕的一记杀眼,这饭桌上彻底安静。
  我一愣,哈哈笑两声,让他们喝酒。这酒喝多了,人就开始迷糊。
  南枝最先迷糊的,讲了一个极其无趣的笑话,一个人在那拍桌大笑。桌上的酒水都被震得溢出来,然后无痕又是一记杀眼,南枝讪讪的闭上嘴。
  第二个人迷糊的人就是方如画了,他话门大开,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凤忆。
  不仅我,桌上的人皆是一呆。他还没察觉不对的气氛,继续胡侃他和凤忆的事。
  我心里不痛快,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萧尘雪劝我不要多喝,我撇他一眼不理。
  萧尘雪叹气,亦开始大口灌酒。又不知过了多久,桌上忽然热闹起来,显然大伙都喝迷糊了。
  南枝满脸通红趴在无痕身上,一口一个痕哥哥,叫的我浑身不自在。
  无痕黑着脸,把南枝往青山身上推,南枝口水流了无痕一身,就是不放手。
  我身边的萧尘雪醉倒在桌子上,嘴里嘀咕着:“卿卿,我的卿卿……”
  我叹气,有点鄙视莫春离,敢情他还没把我哥弄到手?
  缕衣一直斯斯文文,有大家小姐风范,即使醉酒也一副很清醒的模样。凤子疏坐在她旁边,眼睛红红的。
  我也有点迷糊,喝多了就是头疼。我起身,扔下一句身子不舒服,就赶紧溜出门。
  窗外月亮又大又圆,柳树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清风吹过,池中漾起一圈波纹。
  不知不觉走到凤忆的书房门口,推门而入。许是太久没人来过,屋子里一股灰尘味,摸索着点燃烛灯,屋里被昏黄的灯光照亮。
  走到凤忆的桌前坐下,案前有几张宣纸,打开来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我的名字。
  胸口一痛,我摸出袖口中的纸笺打开,那上面写着一行秀逸潇洒的的字:
  花前月下,不如与你一同饮鸩止渴。举案齐眉,不如换你后生安闲自得。
  将纸整齐的铺在桌上,研墨拿笔,在下面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怪我半生迟钝,双眼蒙雾,已不能同你饮鸩止渴。
  眼泪滴在纸上,字被染花。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番外
  
  又是新年,一大早我推开房门,入眼便是一片银装素裹。银白的雪地上有一道稀疏的脚印,便突然想起昨日南枝说要出门置办年货,未曾想这么早她就出门了。
  回到温暖的屋里,我拿起棉衣穿在身上,前脚刚迈出门槛,便又退了回去。走到桌旁拿起壶里的凉茶浇到地上噼里啪啦作响的火盆中,“嘶”的一声冒出了不少白烟。
  不久前我急着出门忘记了灭火盆,险些烧了我的屋子,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
  出门后掖好棉帘子,我将手缩入袖口中,往东边走去。
  下人们该是还没起来,整个大院安静的不像话。前方屋子的窗前透了一丝幽幽的烛光,我叹气,这人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推门而入,他正披着厚衣坐在窗边的桌上看书。单薄瘦弱的身子掩于棉衣之下,前几日还苍白着的小脸终是有了丝血色。
  他抬眼瞄向我,手比划了下,我转身把门关上。他紧紧衣服,目光又落回书里。
  我一笑,走过去抢下他手中的书,随意翻了几页,揉揉太阳穴,又送回他手里。拿起桌上的茶具泡茶,忙着手里的活儿,自顾的笑着:“我从小就不爱念书,你哥哥也不逼着我,到现在我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连字都识不全。这等复杂的古籍,我看了更为头疼。”
  凤子疏从我手中接过新泡的茶,吹着热气,淡淡道:“我儿时也不喜读书,后来发生了那件事,身子虚弱的厉害,哥哥便找来很多书给我解闷。可那时毕竟还小,哭闹着要出门玩。哥哥不准,塞给我一本《春秋》,让我在一日内读完。若是读不完,便不许吃饭。如今想来,哥哥还是疼你的。”
  我轻笑,放下茶壶坐在椅子上,有些打趣的意味:“他可不是疼我,那叫害我。弄的我大字不识几个,他算计我也容易些。”
  凤子疏露出些笑意,不再言语。毕竟,凤忆到低在乎谁,我们都心照不宣。
  又坐了一会儿,我和凤子疏认识多年,可交谈实在是少之又少,似乎除了凤忆再无其他可谈。
  直到南枝欢欢喜喜的跑进来,这种冷清的气氛才被打破。
  “小景,子疏,我给你们买了新衣裳,快来试试。”南枝眼睛都快笑没了,拿着大红棉袄往我怀里塞。
  我嘴角一阵抽搐,无奈扶额:“我们两个大男人穿这个?过个年也不是娶妻拜堂,这么红彤彤的是做甚?何况,前几日不是在布庄定了新衣么?而且,年末刚给下人们打点完赏钱,账房的银子已经不多,你怎么又乱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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