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梳画还家

第16章


不紧不慢的样子仿佛说的不是他自己,只是什么别的不相干的人和事。
  萧弦甩甩脑袋,他记得古代在面上刺字的肉刑好像是叫做……
  “黥刑?”萧弦脱口而出。
  李淙点头。心道这样也好,早晚要知道的,以后也不用掩了。
  握着手中烫热浓郁的汤药,望着面前活生生的哥哥,萧弦抬手覆上李淙刻着字的侧颊有些激动道:“为什么?哥这么好的人,怎么会犯罪?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李淙垂下眼睑,摇了摇头:“人非圣贤。”
  萧弦愣了一下,而后放开李淙的脸坐下了身。到底是什么罪?萧弦想问,可一句话在心里盘了几转,终是咽了下去。或许是小偷小抢,又或许是冲撞了官吏,都有可能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犯错落罪,无可厚非,又何必觉得诧异,对方既然不愿提起,自己也不该追着别人的痛处去戳。
  只是在萧弦的认识里,刑罚严厉的时代民众犯一点小错都要被施以黥刑,因此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李淙脸上的墨刑完全是统治者的残暴不仁所造成的,可他并不知道在东琅,黥刑不仅是一种极为严重的耻辱刑,而且施刑的同时也昭示着受刑人身份地位的改变,不管先前尊贵如何,上刑之后一概沦为奴籍,几乎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一时静默无声。萧弦低头盯着碗里褐黄的汤水,觉得尴尬无比。不知为什么看见李淙沉默,自己心里竟也高兴不起来了。耻刑之所以为耻,自然不会让人好过,很多时候心里的疙瘩其实比身上的伤还要痛的,这黥刑落谁身上都是个心结。自己还叫着哥哥呢,也算半个亲人,哪能不觉得心疼惋惜,若是刚才不提,装作不知道就好了,哎。
  “喝药吧,要凉了。”李淙见萧弦傻愣愣地一动不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萧弦没应声,点点脑袋,默默埋头下去喝药。
 
  15、第十五折 大病初愈 ...
  晚上还是喝的鱼粥,李淙料理完毕萧弦的饭食,烧了水让萧弦洗漱擦身,而后出门去村长家搬菜。
  药材大概有安神助眠的东西在里头,萧弦吃饱饭靠坐在榻上就着油灯看了会儿书,没过多久又觉着困倦了,手松了松,书歪在一边,垂着头开始小鸡啄米。
  李淙搬了菜回来,收拾完屋子进里屋。窗外明月如洗,屋里却不亮堂,油灯静静地立在窗台上,一点如豆的火光暖暖地映在萧弦白皙的面上,落了一圈昏黄,鬓边束不住的长发又垂了许多下来,随着点头的动作一颤一颤地,调皮的影子全映在了李淙的身上。
  李淙走过去取了萧弦手里的书收好,拂开萧弦面上落下的发丝替他别在耳后,又想起自己刚从外头进来,身上寒气重,手也是凉的,怕恼了萧弦的睡意,于是抬手凑到唇边呵了呵气,弄得暖了些,才扶正萧弦的脑袋,弯了腰两手钻进被子里去,从萧弦单薄的脊背后头伸过去,一手环腰,另一手揽了膝弯,小心翼翼地抱起一点,把萧弦慢慢地往被窝里挪。
  “嗯……”萧弦咕哝一声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被人腾空地揽在怀里,面上现出一丝惊吓,望见李淙近在咫尺的面孔,又安下心来,迷迷糊糊地问:“要睡了么?”
  “嗯,睡吧。”李淙点头,把萧弦的身子往下挪了挪,然后直起腰替他盖好被子。
  萧弦打了个哈欠,扭着腰又往下睡了一点,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蜷成了虾米。
  李淙安顿好萧弦,转身出去洗漱,而后进屋脱去外衣也准备睡了。
  萧弦感觉到李淙上榻的动作,身体一震,昏昏沉沉的意识猛地醒了醒,脑子里忆起方才做的梦,竟梦见自己被自己的头发给缠了个死紧怎么都扯不开来,萧弦后怕得深深皱起了眉,转过身去神情凝重地对着李淙问道:“对了哥,剪头发算不算刑罚?”
  “剪头发的刑罚?未曾听闻。”李淙盯着萧弦缓缓摇了摇头,心里头觉着有趣又疑惑,真不知曲弦不过落了趟水而已,怎么脑子里突然多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出来,还想再问,可萧弦闭上眼嘀咕了一句什么,翻身过去就没了响动。李淙想他许是身体不好,下午睡过又累了,于是也没再出声,灭了灯扯上被子一同睡了下去。
  一夜无话。
  将养了几日,天开始回暖,萧弦的身体也渐渐好转,不过每日还是被李淙看着不准下地,直到十日后赵儒秋过来给他复诊。
  赵儒秋这人心地不错,护短得很,就是心直口快,嘴上不饶人,虽是大夫却有着文人的傲气,家里底子又厚,行事不免乖张了点,对外人向来不假颜色,对自己兄弟倒总是掏心挖肺的,显然李淙在他眼里是自己人,萧弦则另当别论了。
  所以这日李淙上午从码头上收工回来,与萧弦吃过饭便一直待在外屋等着赵儒秋过来诊病,生怕他见了萧弦一不高兴起来就说漏嘴,那自己之前的心思都白费了。
  正午过了没多久,赵儒秋挎着药箱进了门,李淙拦住他,交代了萧弦失忆还有自己认他做弟弟的事,惹来赵儒秋一个丝毫不信的白眼。
  “这倌儿倒生得一颗玲珑心,以为说自己失了忆便能从头来过,当真聪明绝顶啊。”赵儒秋揶揄地竖起大拇指,一张嘴损起人不偿命。
  萧弦醒着,正在屋里头看书,李淙不想跟赵儒秋多费口舌,只无奈地摇了摇头,拜托赵儒秋收敛点嘴皮子,只求不被萧弦知晓真相便好。
  赵儒秋掀帘子进了里屋,放下药箱坐到榻边开始给萧弦把脉。李淙跟在他后头,抱着手臂靠在门边观望。
  赵儒秋倚在榻边诊脉,那别着眼睛懒洋洋的样子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切完脉眨着眼睛愣了一阵,又伸出手指掐住萧弦的下巴左右看了一番,而后对着萧弦问道:“咳不咳嗽?”
  “不咳。”萧弦垂着眼睛老实回答。
  “头疼脑热的呢?”
  “没有。”
  “可有腹痛的症状?”赵儒秋手指敲着榻沿,一脸漫不经心。
  萧弦顿了顿,而后飞快地摇了摇头。
  “嗯。”赵儒秋点头,又问:“下|身不适呢?”
  “啊?”萧弦惊了一惊,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赵儒秋的脸,以为自己听错了。
  赵儒秋皱着眉,似乎对萧弦避也不避地盯着他看相当的不满,撇过头不耐烦地摆手,没好气道:“下|身不懂么?不懂就脱了裤子给我看看。”
  “呃……”萧弦这下懂了,拽着被子往床里头缩了缩,受惊兔子似地抬头瞥了一眼李淙,心道电视里拍的郎中什么不是把个脉就全知道了么,怎么还要检查?面前这大夫脾气不小,该不会是个庸医吧。殊不知中医里头望、闻、问、切四诊,切脉只是其中之一,望、闻、问三诊亦十分重要,电视上做做戏的古装剧里头搭个红绳便能知晓一切的神医完全是把大夫神化了,四诊合参才是根本之法。
  不过让萧弦犯愁的不止这点。就算都是男人也太不顾人隐私了,又不是看男科,明明只是落水染了风寒的小病,脱裤子干嘛?他、他还是处男好不好,现在这世道美女不值钱,帅哥才金贵,活了二十年女朋友都没交一个,凭什么给这蹩脚大夫白看了去?
  望见萧弦一副誓死捍卫“贞洁”的模样,赵儒秋冷笑一声,倾身过去假作要拽萧弦的被子脱他的裤子,心里却道这倌儿在风月场里都不知滚了多少遭了,现下还来做什么戏,不是平白惹人白眼么。既然逮到机会就吓他一吓,看他装腔作势的样子一会儿还不定做出什么丑态来呢。
  就在萧弦手足无措的时候,李淙快步过来阻住了赵儒秋的动作,咳了一声道:“小弦面皮薄,你就别为难他了,快些诊病,别老毛病又犯了。”
  赵儒秋医术了得,脾气却坏得很,喜欢捉弄人的毛病就算到了诊病的时候都改不掉,与他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李淙对这一点可谓知之甚深,这次碰上好欺负的曲弦,若不出言阻止随他去,可真要没完没了了。
  赵儒秋甩开李淙的手,白了李淙一眼道:“你不是当他弟弟么?看一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
  “儒秋!”李淙竖起眉头急促地喊了一声,示意他玩笑不要开得太过了。
  “切!说笑而已,急什么急。给我看我都不要看,脏得要命。”赵儒秋瞥了一眼萧弦,一脸嫌恶。
  脏得要命?萧弦抬起手臂搁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没味儿啊。虽说好些天没洗澡了,但天气冷,而且每天都有擦身,哪里脏了?
  萧弦转头看李淙,李淙没说话,眸色却沉了下来,仿佛对赵儒秋的话极不赞同似地缓缓皱起了眉。不过赵儒秋抢在他开口之前又干起了正事,对着萧弦问道:“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据实告来。”
  萧弦松了口气,低着头想了一阵。养病的几日下来,肚子倒是不大痛了,不过后面仍旧不舒服,可人都在屋子里,让他怎么说得出口?而且这大夫明显很讨厌他的样子,要告诉了他这笑死人的隐疾,还不定怎么被他刁难呢,于是只得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那便无碍了。”赵儒秋叹了一声,提笔开方,写完后交给李淙道:“呐,病痛无碍了,不过身子仍旧虚,方子上都是些滋补的药材,喝个五六日便行了。”
  李淙默默点头,将方子折好塞进衣兜里,打算一会儿就去抓药来。
  “那我可以下地了吗?”萧弦撑着手臂凑过去心急地问。
  李淙揉了揉萧弦杵着的脑袋,弯身下去把滑下榻的被子扯上去盖好,然后转头询问赵儒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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