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月光的照明,云语柔撒腿往前狂奔。待奔到一处十字路口时,迎面又来了一拨身着战袍的大军,她暗骂声,今晚真娘的见鬼了,大半夜的这么多军队出现,难不成是地府要进行阅兵仪式?
回想看看,偌大的一条街空无一人,若此时再往回跑,恐怕动静太大,反倒引起注意,为了不节外生枝,她只能硬着头皮,悄悄的将夜行衣的手脚给放松,使它看起来更贴近居家服一此。
然后双手环抱胸前,低着头,有点哆嗦的伪装成夜行晚归的良家妇女。
瑟瑟嗦嗦的顺着墙根边往前走,与迎面而来的大军慢慢的擦肩而过。
那只大军似乎全部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般,依旧马不停蹄的往前赶。
就在云语柔与大军真的擦肩而过时,骑在军队最前面的马背上的年轻男子突然拉住马缰,顿了顿,他怎么觉得刚刚路过的那名女子身形与背影有些眼熟呢?
燕延安轻拢眉锋,脑海里不由的浮起一道身影:死女人!
会是她吗?调转马头,对着云语柔的背影大声顺道:“前面的姑娘请留步!”
云语柔足下一停,是叫她吗?这声音有点耳熟。
当确定那位马背上的男子是叫自己时,云语柔的下一刹那反应便是拔腿狂冲。
声音耳熟意味着她有可能认识这个人,而此时看这架式,这个人定是位人上人!万一是自己的仇家呢?时间不容许她仔细在脑海中辨认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只有先逃出一片安全的天空再慢慢搜寻脑海信息。
燕延安傻愣愣的看着云语柔如狡兔般溜出自己的视线,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女子能逃得如此出神入化?
真的是她?燕延安策马上前想追其脚步而去一探究竟,但却忽然想到自己还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办,耽误不得,不能为了一个没有确定的女子而冒险,故而只能作罢,目送着云语柔溜走的方向。
云语柔确定身后的人没有追上来时,才停下喘息,轻蹙眉在脑海中搜寻着那似曾相识的声音主人会是谁。
燕延安?越想越像!真的是他!
她急忙往回跑,待跑到之前那位置时,却早已不见军队的身影。
云语柔怔怔的站在街心,静静的站在月光下,燕延安也出动了?并且还率着这么一众大军!是不是意味着凤亦北此时也在京都?意味着他们已经采取了行动?
那么苏南樱母子的消失是不是与他们的这次行动有关?
云语柔静静的理清着所接收到所有信息,试图找出一条可以理清所有的线索。
当一声鸡鸣飘入她耳中时,云语柔惊跳起来。
她突然间才注意到,之前遇到的两队人马按方位换算的话皆是往西门而去,而她的目标竟然也是西门!一切竟然会是这么巧,似乎冥冥中以注定。
出于一种职业的敏感,云语柔不自觉的抱了抱自己,她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望着那开始泛出鱼肚白的天边,云语柔深吸一口气,抬腿往西门奔去,这里距离西门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希望自己还来得及。
此时的西门早已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马。
上官子轩倨傲的端坐在城门之上,一脸的桀骜与阴戾。
他起身张狂的往下俯视,语带轻嘲,“皇上,您这是何意呢?来了也不事先通知微臣一声。”
凤亦品坐在战车中,同样挑眼看了看上官子轩,“你不配和朕说话,将五王凤亦君给朕叫出来!”
“真不巧,五王爷现在不在!您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上官子轩不气不恼的说。
“那好,你先将城门给朕打开!”
“恕难从命!”
上官子轩老神在在的往椅子上一坐,气定神闲的端杯饮茶。
“跟他废话什么,令人将城门撞开不就得了?”凤亦品身后的一名年轻男子嚷道。此人正是焦城高王之子高玉宗。
“不可妄动,以防有诈!”凤亦品扬手出声阻止,以他对凤亦君的了解,对方不可能不采取任何行动。
“你若那么会算,还会落得今日地步?别忘了现在可是我挂帅出征!这些士兵可都是我父王借给你的!”高玉宗嚣张的叫喧着,不顾凤亦品的阻拦便令身后的士兵撞城门。
队伍往两边散开,一排手托大树干的士兵从后面直冲而上,将树干重重的撞向城门,城门发出阵阵重闷声。士兵一拨退下,一拨又上。
上官子轩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似乎一点都不着急城门会被撞开。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城门真的被撞开的那一刻,上官子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城门口,望着底下那如流水般涌进城的大军,嘴角泛起一丝嗜血的笑。
冲进城门立在城中的凤亦品,站在战车上,望着上官子轩,“你若令人将苏南樱母子平安送出,朕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上官子轩轻哈一声,然后双手轻轻一拍,城门四周突然间一片躁动。
此时朝阳升起,散去了周边的晨雾,让一切事物都清楚的映入眼,凤亦品等人才注意到周边的异样。
抬头,往上看,只见四周的城墙上已是密密麻麻的弓箭,箭头直对凤亦品等人。
原来自己是被人给包了饺子。
高玉宗的脸上现起了惊慌,后悔不该过早的撞城而入,不该不听凤亦品的劝阻,往后退了一步,问向凤亦品,“现在怎么办?”
凤亦品轻嗟叹一声,千算万算,就没有算到这位高世子会是位草包!如今可好,一上来就被人给包了饺子,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笑掉了天下人的大牙?
“你父王的大概需要多久才会赶上?”凤亦品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高反王身上。
高玉宗的脸上浮起一层懊悔与尴尬,半天支吾不出声。
“怎么了?是不是他也出事了?”凤亦品不由焦急的追问。
高玉宗嚅嚅道,“没有,而是我在来之前曾自告奋勇的向父王立下了军令状,保证凭自己的本事拿下皇城,不需要他再出一兵一卒,此时的他估计是美人在怀,没空来救我们了,也来不及救我们了!”
凤亦品的头一声剧响,神经断了三根,他这是走什么运啊,好不容易与高反王达成共识,得到东山再起的机会,竟然会毁在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饭桶身上!
凤亦品气得拔出身上的剑,若不是身边的侍卫们拉得及时,那剑就有可能落到了高玉宗的身上,“你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高玉宗听凤亦品如此蔑视自己,不由的抬头想反讽,目光落到墙头时,竟愣住了。
凤亦品见他的反应,也不禁好奇的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这一看,令他全身的血液差点倒流。
城墙头上,凤亦君一身紫袍在风中舞动,宛如谪仙。
然而此时世外仙人般的他却做着只有地府使者才会做的事!
他的眼前是一根长悬于城墙外的绳索,绳索下端拴着个小竹篮,竹篮在空中随风轻轻晃荡。一阵虚弱而急促的婴孩啼哭声从篮子里溢出,荡在此时铺天盖地的军队上空。
荡在每个铮铮士兵的心头,大伙都被这哭声所憾住,周围不禁安静下来,只留婴孩的啼哭在荡。
凤亦品望着那随时可能断落的竹篮,对着凤亦君大喊,“五弟,你疯了?他可是你的亲侄儿?你怎么能如此的狠心?”
凤亦君不为所动,只是轻扬长袍,淡淡一笑,笑容蛊媚,“亲侄儿又如何?我和你不也是亲兄弟,还不照样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凤亦品惨白了脸,他望着凤亦君,“你到底想如何是好?”
“很简单!我只要你亲手写一张退位诏!”
“休想!让朕自动退位,你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凤亦品果断的拒绝。
凤亦君看了眼远处那早已泪流满面的燕太后,勾起唇角,弯起一个弧度,“母后,这话你可都亲耳听到了?当初这皇位可是我替三哥夺来的,如今我再从他手中夺回,不算过分吧?”
燕太后摇着头,泪水泛滥,“一切都是母后的错,母后不该惦记着这个位置,如果不是母后贪心的话,你们两兄弟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亦君,母后求你,你就放了昊儿吧!他还什么都不懂啊!”
燕太后口中的昊儿正是此时那躺在竹篮里的婴孩。
凤亦君睥了那婴孩,目光深遂,“真正不肯放他的人是他的生父,而不是我!我刚说了,只要三哥写一封退位信,我立马命人将昊儿拉上来!母后,你为何不劝劝三哥呢?”
燕太后转身看向凤亦品,不待她开口,凤亦品便气愤的出声,“母后,你别来劝我,我是不可能主动退位的!从小到大,无论什么事,你都偏袒五弟,如今,事到这般田地,你竟然还是护着他!你到底是怎样看待我的?”
“皇上,五王爷让你主动退位,可是给了你一次活命的机会,要不然,你以为这城墙上的弓箭手都是白养的?”上官子轩优哉游哉的说。
“三哥,子轩说的极是,五弟我倒不介意来重演一回四年前的南门之战!”凤亦君在城墙上轻拍下上官子轩的肩膀,仿佛对他的话很是赞许。
凤亦品瞪向上官子轩,“逆贼,这个主意可是你出的?”他指的是将婴孩挂于城墙之事,不然的话,能凤亦君与婴孩之间的关系,不应下如此狠毒的手啊。
上官子轩只是耸了耸肩,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邪邪一笑,“不管是谁想的,总之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对你都是无效的!那么留下这孩子又有何用?”眼往一边扫去。
绳索中断,在空中划了道孤后便迅速的下滑。
“混账!”一道男声响起,同时一道金光闪现。
待众人回过神来,只见一把金光闪闪的大刀直直的插入墙壁中,不偏不倚的垫在竹篮下方,阻止了竹篮的下滑。
一纵人马从南门的方向疾速而来。
为首的竟是言晞晨!
看清来者时,城墙上的凤亦君和城墙下的凤亦品皆脸色一变,难道凤亦北来了?
“你们也太丧尽天良了!竟然用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做人质,就不怕有报应吗?”望着那临时被金刀接住的竹篮,言晞晨破口大骂。
城墙上的凤亦君远目眺望,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影正从四个方向涌进,形成一种包抄的阵式,呵呵,看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他和上官子轩也同时被人给包了饺子!好个凤亦北!
凤亦君那显得有些诡异的笑容落到上官子轩的眼底,上官子轩也好奇的踮起脚跟,极目远视,待看清后,他明显的僵住。
“这可如何是好?”他略显慌乱的看着凤亦君。
凤亦君的俊脸一沉,“棋错一着,我们中间定是出了凤亦北的细作!”
他的目光往两旁扫去,最后将目光落在自己的亲舅舅靖国舅的身上。
靖国舅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凤亦君的视线,嘴角轻动,努力保持着平静。
上官子轩见这情景,顿悟,一个箭步上前,扯住靖国舅的衣领,“老匹夫,你竟敢出卖我们!原来你是站在凤亦北那边的!”
“放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靖国舅拒不承认自己确是凤亦北之人。
凤亦君扬手,示意上官子轩放开靖国舅,“舅舅,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向凤亦北泄的秘?知道此事的人不多!没有人泄秘,凤亦北不可能会把时间与地点都掐得这么准!”
“亦君,我可是你的亲舅舅,看着你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为人,你还不清楚?”靖国舅露出一副胆小怕事的表情。
凤亦君将目光停留在靖国舅的脸上,半晌,道,“舅舅,事到如今,我与上官子轩也只能先委屈你了。”
两名精壮的士兵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靖国舅。
靖国舅气愤的的叫道,“亦君,你这是大逆不道!我可是你的亲舅舅!”
随后靖国舅被捆绑结实的推到城墙最前端。
纵马前来的燕延安在看到这一幕时,吓的是两眼大睁。
燕延安的出现无疑证实了靖国舅的身份,凤亦君眯眼上前,“舅舅,安弟都来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见事情败露,靖国舅反倒不畏缩了,他挺了挺胸膛,傲然道,“没错,是我向凤亦北报的信,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兄弟二人的所做所为!”
“老匹夫,我弄死你!”上官子轩气极的上前,伸手想掐死靖国舅。
“上官子轩,你敢!”燕延安在城墙下高叫道。
马蹄声扬起,真正的人物也出场了!
凤亦北率着天刹堂的十二兽风尘仆仆的从东门方向赶来!
凤亦华也领着他一手培养出来且出生入死的三万沙漠铁骑从北门奔来。
见状,凤亦君大笑一声,“很好,该来的都来了,今天我们正好可以来个大清算!”
凤亦北站在凤亦君的正对面,黑眸紧盯着那在风中摇曳的竹篮,“五哥,我们之间的事与婴孩无关,你先将昊儿放了吧!”
凤亦君甩开折扇轻扇,且轻摇下头。
“他只是个开始!”
大家皆不明白他所说是何意。
就在大家迷惑之时,城墙里的一道宫门打开,一位年轻的女子被人蒙住嘴巴,捆住双手的推了出来,定睛一看,赫然是当朝皇后,苏南樱。
苏南樱的目光望向那风中的竹篮,眼里尽是悲痛,却无奈发不出声响,只能拼命的摇头,任泪水肆流。
当看到苏南樱如此落魄的一幕,凤亦华的心还是不自觉的被狠抽了一下,他的全身僵硬,目光盯着苏南樱,无法移开,记忆中的她是如此的爱笑,这副神情不该在她脸上出现!
一边的言晞岚轻握下凤亦华的手,她知道他此时定是心里难受,她完全可以明白个中滋味,毕竟都是曾经爱过的人。
思至此,她的目光不经意的瞟向那位于城墙上的紫袍男子,他还是如此的俊美,如此的绝情,如此的让人又爱又恨!
“想办法救下她吧!她是个可怜人!”言晞岚轻声的对凤亦华道。
“老十,你还记得这个女人吧?她的父亲可是为你而死的!”凤亦君望了眼苏南樱,对着凤亦华笑道。
“凤亦君,你这个畜生!当年杀了我四哥,害了我母妃,如今还要拿毫无还手之力的妇孺做盾牌!你就不怕会有报应!”凤亦华义愤填膺。
“如今天下权力云集此地,不是让你说理论经的。我只问你,愿不愿意退回你那三万铁骑,其他的多说无益!”凤亦君道。
“你!”凤亦华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将‘休想’那两字高声的叫出,因为他害怕会因此害了苏南樱。
虽然她已嫁为人妇,为人母,但是曾经的过往却无法弥消。
“十弟,此时乃成败之际,切不可儿女情长!”凤亦北冷漠的出声提醒着凤亦华。
然后抬眼,高声对凤亦君道,“你以为凭一个女人一个婴孩就能挽回局面?”
这一刻,凤亦华觉得凤亦北与城墙上的凤亦君无异,皆是权力的奴隶。
“丫的!不愧都是一个爹生的!够狠!”人群中,一个身影略显娇小的士兵轻骂道。
“来人,将竹篮拨下!”凤亦君冷声的吩咐道,随后转声往后退了两步。
一名侍卫应声上前,手执一根绳索,索头系着一个铁勾,铁勾下探,想勾出那支撑在金刀上的竹篮。
所有人的心再次被提起。
“亦君,你不能这么做!会遭天遣的!”燕太后试图挣脱身后两名粗胖宫女的禁锢。
她做不到亲眼目睹自己的孙子在面前活活摔成肉酱。
“老五,我不会放过你的!”凤亦品慌了阵脚,却迟迟不肯拿出那象征皇权的玉玺。
铁勾在竹篮边打着转转,试图勾住竹篮的同时也勾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住手,我答应你!”凤亦华终于叫嚷出声,他无法置这个无辜的孩子于不顾。
“十弟,这事玩笑不得!”凤亦北急忙阻止。
“啊!”突然,那名拿铁勾的士兵发出一声惨叫,手中的铁勾掉落,在地面上发出了一道重重的撞击声。
士兵捧着手背哀叫着,那手背渐渐的肿成一个大肉包,并泛着红紫。
凤亦君望着那滚落在地面的凶器,它竟然只是一粒小小的瓜子!
是谁?凤亦君眯眼往人群中扫去。
上官子轩接过凤亦君手中的瓜子,细细端看,慢慢的,他的眼神出现兴奋。
那是一种猎狗闻到猎物的眼神。
“果然不出你所料!她出现了!”上官子轩对着凤亦君笑道。
凤亦君挑了下俊眉,“云语柔?你如何断定是她?”他面带怀疑的盯着这粒小小的瓜子,她有这本事?
她若真有这种浑厚的内力的话,她还用得着四处逃亡吗?
“是她,我敢断定!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她的过去!”上官子轩笃定应道。
他往前走了一步,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扬声嚷道,“云语柔,我知道你来了,你给我出来!”
他的话音一落,人群一片哗然与骚动。
凤亦北也是惊得脸色骤变,她也在?那为何不来找他呢?
难道她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
话喊三声,无人答应。
上官子轩看着那粒小小的瓜子,执着的确定自己不会弄错,因为,在这里,没有哪个人会比她更爱瓜子,爱到随身携带。
她只不过是借用了弹弓做为武器罢了,以她之前的枪法精准度,想击中那士兵绝非难事,她一定就混在人群中。
他有的是办法将她给引出来。
凤亦北望着城墙上的弓箭手,心知,此时只要云语柔一探头,便是箭靶,于是向人群叫道,“柔儿!此时千万别出来。我们的大军随后就到。”
云语柔轻呸了声,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
只是她对凤亦北那见死不救的冷漠感到有些失望。
局面一时间僵住。
只有婴孩的叫声还在持续,却一声比一声弱。
云语柔瞅着那婴孩,心里不免开始着急。
寒风中,大人耗得起,孩子耗不起啊!
时间一点一点的消逝,就在云语柔也按捺不住想出身的时候,从东门传来的一阵剧响,惊动了在场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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