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曾识干戈

绍康独自坐在西餐厅的角落，摇着杯中的红酒，陶醉在酒香中。一只玉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五指尖尖，涂着魅惑的黑色指甲油。
  绍康微微一笑，伸手去拉抚在自己肩上的手，那纤纤玉手却向后一缩，他拉了个空，再一转眼，对面已坐了一个性感的卷发女子。
  “在里面住了几个月，还不学着老实些。”女子佯装生气。
  “见了你想老实也老实不起来啊！”绍康诡笑道。
  女子白了他一眼，眼角眉梢俱是风情：“这些话还是留着说给你的小女朋友听吧!”
  绍康呵呵笑道：“见了你，我可是谁都想不起来了。”边说边提起酒瓶为那女子倒酒。
  这女子名叫艾米，是国际时尚奢侈品牌DC在中国区的运营总监，在精心的保养和妆容下，无法看出她的实际年龄。DC公司经常组织一些时尚派对，绍康是这类派对的常客，又因为他帅气多金，很受女性欢迎，一来二去便与艾米相熟了。
  艾米扫了一眼酒瓶，娇滴滴说道：“用这么贵的酒招待我，我可是受宠若惊啊！”
  “你要是受宠若惊，就没人喝得起这酒了。”绍康一味地恭维，听得艾米很是受用。
  艾米因与绍康相熟，又加上文化街商业地理位置优越，早已与绍康达成过初步的合作意向，不过最初的协议是等文化街完全竣工后，她管理的品牌专卖店才会进驻。绍康今天约她见面，是希望说服她能提前签署协议，以缓解文化街项目目前的困境。
  绍康说出自己的意图后，艾米开始觉得有点为难，毕竟在跨国公司，她还需要向总部申请，但她又不想向绍康说明个中缘由，显得自己在公司做不了主，于是抬出传言的事：“这件事我正要问你，外面都在传政府要收回华拓文化街的开发权，你可不要害我。”
  “我只会给你便宜，怎么可能害你，政府要收回早就收了，不会等到现在。传言都是假的。”绍康伸手拉住艾米，摩挲着她的手掌，一双眼睛电光四射地笼罩下来。
  艾米妩媚地一笑，“看你的面子，我想想办法。”她不是不了解绍康，只是在这样的情境中，没有女人能抵挡得住绍康的攻势，即便明知他是虚情假意，她也愿意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对于骆正航提出的要求，雅致很爽快的答应了。她现在最需要的是钱，无论是跟凯尔顿签约，还是跟西禾餐饮集团签约，只要能收到钱就好办。更何况，西禾集团的名声要远远大于凯尔顿，正符合她造势的需要，对她来说是有利而无害的。只不过，骆正航提出必须将话题控制在华拓与西禾签约的范围内，不能涉及西禾集团被并购之事，这一点仍然让她费解。这家凯尔顿公司财大气粗，却又畏首畏尾，好像总在隐瞒着什么。她想不出所以然，也就不再多想，眼前的事已足够她应付。
  艾米也给了绍康一个满意的答复，她所管理的DC品牌专卖店不但同意提前与华拓签约，而且在绍康的软磨硬泡下，艾米答应DC集团进驻中国市场15周年的庆典将与签约仪式一并启动。
  绍康带着这个结果志得意满地来到公司。他想起上次到粤都大酒店找雅致，却被雅致拒绝的情景，心中便涌起一丝扬眉吐气的兴奋：方雅致，你也不过如此!
  雅致见到绍康，表情只是淡淡的，对上次在酒店见面的事只字不提，开门见山说道：“你来见我，应该是招商工作有了进展。”
  绍康的气焰被雅致压住，觉得心里闷闷的，却又发作不出来。他故作轻松地点头：“是的，我谈了一个国际奢侈品牌专卖店，他们同意和我们提前签约，而且今年是这个品牌进驻中国市场十五周年，我已经说服他们将庆典和签约仪式一并启动。”
  雅致若有所思，停了一会儿才说：“最近西禾餐饮也要和我们签约。”
  “西禾？”绍康一惊，上身微微立了起来。他原以为自己是雪中送炭，搭救方雅致于水火之中，现在看来方雅致已经渡过难关，自己谈得这桩生意对她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
  雅致眼神冷冷地看着绍康。绍康觉察出自己的失态，顺势调整了一下坐姿掩饰自己的情绪，找了个借口说道：“西禾以前和我们并没有合作关系。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头？”
  “树正不怕影子斜。外面虽然传得沸沸扬扬，但是明白人都知道，不过是些望风捕影的谣言。”雅致收回审视的目光，继续道：“更何况，西禾肯真金白银的拿钱出来，我们没有理由拒绝。”
  “真没有想到。”绍康嘴角泛起一丝嘲讽地笑，不知他是在笑西禾这个时候出头的举动不可理喻，还是笑自己千算万算没算出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如果他谈得这桩生意没有起到挽救文化街项目的关键作用，方雅致是否还会痛痛快快地答应让他回公司？
  雅致接下来的话消除了他的疑虑。
  “我原本打算你那边谈妥的合作可以和西禾的签约仪式一起搞，这样声势比较大，不过看目前的情况，应该不太合适。西禾是做餐饮的，你谈得那个是做奢侈品的，两个品牌太不协调。但毕竟两个大品牌同时签约是一件大事，既然不能同时，那就一前一后，中间隔的时间尽量短，形成波浪式的新闻攻势。”雅致思路清晰，句句话掷地有声。
  绍康虽然不喜欢自己处在一个听从指令的位置，却不能否认，雅致的安排是合理的方式。
  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顺从地点头：“我再去和对方确定一下具体的时间。”
  雅致点头，仍然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你从今天开始可以用华拓集团副总经理的身份和对方洽谈，你的办公室和名片我已经让李敏准备了。”
  雅致边说着已经拨了电话，请李敏进来。
  绍康的情绪瞬间变了又变，从进来时的扬眉吐气，志得意满到听到西禾餐饮时的犹疑不定，再到雅致说出同意他回公司后的些许惊疑，以及最后想到自己原本是总经理，现在却是副总经理时的失落。
  可是此时此刻，眼前坐着的人是目光犀利的方雅致，他们的路还有很长，他不能在这个女人面前露了自己的底。
  李敏进来时，看到的是一副公事公办样子的雅致和看上去故作轻松的绍康。
  “麻烦你帮方副总安排一下。”雅致说。
  “是。”李敏答道，微笑看着绍康。
  绍康也对李敏报以微笑，跟着她出了雅致的办公室，曾经，这里是他的办公室。
  雅致现在的办公室位于华拓大厦九层，九层以上已经全部出租，她给绍康安排的办公室位于八层，有一位副总曾在这里办公，在华拓危机之时，这位副总落井下石另谋高就，办公室就一直空着。
  李敏带绍康进了办公室，绍康见是这间办公室，想起曾经在这里工作的人，心里不免有些不痛快，可他知道李敏是雅致的心腹，因此即便心里不满，面上也只能不动声色。
  以李敏的聪明，自然是能猜到绍康的心思，微笑着说道：“现在空着的几间办公室里，这间是最宽敞的，景观和通风都比较好。办公室的布置是按照您以前的习惯。”
  绍康点头：“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待李敏出去后，绍康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新办公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间办公室比他以前的那间小了一圈，虽然环境不错，却免不了给他带来局促之感。办公桌上摆着的地球仪是他以前用过的，他走到近前拨动球体，在球体快速转动时伸出食指按住一个位置。他曾经以这种方式决定渡假的地点。
  球体停下来，他看到自己按住的位置竟然是日本，不禁有些泄气，那里刚刚发生地震海啸核泄漏。
  桌子上摆了两盒印刷精美的名片，他的头衔是华拓集团副总经理。他拿起名片扔进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里，希望达到眼不见心不烦的目的。
  办公室的门被轻叩了两下，绍康犹疑着没有应声，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拜访。
  外面的人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便自己推开门，探了个头进来，没想到正对上绍康审慎的目光，到让她吓了一跳。
  “原来你在啊，怎么没答应？”进来的人是蔡佳。
  绍康没有说话，用眼神示意蔡佳把门关好。
  蔡佳满脸幸福地走到绍康面前，斜靠在办公桌上，娇媚动人地说：“昨天看到有人在打扫这间办公室，我就猜到是你要回来了。”
  绍康没有接她的话，而是问道：“西禾集团的事你知道吗？”
  “我也是今天才听说。”蔡佳立直身子，声音渐弱：“这件事是方雅致和李敏一手推进的，进展得特别快，之前其他人都没有收到消息。”
  绍康面色阴沉，冷冷地对蔡佳说：“我竟然是亲耳从方雅致口中听到。”
  “绍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达成协议。”蔡佳靠近绍康，伸手拉他的袖子。
  绍康面色渐缓，拍了拍她的手，轻叹一口气：“算了，你也不容易。”
  绍康的一句“你也不容易”几乎使蔡佳流下泪来，这段时间所受的满腹委屈都涌上心头，酸着鼻子哽咽着说道：“你回来就好了，我也不用再夹着尾巴做人。”
  绍康仍然陷在刚才低落的情绪里，并不接蔡佳的话。
  蔡佳却是迫不及待了，着急地说道：“绍康，你赶紧跟方雅致说，调我到你这边来帮你吧。”
  绍康有些心烦，他以前一直觉得蔡佳还算聪明，遇事也懂得进退，今天却觉得她愚不可耐，说话做事丝毫不经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