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有些不确定了。因为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奇特的人物,而都是些黑发黑眼的普通人。即使大唐盛世,宫外不乏那些金发碧眼,红发蓝眼的外国人,但也没有让他们随便进宫见皇子的道理。
而且李显还太小了,不到开蒙的年纪,也就没有先生可以告诉他,裴东来是个白子。
李显对裴东来很好奇,尤其在李治和武媚娘两人的注视下,雪白团子一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让他像个冰雕娃娃一般精致淡漠。
是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而小孩子比大人更愿意把这种喜欢更表现出来。于是,李显想要挣脱奶娘的手,拼命的想要落到地上去。
武媚娘所选的奶娘,虽然因为各种原因容貌不能太好,但起码体型不能太壮。因为体型壮的女子,武媚娘生怕她手下没个轻重伤了小皇子。而李显是个皇子,锦衣玉食的娇养着,身子自然很壮实,甚至可以说是肥嘟嘟的。
本来奶娘抱着李显就有些吃力了,再加上这个小鬼还挣扎着要落地,奶娘更是手上不稳了。扑腾一声,李显便被摔在了地上。
一时间,奶娘吓得是面无血色,瘫倒在地。李显玩耍的地界虽然铺着厚厚的地毯,但被那骤然的失重感一吓,也禁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而李治和武媚娘在这一刻,很是好好的演绎了一番什么叫慈父严母。
李治慌张的跑上前去查看小儿子有没有被摔伤,还好言好语的哄着对方,作势要抱李显,可李显却哭叫着不让他抱。
而武媚娘则是扭曲了一张俏脸,看着奶娘时的脸色犹如恶鬼。“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刘氏意图谋害小皇子,你们还不快把她押下去让侍卫杖毙了她!”杖毙这两字,武媚娘说的是分外的咬牙切齿。
那些得了话的宫人们哪里敢怠慢的,一窝蜂的涌上前去把奶娘刘氏给推了出来。有个机灵点的,还怕奶娘一会儿回过神来喊冤,冲撞了主子,便抽了自己的帕子塞到了奶娘的嘴里。
武媚娘稍稍减了火气,见李显还在哭,便叫道身旁的心腹:“丽姬,你快把王太医请来。”
“是。”丽姬不敢耽误时间,忙告退出了紫宸殿,往太医院走去。
此时,武媚娘才有闲心来哄李显。可李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径自哭闹个不停,让李治和武媚娘头痛不已。
裴东来本就喜静,听了半天小孩子的哭嚎,头都大了。偏生明面上李显是尊贵的皇子,而自己不过是朝庭中一名四品官员的儿子,发作不得。更兼之对方又是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更是让裴东来深觉恨其不争,因此连脸都气黑了。
不过,凭着裴东来这张脸,就算是黑了,也黑得不明显,顶多只会让人觉得他没平日里那么白了罢了。
强忍了半天的噪音,裴东来终于忍不下去了。
此时的李治和武媚娘没有坐着,裴玉冰自然也不敢放肆的坐着,只是拉着裴东来胖胖的小手站在一边。看着自家宝贝儿子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以为是对方站得太久有些累了,让裴玉冰忧心不已。
没曾想裴东来却一把挣脱了裴玉冰的手,然后迈着小短腿晃晃悠悠的往李显走去。
李显正哭得起劲时,突然发现有一阵不同于母后的,淡淡的香气窜进他的鼻子里,然后一只小小软软的手覆到期他的头上,紧接着糯糯的童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别哭了,你是男孩子,怎么能这么爱哭呢?会被人笑的!”
李显哭得红通通的眼睛用力的眨巴了两下,看到面前站着的是自己很有好感的冰雕娃娃之后,终于暂时的消停了下来,不再闹了,只是问对方:“那你会笑我吗?”
冰雕娃娃裴东来皱着眉头,强忍着不耐烦,脑袋一歪哄道:“如果你现在不哭的话,我就不笑你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显果然就不再哭了。他抽了抽鼻子,用袖子擦干净了满脸的眼泪鼻涕。“那我不哭了,我们出去玩吧。”
裴东来强忍着不对李显刚才的举动,露出嫌恶的表情或眼神来,只是淡淡的说道:“你先把衣服换了吧,擦得满袖子都是眼泪,太脏了。”
李显的嘴巴揪了起来,都能挂上一壶油瓶了。虽然语气中很是不甘愿,但他好歹还是点头了。“那好吧,我先去换衣服,你不要偷跑哦。”说完一伸手,作势要宫女抱。
武媚娘欣慰的看着这一幕,点头让宫女把李显抱到旁边的小房间去换衣服。而李治也没想到裴东来三两下就哄住了李显。毕竟这个孩子是李治最小的儿子,他自然是偏疼了几分,倒养出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来了。不过,对于这个结果,李治还是极满意的。
倒是裴玉冰有些担心了。
本来陛下召裴东来进宫,就是以小皇子深宫寂寞想找个伴儿为理由的。如今陛下和娘娘看到裴东来轻易的就能制住小皇子,而小皇子又明显对裴东来很有好感,那么陛下会不会为此,干脆把小东来留在宫中?
往日里,裴玉冰都对小东来的聪颖早慧而感到与有荣焉,如今的裴玉冰却恨不得裴东来,是个愚笨顽劣的性子。这样,他也就不用担心裴东来会被眼前这对,天底下最为尊贵的夫妇给抢走了。
9第9章
果不其然,这对夫妇互看了对方一眼,显然都对裴东来很是满意。
这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再次坐下之后,李治缓缓开口:“玉冰,如今这宫中与显儿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一个都没有,他平日里也很寂寞。而你家东儿日日在府中怕也是很孤单吧?不若朕把东儿接到宫里来,与显儿做伴,可好?”
“陛下,这于礼不合!”裴玉冰想也不想就直接否决掉了,然后很快就想出一堆理由来供其反驳:“微臣日日办差,白天也确实不得空去陪东儿。但东儿是什么身份?微臣不过是个四品的尚书中司侍郎,位卑无尊,微臣的儿子又如何能进宫陪伴皇子?这可让满朝文武大臣们怎么想微臣,又该怎么想陛下呢?”
李治被裴玉冰一噎,有些冷静了下来。
而裴玉冰仍继续说道:“而且日后东儿也轻易不能能皇族扯上关系的,陛下您忘了吗?”本来这句话,裴玉冰可不敢轻易宣之于口。只是如今这紫宸殿中大部分的宫人,因之前的骚乱都被武媚娘的几句话给调了出去,裴玉冰这才敢肆无忌惮的开口。
裴东来是雪衣教未来的圣子,更是未来的教主。而雪衣教虽为大唐之国教,可到底是在暗地里行事的,明面上也不敢与皇族有牵扯才是,否则就会被有心人察觉到他的身份,于大唐也无益。
这回想通了此中关节的李治,越发对之前的决定动摇了起来。毕竟这是大唐历来的规矩,李治轻易去改,更不敢去说什么宣裴东来进宫陪伴皇子的话了,怎么说他头上也还有位长孙无忌压着呢。
此时裴玉冰又想到了一个理由,“而且东儿早慧,早就求着微臣为其挑选开蒙的先生了。微臣虽心疼于他,但也不会纵容他。东儿向来甚少要求些什么,如今开了口,又有心读书,微臣怎么也要支持他才是。所以,微臣这些时日也有去找那些有名望的学者,意图求上一位大儒为东儿的先生,如今已是略有收获,微臣正要带东儿前去逐个拜访一番,也好觅个顺他心意的先生。”
“哦?原来东儿这么聪明啊?”李治立时来了兴趣,“不知玉冰你挑了哪几位?不如说出来,也让朕为你参谋参谋?”
武媚娘虽然强势,但她毕竟是女性,脑中一闪而过的却先是担心,这样子对裴东来会不会拨苗助长了?可后来想到裴玉冰说过,是裴东来去求着对方为他挑选开蒙的先生的,便不再觉得裴玉冰有不是之处了。
紧接着,武媚娘对中对李显就有些不得意了。李显和裴东来是双胞胎兄弟甚至还是兄长,结果舔居高位,却不如自己那被抛弃的弟弟,让她这个做娘的着实有些恨其不争。然后,武媚娘看向裴东来的眼神就更和蔼了。
索性,裴玉冰说的在部分都是真的,只是人选他其实还没挑出来罢了,因为无论哪一个,裴玉冰心里其实都不太满意的。不过,事已至此,裴玉冰也只是在把这些时日找的大儒们在脑中过了一遍,然后从中挑选出几名他印象中还不错,勉强够格的人物的名字,一一念了出来。
李治一边听着一边点着头。突然,他听到了一个耳熟的名字,皱了皱眉头。
裴玉冰一直在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凶似乎有些不对,便忙停下口。
“卢承庆?是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的卢承庆吗?”
“陛下,这卢承庆已经不是益州大都督府的长史了。之前褚遂良上奏说他在雍州时失职,您便把他贬到简州估司马了,您忘了吗?”武媚娘比李治更关注朝庭大事,因此一见李治说错,便笑盈盈的提醒了对方。
这个褚遂良在当年陛下欲废王皇后,立武媚娘为皇后时,便以王皇后出自名家,并无过错为由,竭力反对废立。虽然是人之常情,而且他也因此被贬为了潭州都督,但武媚娘深恨对方在陛下表明了立自己为后的决心时,竟然当庭嘲笑说些自己不自量力的话,让武媚娘如何能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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