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鸟物语

第14章


 
  “哇!”他夸张地怪叫,“我有点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这么迷恋你了,你笑起来真的可以用‘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来形容。” 
  我对他的好感增加一些,“你都是这么称赞你的病人吗?” 
  “No、No、No,对于那些有自恋倾向的病人,我通常告诉他们:‘我奶奶都比你漂亮’。” 
  我又被他逗笑了,“你真幽默”。 
  “我猜那个鸭霸男人一定不懂得什么叫幽默。”他的话题又绕回曲凌风身上。 
  我沉默。 
  “看来你真的不愿意提起他,但是佟小姐,你必须明白,如果要治好你,他是关键。你听过‘心病还需心药医’吧,他是你的心病,也是你的心药。” 
  我苦笑,“心理医生的直觉都这么敏锐吗?” 
  “当然,否则怎么有资格做心理医生?一定拿不到执照。现在,愿意说了吗?” 
  “对病人不是要循循善诱?” 
  “不错,不过对于你这种症状轻微的病人,我通常采用直切主题,既省时间,效果又好。” 
  “症状轻微?你昨天不是说我很严重?” 
  他笑了,“不这样说,他怎么会紧张你?我在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去你的表现机会,”我生气了,“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差点害死我。” 
  “没那么严重吧?”他从桌子上跳下来,显然被我的怒气惊到了。 
  “他把我塞进跑车,飙到时速二百,你说有没有这么严重?” 
  “老天,”他一拍额头,“该看心理医生的是他,没见过这么笨的男人,有这么表达爱意的吗?” 
  “你说什么?”我打住他的话头。 
  “什么什么?” 
  “你说他表达什么?”我再问一次。 
  “表达爱意,”他肯定地重复,“他爱你。” 
  “你又在卖弄你的幽默感了吗?” 
  “小姐,”他抱拢双肩,“不要侮辱一个心理医生的专业眼光,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爱你。” 
  我坐回椅子,摇头道:“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 
  他一拍手道:”找到症结所在了。是什么让你不相信他爱你?” 
  “我没有任何理由相信。” 
  他聚拢眉心,摸着下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缓慢而肯定地道:“你们最初的相遇不愉快。” 
  我沉默。 
  “我猜,你没有跟任何人谈过他爱不爱你的问题。” 
  我继续沉默。 
  “那么我问你,你爱他吗?” 
  我用力摇头。 
  “佟小姐,请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依言抬头,他有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温和害智,仿佛可以看穿人的心灵。不像曲凌风的眼睛,深沉阴桀凶狠。 
  “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有一点点爱他吗?” 
  我迟疑了下,还是摇头。 
  他叹口气道:“好吧,我们今天先到这里,我让护士给你排一个时间表,以后你就是我的固定病人,下次来的时候,希望听听你和他第一次相遇的故事。不过我建议你,最好找几个你们俩都认识的人,问问他们,他是不是爱你。还有,试着从好的角度理解他的行为,不要形成下意识抗拒心理,我保证你会觉得日子不再那么难过。” 
  我一言不发地站起来。 
  “嗨,小姐,”他又笑开了,“你总该跟你的医生说声‘谢谢,或者‘再见’吧。” 
  我难得幽默地道:“我付给你钱,不是吗?” 
  “哦。”他抚着胸口,“真现实。那么美女,当我拜托你,不要哭丧着脸出去,不然那个鸭霸男人这次会把医院大门砸了。” 
  我微笑了,心想:做这个人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我刚开门,曲凌风就迎上来,关切地问:“怎么样?” 
  胡医生在室内喊道:“曲先生,心理治疗可不是外科手术,没这么快的。” 
  曲凌风狠狠甩上他的门,拉着我道:“走吧。看起来像个无赖,不知道怎么那么有名气” 
  我突然道:“很好,治疗得很好。”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是为了替胡医生辩护,还是为了要他安心? 
  刚刚上车,他的手机就响了、他接起道:“我知道,很快就到,你先帮我顶一下。” 
  我问:“你很忙吗?我可以坐计程车。” 
  他甩掉电活,不耐烦地道:“坐好。” 
  车速飙到一百,他神色凝重,但是不像在生气,我好像也没有惹到他。到了别墅门口,他让我自己下车,迅速掉头,飞驰而去。 
  我想到胡医生的话―― 
  “试着从好的角度理解他的行为。” 
  他不让我坐计程车,是担心我的安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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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我像往常一样在十一点上床,注意窗外的动静,随时准备装睡。不同的是,今晚睡不着,不是因为怕做那个噩梦,而是在想胡医生的话。 
  他爱我?真的吗?曲凌风真的爱我?他怎么会爱我?他怎么会对一个他爱的人做出那么多恶劣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甚至不敢回忆从宴会到餐厅那段时间所发生的事,那就像我的噩梦,无休止的梦魇,无休止的猜测,无休止的折磨,不知道哪一天是终结。我试着回忆跟他在一起之后的情形:他一直很霸道,不给我自由喘息的时间,也不很在意我的感受,他要的只是我时时刻刻的注目,甚至我每分每秒的思维。为什么?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欲到达疯狂的程度代表什么? 
  我想到他出外洽公回来那次,只因为我忘记等他,他就气愤地把我扔进浴缸,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对待我的腕伤,甚至在激情的时候也没有忽略,既然这样,为什么在抛我进浴缸的时候没有想过会造成伤害?然后是在新城,他根本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跟他去开滑翔翼,直到我昏倒,他又紧张得要命,在我床边守了两天,到我醒来才放心地睡去,既然这样,为什么在酒店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我不舒服?医生说要我按时吃饭,他就强行打断我的工作陪我吃饭;说我神经衰弱需要睡眠,他就用性爱折磨得我无暇失眠;说我没有生存意志,他就用陪我做亡命鸳鸯来威胁我找回求生意志。 
  这个男人啊!颠三倒四地做这些都代表什么?他的爱吗?可笑!如果这就是爱,那么世界上被爱的人岂不是都像我一样悲惨? 
  没有尊严,没有空间,没有自我。 
  我混乱地想着,竟然没注意到他回来了,等他推开门,想装睡已经来不及了。我起身,装出沙哑的嗓音道:“我渴了,到楼下喝点水。” 
  他点头,扯掉领带和西装外套,一头扎进床铺,显得无比疲惫。 
  我回来时,他还保持刚才的姿势,好像睡着了。公事包丢在脚下,手提电脑也随意扔在沙发上,他很重视他的电脑,每次回来都先到书房放好,他说过,那里面的东西等于他整个公司。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工作上遇到挫折了吗?我一向不关心他,他也从没有这么反常过。 
  我走到床铺里侧,小心地爬上床,靠边躺下,他占据了大部分面积,我想不碰他,就只好委屈自己不动,否则一翻身就会掉下去* 
  躺了一会儿,他突然闷闷地开口:“天籁,你睡了吗?” 
  我听到他郁闷的声音,竞有些不忍,不由自主地道:“还没。” 
  “给我唱首歌吧。”他的语气不是请求,也不是命令,而是带着说不出的渴望。 
  我轻轻地问:“唱什么?” 
  “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唱的就好。” 
  我想了想,开始低声哼唱:“圆圆的,圆圆的,月亮的脸。扁扁的,扁扁的,岁月的书签。甜甜的,甜甜的,你的笑颜,是不是到了分手的时间……”我感觉他猛地一震,却没有打断我。“……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 
  当我第二遍唱到“是不是到了分手的时间”时、他突然大手一伸将我拉进怀里,极尽缠绵地吻我,伸手解我睡衣的扣子。 
  我对上他的眼睛,那里面有失败的沮丧,有失去的恐慌,也有炽热的火焰。我很想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但终究没有问出门,只是默默地将十指插入他发中,承受他和缓而沉痛的欢爱。 
  第一次,我觉得他在我身上寻求的不是情欲。而是慰藉。 
  这一次,我是和风细雨,他是渴求甘露的草地,雨丝绵绵地洒在草地上,滋润,抚慰,温柔得像母亲的手,草地贪婪地汲取甘露,伸展枯黄的叶片,散发盈盈的绿。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做爱也可以这样温柔。 
  激情过后,他枕在我胸前,十指与我交握,不动也不说话。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不主动告诉我,我就不知道怎么问。我与他,从来都是他掌控主动权。好久好久,他挪动头部,枕回枕头上,眼眸又呈现略微的深蓝,松开手抚顺我汗湿的发,吻了吻我的额角道:“睡吧。”我定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将我圈进怀抱,维持一贯的姿势,在我耳边轻声道:“没事,一点小麻烦,已经没事了。” 
  我心中一颤,更往他怀中靠去。难得,他竟然可以看出我要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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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损失十亿算一点小麻烦,我真不知道什么才算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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