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强一样活着（一个街头骗子的自述）

  她手忙脚乱地去她房间找来一条粉红色毛巾，这条毛巾我认识，是那年镇上演出的时候发的奖品，她一直舍不得用，她对林小欣说：“闺女，我帮你擦吧！”
  林小欣有点不好意思，但并没有拒绝。
  妈妈的手，轻轻地在小欣的头发上滑过，我想她等这个机会一定很久了，她仔细地擦，一点点地擦，她一定不希望那么快擦完，这样她可以多抚摸一会儿女儿了，可是她也怕擦得太慢让女儿受了凉。
  头发终于擦干了，林小欣向她道谢，她只是呆呆地盯着林小欣看。
  我生怕她一时间控制不住，于是向妈妈提起林小欣就要结婚的事。
  妈妈对林小欣说：“闺女，那要恭喜你了！”
  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是挺开心的，不过又不能表现得太兴奋。
  林小欣客套地对她说：“阿姨，有空来参加我的婚礼吧！”
  妈妈说：“一定一定。”
  虽然只是不可当真的客套话，这一刻妈妈的心里是多么的幸福。
  小欣被雨淋后有点轻轻颤抖，她赶快倒上一杯热水，放在小欣面前，看着她一口口下咽。
  我坐在屋角，看着她们母女，我并不知道，妈妈和姐姐是否还有缘分可以这样面对面相聚，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但是这一次一定是妈妈美妙的回忆。
  生活就像一个手绘的圆圈，它永远都不可能浑圆，我们所要做的只是欣喜地去接受这个不完美的圆圈。
  53
  吴小月并没有在第二天出现，甚至没有在第三天出现，我并没有因此过得舒心，总是担心她从哪个角落里突然冒出来，我想起小的时候家里养过的猫，每次抓到老鼠，总是不直接吃了，都要捉捉放放地玩弄一会儿，我现在就像那只老鼠。
  在第四天下班时分，那个梦魇般的声音又出现了，吴小月在公司转角追上了我，我已经失去逃跑的力量。
  生活中我们会遇到很多的事情，这时候最重要的是鼓起勇气去面对而不是逃避，今天我决定要积极地解决这个问题，我要和吴小月进行一次深层次的交流，我需要了解她的一些真实想法，了解她的喜好，再看看能不能把四毛介绍给她。
  吴小月却没有那天的幸福模样，她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忧愁，难道她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要知难而退了吗？难道她彪悍的外表下却有一颗如此脆弱的心吗？我欣喜而又同情地看着她。
  她悄然欲泣，对我说：“小强哥，我爸他，他……”
  我居然忘记了他爸爸的事情，难道他爸爸真的遵照我的建议和他的债主同归于尽了吗？天呀！我当时只是随便说说的，他竟当真了？
  我急切地问吴小月：“小月，你爸爸怎么啦？”
  吴小月难过地说：“小强哥，我爸他在家里收拾炸药，说要去债主家讨债。”
  我心头一宽，心想还好还好，只是“要去”，那就是还没有死。
  吴小月哭道：“小强哥，我妈妈跑了，这个世界上我就我爸一个亲人了，如果他出事的话，我真的就无依无靠了。”
  我对她有点同情，不过这些关我啥事呀？
  妈妈说：“千万不要多管闲事。”她有时候躺在路边装受伤，遇见好心的路人扶她的时候，她就赖上人家说是他弄伤她的，然后要求赔钱。
  不过我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我对她说：“小月呀，这种问题你要找警察，找我没有用的呀！”
  吴小月说：“我已经找过警察了，现在已经有两个警察在我家里了，就是上次和你一起劝我爸爸不要自杀的刘警官和王警官。”
  什么？刘颖也在呀？那我更不能去了，上次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女人，这次可能是因为刘颖和王咏对吴大成的案子比较熟悉所以派他们去了。
  我对吴小月说：“有了警察那就安全了，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吴小月依然哭着说：“这个世界上我就我爸一个亲人了，如果他出事的话，我真的就无依无靠了！”
这句话她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只是这次好像特意把“无依无靠”这几个字加重了来说。
  她说：“小强哥，你也知道的，现在的警察抓抓人、罚罚款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救人这种事还是要靠小强哥这种好心人了。”
  谁说恐龙没有智慧，吴小月这句话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警察不是没有本事的，但这两个警察实在是没有水准，不过我绝对不会因此而去吴小月家的，我的麻烦事情已经够多了。
  我违心地说：“小月呀，其实两位警官都是不错的，你乖乖地回去劝劝你爸爸吧！你爸爸现在最需要你的支持了。”
  吴小月还是哭着说：“这个世界上我就我爸一个亲人了，如果他出事的话，我真的就无依无靠了！”
  这次她把“无依无靠”的语气说得更重了。
  我打量着她的身体，难道她身上带着复读机之类的东西吗？怎么把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看着我不解的样子，她有点急了，大声说：“我真的无依无靠了！”
  我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小声问她：“你是说你无依无靠后，只有依靠我了是吗？”
  她兴奋地连连点头，然后把身体向我慢慢靠近。
  我急忙伸手阻止住她，我说：“明白了，我还是去你家吧！”
  为了我下半辈子的幸福，看来我只有跑上这一遭了。
  54
  我和吴小月一前一后赶到她家的时候，正看到吴大成站在一间堆着很多乱七八糟东西的房间里。
  刘颖、王咏和吴大成僵持着，吴大成身上缠着不少包，包外面有长长的引线，看样子包里背着的是炸药了，他手中拿着一个打火机。
  吴大成见了我，大叫道：“小强兄弟，你来了！我就要去了，小月就拜托给你了。”
  如果这个嘱托是刘备托孤式的，我或许可以勉强接受，但是……
  我赶快大叫：“慢慢慢！”
  我走上前去，我看到王咏有点尴尬地望着我，我不知道刘颖是怎么向他解释那天的事情的，但是我看得出，他们俩之间好像已经没有什么芥蒂了，这样也好，至少刘颖也不会太恨我了。经过刘颖身边的时候，她厌恶地看着我，我也和她对望，忽然想到她身上那块疤的样子，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她那里瞄过去，她怒视着我，我又想到那天她也是这样看着我的，我嘴角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坏笑，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不过今天重要的事情是挽救这个要把女儿托付给我的父亲，我走到吴大成身边，他并没有阻止我，在他心目中我可能比警察可信多了。而以我的身板力搏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小声对吴大成说：“大哥不是要去炸欠你债的人吗？为什么要在这里死呀？”
  他回答我：“那个欠我债的常年有保镖保护，我根本就接近不了他，我杀不了他，只有自行了断了。”他悲哀地哭泣起来。
  他问我说：“小强，我记得你上次说老婆跑了，你找到了吗？”
  这人还挺多管闲事的，自己都快死了，还关心我的老婆。
  我回答他：“我决定不找了，钱和女人都是镜花水月的事情，我想开了，大哥你也想开点吧！”
  他说：“那就好，我本来就担心如果你老婆回来了，小月的终生大事应该怎么办，现在，我就可以无牵无挂地去了。小强，你走远点，我就要去了！”
  他作势要点火，我急忙说：“大哥，你别急，小月你不能托付给我呀！”
  不管怎么样，只要吴小月不托付给我，他爱怎么死都可以。
  他说：“怎么啦？你难道嫌弃我们家的小月吗？小强兄弟，我家小月虽然眼睛小了点，但是很有神；虽然胖，但是平时吃的并不多；虽然脸上有斑，但是闭上眼就看不到了；虽然爱打鼾，不过习惯了还是挺有韵味的。”
  我一时无语，他说：“小强，如果你不喜欢小月，那么你在这个世界也无牵无挂了，让我们这两个孤独的人一起在绚烂的火光中灰飞烟灭吧！” 忽然抓住我，做出要点火的样子。
  我吓得死命挣扎，房门外的两个警察也紧张起来，一起叫：“吴大成，别冲动！”
被他勒着脖子，我沙哑着嗓子说：“好商量呀！好商量呀！”
  他小声对我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帮我照顾小月，就帮我把钱要回来吧，这样我就可以自己照顾小月了。”
  虽然我认识不少讨债的高手，但是我们通常都选择一些没有背景的人。欠吴大成债的人既然有保镖，那就不是等闲之辈，我哪有本事帮他要钱呀？
  他忽然又把打火机打着，我一时也顾不了许多了，大叫：“我帮你讨债呀！”
  他停止了动作，我侧头看他，他目光狡诈地看着门外的吴小月笑，我开始有点怀疑他们父女是有意串通套我的了。不过熬过现在这一关，别怪我翻脸不认帐。
  他小声对我说：“小强呀，如果你帮我把钱要回来，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我给你一万块的好处费。”他边说边放开了我。
  吴大成呀吴大成，看来我一直低估了他，威逼利诱他全上了，我即使不打算信守承诺，但我也不能拒绝这一万块钱呀！这笔钱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我离开他远一点，对他说：“那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好好想想怎么帮你要回这笔钱。”
  他满意地笑了，手也放了下来，却忘了他手中的打火机被他按着没有松手，火苗一下蹿到他身上包包的引线上，他慌张地把包包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