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小强一样活着(一个街头骗子的自述)

第37章


  我责怪刘颖:“你也应该打个招呼呀!”
  她辩解道:“打招呼?他说不定还有心理压力呢!这样多好。不知不觉就圆满了。”她得意地看着我这个没大脑不会考虑问题的人。
  我又叹了口气,对刘颖说:“那我们别耽搁了,快走吧!”
  刘颖忽然说:“这样也不太好,只是打晕了,说不定还是容易被他们的同伴发现,不如给他再留点伤口吧!这样逼真点。”
  她又低头寻找,口中自言自语道:“刀呢?刀呢?”
  我一把拉住她说:“够了,够了,快走吧!”
  她被我拉着跑出屋外,口中仍然不满意地说:“真是的,还没办完事情就走呀!”
  我心想,等你办完事情,小白说不定就给你整死了。
  出了房间,天原来已经有点亮了,周围的环境很熟悉,这里居然是七平镇,上次我和小翠他们来过这里,关我们的那间屋子就是我们上次从窗口窥视过的仓库,而我居然没有认出来。
  很多事情我们都以为自己很了解,看得很清楚,殊不知当你从不同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自己所知道的是那么的少,所看到的是那么的不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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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已经是清晨了,我们在路上跑着,七平镇的路我还是比较熟悉的,我对刘颖说:“镇上有辆公交车可以去省城,不过这辆车每天开的班次不是很多,我们跑快点看看能不能赶上早班车。”
  刘颖回答我说:“好的,看来运气还不错,这么远的小镇居然还有去省城的公交车,真是不容易。”
  她又问我:“这辆车的车费多少钱?”
  我回答她说:“一块钱。”
  刘颖笑道:“真是便宜,这么远的路程只要一块钱。”
  她忽然又说道:“不过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刚才被那帮歹徒搜过了身,他们把我身上的东西都不知道拿到哪里去了,我刚才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我停下来摸摸口袋,居然也是身无分文了,这帮家伙也把我的东西全部拿光了。
  我不由得发愁起来:我们一分钱都没有,怎么回到城里呢?
  我问刘颖:“你们警察不是在紧急情况下可以免费征用车子的吗?”
  她回答我:“我警官证也被他们拿走了,没有资格征用车子了,现在去征用等于去抢车,而且这是个偏远的小镇,时间又早,从哪里找得到车呀?”
  我环顾四周,这个时间,路上连行人都没有几个,别说汽车了,连自行车都不见一辆。
  我对刘颖说:“看来只能等到公交车来的时候,我们挤上去,然后硬赖着不给钱又不肯下车了。”
刘颖说:“那怎么行?人怎么能无耻成这个样子?这种丢人的事情我可做不出。”
  我心里暗自骂她迂腐,可是我们必须要在招标结果发布以前赶到会场,阻止李阳中标,然后还要揭穿李阳的阴谋,把她绳之以法,只有这样我和四毛他们才能在这个城市安稳地待下去。可是这个死丫头刘颖又固执又自以为是,如果真的不肯上车的话,光我一个人回去也不管用。
  如果记得不错,早班车很快就要到了,错过了这班下班又不知道要等到几点了,远处有个大婶慢腾腾地走了过来,她头上包着一块白布,左手端着一个饭碗,右手拿着一根拐棍,这个打扮我很熟悉,每逢农闲时分,我们镇上总会有不少人外出讨饭当副业,七平镇和三水镇一脉相连,创收方法都差不多,我看着她挺有亲切感的。这位大婶也很勤劳,这么早就赶到城里去工作。
  远处开往省城的早班车已经向车站驶来,大婶走到我们身边,她意外地看看我们这两个外乡人,平静的脸上忽然密布上哀愁,她用凄楚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有点好笑,这位大婶太敬业了,连走路也不忘记工作,可惜她看走了眼,我们这两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家伙,其实身无分文。
  大婶用低沉的声音颤抖地对我们说:“这位大哥,这位大姐,我家受了灾。”她拿出碗,边抖动边伸到我们面前向我们乞讨。
  我心中喝了一声彩,仅从学术的角度来看,这位大婶的表现实在是太优秀了!
  首先,神情一百分。她从发现我们到向我们伸手要钱,面部表情从平静过渡到凄容满面,中间过程迅速而自然,没有生硬和刻板的感觉,她扑朔迷离的眼神,也把一个孤苦老婆子的内心无奈完全展示了出来,她居然可以把表演的内涵落于无声之处,真是高手中的高手。
  其次,话题一百分。她选择的话题是家里受了灾,看似平常的话题,实则天衣无缝,说家里人生了病这种话题,虽然容易引起大家的关注和同情,但是也容易受到有心人士的质疑,而且这种话题还有乌鸦嘴的嫌疑在里面。而受灾这个话题包含的内容就相对广泛,天灾人祸都在其中,大婶看似随口的一句话,其实继续拓展的空间很大,可衍生出的内容也很多,大婶呀大婶,你简直就是一个复合性人才,一个可持续发展人才呀!
  再其次,细节一百分。大婶对形体语言的掌控能力超乎想像,虽然她可能体健如牛,一顿可以吃两只鸡,不过她却选择了用一只歪歪扭扭的木制拐杖作为道具,轻轻松松就把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形象生动地勾勒在我们面前。她用手抖动着一个有缺口的破碗,让观众可以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看到一个可怜老婆子背后清苦的生活。她的嘴角轻轻颤动,还留着一滴晶莹的口水,可以想像她的身体也是多么的不好,是多么需要好心人的帮助。
  最后,心理学一百分。大婶显然对人群心态有了很深入的了解,她手中的碗并不是一只空碗,而是放了一些钱的,这点很重要,因为人们都需要引导,放上一点钱可以有一些心理暗示作用:你看,别人都给了钱,你还有什么不能给的吗?放进去的钱也不能太多,如果放太多,反而给别人的感觉是:你钱够多了,不需要再给了。而大婶显然对这些很了解,所以她只放了两块钱,而且还是硬币,这样在抖动的过程,可以碰撞出优美的旋律。
  我把手轻轻地伸了出去,大婶的脸上有种笑意一闪而过,随即阴云又密布在她的脸上,这是目前为止唯一有些失误的地方。当然做事也不能太追求完美,知道别人要给钱的时候,内心有些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这只是一个小小瑕疵。
  我把手伸进她的碗里,把两块钱硬币拿在手中,对她说:“大婶,借用一下你的两块钱,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还你的。”
  她张着大嘴愣在那里,我转过身,伸手抓住同样张着大嘴愣在那里的刘颖,对她说:“快走,再不走赶不上车了!”
  我们一路飞跑向车站,身后传来一声痛彻心肺的大喊:“抢———钱———呀———”
我心中又一阵赞赏,这一声喊真是太绝了,真情流露的时刻发自内心的呼喊,才能真正引起共鸣。大婶,从今往后你的艺术修为提高了何止一两个百分点?这一切也有我的功劳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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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刘颖跑上汽车,刘颖表情古怪地问我:“那位大婶怎么不上车?”
  刘颖真是傻瓜,那位大婶既然是出门讨饭的,身上就不会带钱了,那碗里的两块钱就是她的全部财产,我们拿了她的车资,影响了她的正常工作,我心里真有些抱歉。
  我和她找座位坐下,她忽然笑起来,对我说:“张小强,你可真缺德,什么事情都做出来了。”
  我对她翻了个白眼:“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吗?这个时候,就是在路上乞讨都找不到人。”
  她仍然忍不住笑,说:“那个大婶的样子好可笑。”
  我侧头看她,刘颖本来长得就挺漂亮,笑起来更增妩媚。我暗暗叹了口气,可惜她空有漂亮的外表,实际上既冲动又粗鲁,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绣花枕头一包草吗?
  车子终于开进城里,我们在快到市政府的那站下了车,往发布会现场赶去。
  其实我可以不用再跟过来,但是想到等会儿的场面可能很大,说不定还会大打出手,甚至有人受伤,我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打架这种事情,只要你不是被打的人,永远都是值得参与的。
  发布会在离市政府不远的宾馆召开,我跟着刘颖向那家宾馆跑去,远远就看到外面放着一块会议指示牌,我们按着指示牌所指的方向跑向会议室。
  就在会议室的门外,有个中年人叫住刘颖。那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相貌儒雅,他看着我们和气地笑着,问:“小颖,你怎么跑来了?”
  刘颖对他说:“秦叔叔,我爸在吗?”
  那个姓秦的中年人说:“你爸有事情没有来,不过刚才我们还通了电话,他委托我公布中标的单位。”
  我急忙问他:“是哪家单位中标?” 
  那个姓秦的中年人古怪地看着我,他并不知道我是谁,一定在想要不要回答我,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是李阳的三新建材中标了。
  刘颖从姓秦的中年人那里借了手机,打电话回家,却始终没有人接,刘颖有些着急,我安慰她说:“你父亲不会有事情的,他们还要用到你父亲。”
  她叹了一口气,我想她一定很担心。
  她又打电话去警察局,这种事情帮手自然越多越好,想到等会儿和一堆警察一起冲进去抓李阳,说不定还可以趁乱踢她几脚,我还是挺兴奋的。
  刘颖对我说:“我们进去吧!”
  我很意外,我问她:“不等你们的同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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