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街五十一号

25反常态左派赦右派,独轮车春牛送沛姐


赖昌走后,彻夜不眠的柳沛云,又苦苦地思索着赖昌的话。一个这样的问题,老是萦绕在她的脑际,残酷地折磨着她:真的是姚令闻彻底抛弃了她,甚至还要阴毒地雇春牛bī她堕胎,杀死自己的孩子,还是赖昌为了达到罪恶的目的,不择手段地进行挑拨离间,以达到与她通奸的可耻目的?
    她想,姚令闻如果丝毫不念旧情,又怎么会甘冒电闪雷鸣、*,深夜前来探望她?如果他不要儿子,又怎么会那么认真的给儿子取名字?“今晚,我们虽是生离,但决不是死别,日后我们还会破镜重圆,韶华再现的。”这话如此斩钉截铁,如此亲切感人,他又怎么会忘恩负义?退一万步说,纵使他不爱她,他又怎么能忍心杀死自己的骨肉?何况他妈妈一心想要早抱孙子!这一切的一切,是真的,怎么会有假?至于赖昌,从初次认识的那一天起,她就觉得恶心。尖嘴猴鳃,光头鼠眼,稀稀拉拉几根黄头发,真像黄沙滚滚的沙漠里拼命挣扎着活下来的芨芨草。一副**相,一肚子坏心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卑劣下流,千方百计找机会猥亵她,企图得到她。机关算尽得不到,就引来姚令闻糟蹋她。吃不上甜葡萄,污蔑她酸还不够,还要设计陷害她,丧心病狂,把她打成右派,尽情地侮辱她。以往蠢牛百般地折磨她,只不过是他罪恶的魔爪的延伸。今天他说这些话的真正的目的,无非是故伎重演,挑拨离间,诱她走进他设下的圈套,满足他的兽欲。经历了这么多事,自己的头脑还不清醒,眼睛也不明亮,又上了这种小爬虫的当。从今往后,她应该百倍提高警惕。就这样,他思索的足迹,像拉磨的毛驴的蹄爪,反反复复在她的脑子里盘旋践踏。直到曙光初露,她还没有得出这个问题的准确答案。实在疲倦以极,才囫囵地睡了下去。
    她醒来的时候,严厉的日光已射进了小小的铁窗,严密地监视着她,让她恐惧惊慌。今天是国庆节,革命的人民大众都要快快乐乐欢度伟大的节日,这不能间断的喂牲口的脏活累活,当然要罪不可赦的右派分子扛起。糟了,今天春牛是不会来,所有的活儿,都得靠她自己一人干。猪草昨天虽然剁好了,可是用作煮猪食的柴禾的白杨树,还没有锯断、劈开。等她劈了柴禾,煮好猪食,早该日已过午,那些无罪的猪,得跟着有罪的她一起受罪,饿得嗷嗷叫。她应该马上起床,拼死拼活劳作,尽快地解除它们饥饿的痛苦。幸好,春牛今天不来,否则,她睡到这时还没有起床,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汇报上去,还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深重灾难,降临到她的头上。
    她急忙想翻身起来,可头脑昏昏沉沉,好像有无数的锥子往里扎,痛得要命。经过赖昌铁蹄的的蹂躏,她周身像散了架,莫说起床,连动弹一下也十分艰难。只有肚子里那小东西,他不知道人世间的艰难险恶,还是无所畏惧,拳打脚踢,左冲右突,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她想,今天要下床劳作,恐怕比登天还难。有什么办法呢,明天只能塞住耳朵,任凭那监督她的春牛恣意谩骂,任凭那酷似阎王的上级,恣意宰割。可怜的猪啊,你们也只能自认倒霉,碰上她这么个无能之辈。不过,它们还是自由的,今天,他们可以嗷嗷嚣叫,鸣冤叫屈;明天,还会有人替它们平反昭雪,严惩她这个迫害它们的罪魁祸首。而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呼唤腹中的儿子,他压根儿置若罔闻!自己这冤中的奇冤,究竟有谁知道?太阳虽然出来了,可她眼前却一片漆黑!想着想着,她再也稳不住突突狂跳的心,再也忍不住淅淅漓漓坠悲泪,再也禁不住埋怨这浑浑噩噩的天、冷酷无情的地……
    她不顾头脑发昏眼发黑,使劲地咬着牙,双手战战兢兢,拼命地撑着床,到底还是挣扎着坐起来了。可是,那些猪们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饿得嗷嗷直叫,倒听见户外枝头上的小鸟们,吱吱喳喳、唧唧呱呱,在欢歌笑语。她想,秋日晴天的早晨,阳光是这样灿烂,空气也这般清新;茫茫蓝天如大海,片片白云似风帆;莲池中,碧水悠悠,鱼儿嬉戏,红蕖颤袅,蜻蜓上下:那是一副多么好的江南仲秋图。她应该即刻起床,投入这无限美好的大自然的怀抱,与鸟雀们同欢乐。人生无常,逢春未必喜,遇秋何足悲。短暂生命烛焰的微明,何必与苦难人生的永恒的无边黑洞较劲?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生命的萤光,能亮则亮,该灭就灭,如日月经天,似江河行地,顺其自然。又何必斤斤计较于富贵贫贱,戚戚忧虑其悲欢离合呢。
    她挣扎着起来后,忘了穿衣,拖着沉重的赤脚走过去,打开了曾经禁锢一切的厚厚的门。门外的景象,竟如东逝碧水向西流,红日偏从西边出,变得如此出人意外。猪圈冲洗过了,一大锅煮好的猪食正冒着热气;猪们饱食之后,正在磨耳交颈嬉戏;春牛光着膀子,汗流浃背,在努力劈柴,劈好的丁柴,垒成了一座小山;几只喜鹊一步一啄,在地坪里戛戛肯首踱步,似乎在啧啧称赞春牛。听到吱哑的开门声,春牛抬起头来,抹了把汗,楞头楞脑,嘿嘿嘿嘿,尴尬地笑着说:
    “柳老师,洗脸水打来了,快洗脸吧,别让水凉了。”他丢下手中的斧头,搓着手,很不自然地瞟了她一眼,“饭煮好了,我们,我们去吃饭吧。”
    此时,柳沛云的惊诧,真是莫可名状。怎么,凶恶的老虎竟变成了绵羊?老师这亲切熟稔的名称,已经与她久违了。连三岁小孩都对她怒目横睁,戳着脊梁骨直呼她的名字,或者叫她死右派;咒骂她‘不老实’、‘死不悔改’、‘反动透顶’。这一切她习以为常了,春牛今天呼她作老师,揽下一切重活干,她反而觉得不习惯。她也清楚地知道,如果多有一些人这么呼她,这么待她,说不定左派们的变态的神经,会更加变态,又要开大会来狠狠地斗她,肃清流毒。她如今是惊弓之鸟,再也受不起惊吓。别人怎么骂她作贱她,强制他昼夜不停地干牛马活都可以,就是群起斗争,按头、压肩、扭胳臂、跪禾刷,着实使她受不了。她十分惶恐而又极其恳切地哀求春牛说:
    “春牛,春牛,我是右派分子,我罪孽深重,没有资格当老师。我求求你,直呼我作柳沛云吧!我要脱胎换骨地改造自己,这些活儿还是让我来干,让我来干吧!”说着就抱起一抱丁柴,准备送进猪舍。
    “别这样,别这样!”春牛急忙抢过她手里的柴禾,丢在地上,十分愧疚地说,“沛云姐,过去是我不对。你怀着孩子,既要教书,还要作牛作马,搞劳动。我不仅不帮你,反而千方百计折磨你。我不是人,我是畜牲!今后一切粗活重活我全包了,你只安心教书就行了。”
    “怎么怎么?你叫我姐!”柳沛云更加诧异,更加惊恐,“我是右派,是阶级敌人。你这样称呼我,会连累你的,也使我感到害怕。你还是直呼我的名字,或者干脆叫右派分子,于你于我,都无挂碍,也符合现在的潮流。”
    “沛云姐,如今呼你姐对我有什么挂碍?我和你家相差只那么七八里,你妈还是我的远房姑妈,你我都是穷叫化。只是你多读了几句书,当了教师,才害得你成了右派分子,把你整成这个样子。我是个农民,不像你们干部,说什么对右派分子的同情,就是对党对人民的犯罪,动不动就开除党籍,开除工作。我没有党籍工作籍可开除,一切责任都由我承担,我怕他个鸟。”春牛抹去身上的汗,穿好衣服,很有几分气愤地说,“别管这些了。饭菜快凉了,我们还是快点去吃饭吧!”
    他们走进厨房,在饭桌前坐定。柳沛云见到桌上除了两个常吃的祖宗菜外,还新加了几个荷包蛋。怎么,昨夜竟是楚河汉界,是地狱天堂的分界线?卸下了牛马般的重负不说,伙食也突然改善了,春牛石板似的僵硬的脸面,也变成了和风吹拂的绿水,泛起了笑的涟漪。春牛见她百思不得其解,连忙向她解释:
    “沛云姐,过去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昨晚,赖校长到我家里,对我说,要我好好对待姐。我说,‘你们不是要狠狠地折磨她,让她老老实实,脱胎换骨。不然,就要辞退我。’你们不是还说,‘如果我做到了使她“脱胎”,就让我转正,当正式工人。今天我要她劈柴挑水煮猪食,又有什么不对呢?’赖校长十分生气地说:‘说要折磨她的,是姚校长!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可胳膊拗不过大腿,我怎么敢照顾她。如今组织上调姚令闻当区长去了,此后,他鞭长莫及,他那个个少林寺的长老,管不着我这个武当山的小道士。春牛啊,如今,我当了校长,成了武当山的真人,你按照我的意思,好好对待她,我决不会亏待你。’我爸爸听说我曾虐待过你,拿起棍子就扑打我,骂我是畜牲。我爸还说你是我的堂表姐。你忠厚老实,是老天瞎了眼,让那些丧天良的恶鬼,把你害成这个样子。我爸还说,你现在怀有身孕,什么也不能让你干,如果我不听他的话,出了差错,他就不许我进家门。今天早晨,我爸还拿来鸡蛋,给你补身子。过去我错了,我不是人。沛云姐,看在我爸的面上,你就原谅我吧。”说到后面,他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真像个犯了严重错误,低着头站在老师面前忏悔的孩子。
    听了春牛的话,柳沛云十分激动。他想,做人真难啊!连在学校做临时工,也身不由己,要被别人当猴耍!自己参加工作这两年多,不就是这么一只被他们耍弄得五脑七伤的猴子?他们耍够了,玩腻了,就把她当垃圾一样抛弃,致使落到了这种生不如死的田地!备受冰雪严寒之苦的人,更能品尝到点滴温暖的丝丝甜。她含着眼泪,夹起一个荷包蛋,塞进春牛的碗里,哽哽咽咽地说:
    “我,我不怪你,春牛,我的好弟弟!看牛伢子手里没牛卖,他们要你看的‘牛’就是折磨我,你不折磨我,你这看牛伢子就当不成。反正你不折磨我,别人还会比你凶。怪只怪我自己瞎了眼,被他们牵着鼻子往死里拽。到了这步田地,后悔已来不及!”
    原来,她始终弄不清,究竟是姚令闻,还是赖昌在耍自己?现在终于真相大白了。是姚令闻耍了她,他耍手段蒙骗组织,把她打成右派,存心糟踏她,以博得立场坚定的美名,使自己能加官进爵,最后丧心病狂地甩掉她。她知道,姚令闻玩女人远远胜过馋猫爱鲜鱼,yù huō难熬,甩了她,再结婚也很自然,但是她没想到这一天竟如此之快,仅在他们离婚两天之后!不过,她肚子里的儿子,还是他的,他说他舍不了自己的骨肉、特别是他妈妈想抱孙子简直想疯了的这些话,应该是真的。她记得今年春节后,在刚刚被划为右派之后,第一次到家里过年,他妈那种亲密温暖的情景,她那春风般的慈祥的面容,至今仍在她脑际清晰显现,他的春雨润物般的关切的话语,至今还在她的耳际萦绕:
    “沛云,我的儿啊!人生道路上受点挫折没关系,只要有人在,就会有希望,就会出现奇迹!想当年,令闻他爸为革命献出了生命,令闻还没出生。是我孤苦伶仃,带着他闯过荆棘丛生的千难万险的道路,让他读了书,参加了工作,入了党,提了干,当上了官,才有了今天。他会继续努力,前程无量啊!你今天为他受的委屈,比起我当年的遭遇,那是十不及一的。你不必苦恼,我们始终会牢记你对令闻所做的牺牲。如果你能为我生个乖孙子,我就在暗夜里见到曙光。当然,目前令闻不方便好好照顾你,不过有我呢,我是烈属,别人不敢对我怎么样,我这里就是你和你儿子的最好的避风港!”
    她说时,殷切期待的目光是真诚的,是值得信赖的目光。她一定不会抛弃她。她想,待她临产时,她就会住进这个温暖的家,妈会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和她的娃娃。到那时,令闻也会不时来幽会,加倍地爱抚她和他的儿子,那是一副多么富有幸福生活情趣的图画啊!
    不过,春牛却反复斥她死心眼,明摆着的姚校长讨老婆的事儿,大家嘴都说歪了,可她偏偏不相信。春牛的斥责,使她又觉得,外面那些传言的真伪,她还得弄个明白。吃一堑,长一智,他不能像过去那样,再让姚令闻蒙哄欺骗。到元旦放假的时候,他一定要去县城走一遭。
    “沛云姐,你怎么啦,这么呆呆的,怪怪的?”春牛将荷包蛋又送回碗里,“你怀着小宝宝,需要营养,还是你吃吧!”
    “没想什么,我只是想,孩子快足月了,到元旦放假的时候,我得去县里检查检查。”
    周沛云故意隐瞒自己去县城,是为了去弄清姚令闻结婚事实真相,又将荷包蛋塞进春牛碗里,笑着恳求他道,“到元旦,只能辛苦你一个人喂两天猪了。有功得受禄,你就多吃个蛋吧!”
    推来让去,最后四个荷包蛋,每人吃两个。吃饭时,他们还商量了她去县城办法。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元旦。春牛说她月份深了,走不动,过分劳累,会出问题。只能找副竹杠来,缚住这把椅子,他再找个人来,抬着送她去县城。她却十分犯难,如今人人都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忘我劳动。她一个右派分子,还要坐轿子让人抬,别人不把她拖下来,指着她的鼻子直骂才怪呢?何况如今人人把“革命”二字挂在嘴上,谁愿意去抬右派分子,沾上一身腥臊?商量来,商量去,最后春牛说用独轮推车,送她去过虎岗轮船码头,然后她乘船去昆阳。只是这种车子,农民常常用来运粮送猪,太委屈她了。柳沛云倒笑着说,据说这车子还是诸葛亮发明的,古时叫木牛流马。如今能坐上,她觉得十分光彩。
    于是,春牛从自家找来独轮车,车的独轮的一边搁块木板,让她躺在这边;另一边搁上块大石头,以保持车身的平衡。为了不只滚下车,还用绳子缚在车架上。走在路上,不认识的人见了,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无限关切地说:
    “肚子这么大了,才坐独轮车去看大夫,真作孽!”他们又指着春牛切齿痛骂,“你做丈夫的,怎么不找把椅子,再找个人抬着,让她舒服点。你这么不管妻子的死活,真该千刀万剐!”
    知道她是右派的人见了,无不义愤填膺,有的甚至破口大骂:
    “柳沛云,你这个右派分子,死不老实!不好好改造,还想坐轿子,乘车子,享清福!”
    “没人抬轿子,她就坐独轮车!你看你看,挺着个大肚子,活像一头大肥猪!”
    有个小伙子还气势汹汹,要把她从车上掀下来,开个现场批判会。不过也有些大娘、大爷,无限同情她,冲着小伙子破口骂:
    “三伢子,你瞧瞧,她比你究竟能大几岁?她不过多读了几句书,当了老师。她也没有说错什么话,是她黑良心的老公害了她。要不是你在家里刷牛pì眼,也读书当老师,这次县里鸣放,你肯定会叽叽呱呱炸芝麻,早就成了右派,你有什么资格骂人家。”
    “作孽啊,挺着个大肚子,一身两条命,她丈夫却离婚不管,她那没良心的丈夫真该遭天杀!没有办法,她只好坐运猪的独轮车,你们还丧尽天良骂她,你们还是人吗?”
    通过反右,抓出了一批反面教员,树起了批判的靶子,通过全民对资本主义的大批判,人民群众的社会主义觉悟空前高涨。人民共和国的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几乎处处都摆开了革命大批判的战场,革命烈火越烧越旺,谁要是不经意说了句背离了社会主义方向的话,都会受到严厉的批判。子责父,夫批妻,大义灭亲的事,随处可见。可惜没有这么多官位,要不然,不知还要提拔多少乡长、区长!至于对阶级敌人——地、富、反、坏、右的批判更是严厉十倍,拳打脚踢逼着跪,那是少不了的革命行动。只是这次,这些革命闯将碰到的是有股蛮劲的春牛,这头蠢牛啊,简直是只凶猛的老虎,谁也不敢惹他。加之一些老人的责骂,那些翘起的**给泼了瓢冷水,立刻乌龟缩了头。革命高调唱起来固然好听,可是因为与己无关的事,招惹了这头横蛮的牛,自己将会遭受皮肉之苦,不值。于是,他们且骂且退,临阵脱逃了。
    就这样,春牛过五关,斩六将,一路上排除骂骂詈詈,磕磕碰碰,停停歇歇,中午过后,好不容易来到了过虎岗的轮船码头。春牛扶她上船后,嘟——嘟——几声长长的汽笛拉响,轮船开了,那些疯子似的喧嚣怒骂声,才渐渐远逝,她的砰砰狂跳的心,才暂时平静下来。她有生以来,才第一次这么狼狈地离开了她心爱的——如今却使她万分恐惧的家乡。此时,她又深切地感到,如果是头猪,挺着个大肚子,肥肥壮壮,农人们定会向春牛招手致意,笑语夸赞:
    “小子,你的堂客真行,喂出了这么头大肥猪,一肚子油,定会卖个好价钱!”
    可是她是人,是个被胡里糊涂划入另册的的不明不白的罪人,既不能吃,又不能卖,迎来的当然就只能是金刚怒目式的千人唾、万人骂。人活到这份上,连猪狗都不如,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世界上的人,如果都憨厚如猪,没有阴毒害人的魔鬼,没有凶残地吃人的虎狼,那么,也就不会有善良受罪的羔羊,那么,人们该多么友爱,这世界该多么宁静,该多么美好啊!她痴痴呆呆地站在船舱中,痴痴呆呆地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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