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爱人，不是哥们儿

他的表情有点懊恼，扶起了椅子重新坐回去，低着头继续整理卷宗。头一回，我听他一次说了很多话，“我看你们处得挺好，觉得合适就早点儿定下来吧。现在好姑娘都抢手，特别是她那种事业不错，人也漂亮的姑娘，追她的人肯定挺多，你得好好把握住。别说哥们儿没提醒你，就算她答应和你定下来，你也别以为这事儿就真跑不掉了，煮熟的鸭子还能有飞走的，你以后就再多抽些时间陪陪她吧。女人，特别是她这一种，你的工作有时候也没个准谱，有时间就多和她粘着，这样她才会有安全感。”
    我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着这段话的,但我那个时候只顾着感动了，感动他这么为我着想。现在想想当时我回他的话真他妈的太不是个东西了，“你放心！哥认真起来她准儿跑不了！你就等着叫她一声儿嫂子吧！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话，过两天这案子也忙完了，她上次说想去云南的西什么……”
    “西昌？”
    “不是。”
    “西双版纳。”
    “对对！西双版纳！明儿我就请假陪她旅游去。”嘴上还说着，我就开始计划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是自个儿去还是跟团去，是去五天还是七天。
    梁俊之后没有再开口，很认真的在整理卷宗，事后我才发现他那个时候压根儿就没看进去，一个案宗半个多钟头都没整理完。
    现在想起来，他大概是怕他自己情绪失控，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当天晚上我就把我女朋友蒋嘉雯约了出来一起吃个饭，梁俊也被我死活拽着一起去了。
    之前说过蒋嘉雯这姑娘特别善解人意，就算我在饭桌上一直和梁俊说话，没怎么顾得上她，也特别能理解男人之间的友谊，让我不用管她，别让梁俊觉得无聊了。
    梁俊和平常也没什么两样儿，我唱独角戏，他偶尔发一个单音当做是听见了。
    直到散了场，我和他说今晚不回去了。他只是不在意的嗯了一声。
    我和蒋嘉雯上了车，从倒车镜里看着梁俊一直站在原地，视线的终点我们离开的方向，心里莫名的有点儿没着没落。
    到了蒋嘉雯家门口的时候，不知怎么我一直惦记着梁俊，惦记着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离开的样子。最后我还是没有留宿，把她送进家门我就回去了。
    他那天离别时看我的眼神，特别的茫然无措。
    在开门看见我回来之后，眼里是另一种茫然无措。
    站在自家门口，我俩一个门里一个门外，气氛有点儿不自在的尴尬，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气氛，“哟～梁警官～这家里就我俩，这么热的天还害羞裹什么浴巾啊？又不是没见过你那几两东西。”
    梁俊眼里那种无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看神经病的眼神儿。
    于是……我就被他关在了门外。
    “哎！我就开个玩笑你别生气啊！快开门让我进去！我没带钥匙！梁俊！梁俊开开门！哎你别不理我啊！”我敲了半天门喊了半天，梁俊一直不搭理我。
    我在想今晚是不是得跟门口将就一晚，门终于开了，梁俊穿好了衣服站在门里面，看了我一会儿，也没给我让道进去，把我落家里的钥匙扔给我，又把门关上了。
    我看看紧闭的门，又看看手里的钥匙，简直哭笑不得。
    你说梁俊这大老爷们儿，有时候怎么就会这么小孩儿脾气呢？不过我也习惯了，用他给我送出来的钥匙开了门进去，只看到梁俊给了我一个背影，进了他自个儿的屋里。
    他心情不好才会这么闹别扭，虽然我不知道他在闹什么别扭，再怎么说我也比他成熟稳重，作为一个比他成熟稳重的爷们儿，比他大俩月的哥们儿，只能由我哄哄他了呗。
    走到他房间门前，抬手敲了敲门，“梁俊，明天你想吃什么？家里荤菜还有排骨和牛肉，素的有土豆萝卜，咱明天自个儿带饭吧。”
    我会问他这个，因为我知道在这事儿上他从来不会说随便两个字，都会很认真的回答。
    隔着门，我听见梁俊的声音传出来，“红烧排骨，不要土豆，用萝卜，汤要酸菜粉丝汤。”
    “好嘞！我现在就去做好装饭盒。”我一边应着一边朝厨房走，到了门口又朝那屋子喊了两声儿，“我准备顺手再做点儿宵夜，你吃不吃？”
    梁俊的嗓门儿没我大，隔着一道门儿一个客厅他喊什么我也听不见，只能打开门来回我的话，“不吃。”
    “成！那我也不吃了，一个人的不好做。”我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回头就看见梁俊还站在他房间门口，我指指客厅的小桌，“拿俩苹果来，我给洗洗咱一人吃一个。”
    “噢。”
    排骨在锅里炖着，我特意把苹果切成小瓣摆盘子里，还摆出了一个花儿，端去客厅坐在梁俊旁边儿，“来，吃苹果。”
    梁俊看了盘子里的苹果一眼，“直接洗干净啃就得了，搞这么麻烦。”
    “我这儿不是讨好你么？”我狗腿地拿起一块往梁俊嘴里塞。
    他也没拒绝，张嘴吃下我喂的苹果，嚼完了吞进肚子之后，说：“讨好我干嘛？”
    “你不高兴啊！”我直说了出来，“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以这二十六年的经历来看，目测又是我惹的，所以我有必要为我不知道犯了什么的错来讨好你。”
    要换别人一准儿得来一句你自个儿都不知道犯什么错，干嘛还要讨好我？但梁俊没有，他笑了笑，拍拍我的头，“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所以……看在我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就甭生我的气了吧？”我到底是没问他生什么气，他是不会说的，还是我主动服软比较好。
    果然梁俊大手一挥，特别大人有大量似的，说：“好吧！就再原谅你一回。”
    这一页，就这么翻过去了，梁俊也没在意的样子了。
    可那是他藏得太好，习惯藏了那么多年，那么多东西，这一套他早就用得炉火纯青。
    翻过去，也不过是我以为而已。
    现在想想，我和他的相处方式实在是太暧昧了，一起上下班，就连其中一个人会加班，另一个也一定会等着一起回家，实在是要熬通宵，另一个人也会大半夜的送宵夜。
    偶尔会开些没节操的玩笑，虽然开玩笑的人都是我，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上拳头堵住我的嘴，但有时候也会回应两句。
    有一套只属于我俩的房子，地段不是特别好，重要的是离我们单位比较近。可买的时候谁都没考虑以后对方要结婚了怎么办，后来谈了一次这个问题，他说要是谁先结婚了，房子就归谁，另一半儿的房钱就当是哥们儿送的贺礼。
    现在想想，原来他从和我合计一块儿买房时就是为了我，因为他不会结婚。
    如果我俩其中有一方是姑娘，大概夫妻的生活就是这样。我知道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是爱人，但我从来没有把我和他的关系往那方面去想过，从来没有，梁俊也从来没有暗示过什么。
    其实梁俊自己藏着也是对的，要是他那个时候就告诉我了，十有八九我能被他吓跑。
    云南之行结束后，我刚回到家，见着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梁俊就开始抱怨，“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和女朋友出门最想打折的是女朋友的腿了，除了坐飞机，睡觉，吃饭，就没消停过，五天啊！走了足足五天啊！我的腿都快折了！”
    梁俊对我的遭遇只有这两个字的评价——活该。
    是活该，不过活该那也是我乐意。我这么说着，梁俊按遥控器的手突然顿了一下，脸上本来幅度就小的笑容也没了，我没发现，还特得瑟的掏出相机凑到他旁边坐下，给他翻照片看，“来来，你瞧这照片儿，我俩看起来是不是特登对？帮忙拍照片儿的人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