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墟之谜

走出渡口，离开湖岸，已经是下午，日光由浓烈变成浅淡，像一双温柔的手，从还没融化殆尽的枝头斜穿过来，照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从各个渡口汇聚而来的人群逐渐变得拥挤。西河向青颜使了个眼神，然后向冉君说了句“我们在中心广场碰面。”，便与青颜一起钻进人潮里。
    “喂。”冉君想叫住他们，已经来不及。
    回头看到冉卿一脸的笑，“陆西河还真是个有趣的人。”冉卿说。
    “是么？”
    “难道不是么？”兄妹二人四目相对。
    “哥哥，”冉卿又说道：“其实之前，来到时候，陆西河和我说了很多。”
    “嗯！”浅淡的夕阳光线就要从地平线上消失，夜幕降临前的昏暗立刻笼罩了大地。就像前一秒还意犹未尽的笑意，被迅速冻结，逐渐阴郁的表情里，换上了一张心事重重的脸。塞进裤兜里的手摸到了手机，手机里是许多个未接来电和未看短信。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看，更没完全没接，但是看与不看，接与不接，又有什么区别，像“今晚去省城赶明天凌晨的班机”，或是“晚上九点我在梅园门口接你”这样的信息，像是烫伤情绪的烙铁，非要给这样冬雪皑皑的晴朗天气里，布上一片阴云。不接也可，不看也罢。
    但这样的信息，其实并不是冉君一个人收到。收到信息的还有青颜，就在纪念摊前转身的冉卿，其实手里捂着的是被惊吓到发抖的手机。‘呜呜呜’的振动声，像是一个正在抽泣的孩子，没有人去安慰，他就那么持续地振动着。直到冉卿回头再也看不见冉君的影子，才摸出电话来，轻轻地滑动屏幕。
    “喂！”
    “卿儿，跟你哥哥说，晚上九点我在梅园门口接你们，要赶明天凌晨的班机。”电话里是急切的告诫。
    “知道了！”冉卿本来想问为什么，可是开口却变成了这样一句毫无力气的回答。
    然后电话被挂断，她站在原地晃了晃，蹲到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哭起来。陆西河站在一边，并未去打扰她的哭泣。等到冉卿哭停了，他才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给她擦去泪痕。然后用冉卿刚刚买来的丝巾，包裹着一团积雪，一点点地给冉卿抹去哭过后双眼的痕迹。
    “你知道鱼为什么会被淹死吗？”西河调侃的语气。
    “为什么？”冉卿哭腔并未完全熄灭。
    “被眼泪咸死的。”西河说。
    “你去死。”冉卿破涕为笑。
    冉卿拿着手机屏幕，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表情，发现并没太重的哭痕，然后才深深松了一大口气。转头看陆西河，只见她理着丝巾在那里看太阳，像个好奇的小孩子。“喂，谢谢你！”冉卿说。
    “谢什么。”西河笑着说：“虽然雪花融化了，但这梅花开得正茂盛呢，不谢不谢，不谢哈！再说就算谢了，明年冬天她们还会再怒放的。就像人一样，无论去了再远的地方，他们都还会回来。”陆西河语气一转，望着冉卿，“有时候，人们离开，只是为了可以更好地回来。就像，冉君。”
    冉卿觉得自己的双眼很不争气，在这个名字刚刚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瞬间，眨了两下，便像坏掉的阀门一样，眼泪就哗啦啦一下流淌了出来。只不过这次的眼泪有所不同，流着泪的双眼下，是一张嗔笑的脸，依然说道：“喂，谢谢你！”
    “要谢啊，就谢谢冉君吧，谁叫他幸运，认识了我这么善良一好朋友好哥们呢！”
    西河一脸臭屁的样子，再一次逗得冉卿破涕为笑。
    那个笑，差点没延续到此刻，在冉君一脸阴郁的表情下弹出来。不过这个笑意，还是让冉君皱着眉头问冉卿：“你在笑什么？”
    “没笑什么啊！”随即莞尔一笑，所有路灯在这一刻被点亮，昏沉沉的世界一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哥哥，灰暗只是一个过程，不是终点。”冉卿看着冉君说。
    冉君站在原地，脸上的阴影逐渐褪去。然后伸出手去摘冉卿书包。或者同时还说了一句：“给我背！”冉卿没有听清楚，可还是乖乖地伸了伸胳膊，任冉君把她的书包取下来，再装到他的背包里。硕大的背包仿佛能够装载着一切，包括那些委屈和不快乐。
    在兄妹对视的眼睛里，努力地从里面挖掘出熟悉的快乐来。
    “以后书包可不能再装这么重咯！被太重会劳累致伤，劳伤了长不高的。”冉君将背包往肩上搭，还不忘记伸手去摸摸冉卿的头，说：“就像你这样。”
    这次冉卿没有生气，她嘿嘿一笑，笑得无比谁都幸福。
    冉君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背包取下来，给冉卿背好。然后转身蹲到她前面，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对冉卿说：“来吧，这是专门为卿儿开放是最温柔的肩膀。”
    “沉吗？”冉卿扒上去，说。
    冉君轻松一笑道：“沉重也只是过程，不是终点。”
    冉卿没答话，她将鬓发掠到耳朵后面去，把脸向着冉君的肩膀里更靠近一些，“都要走到北方去了。走到一个我不能跟着你去的远方，以后没有我，是不是还会有个人大冬天的赖在你背上取暖？如果有，你会给她温暖吗？”这样的心声，贴在冉君温柔的肩膀上。
    “哥哥，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冉卿发现自己的口误，连忙掘了掘冉君的耳朵说：“不是，是你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这个嘛，”冉君作思考状，“我猜你现在想去广场看雪，然后去小吃街品美食，之后去步行街买玩具，然后再去电影院看场午夜电影……最后嘛，嘿嘿，”故意摆出一副阴险的笑，“再做个恐怖的噩梦。哇喔！”
    “你讨厌啦！”冉卿还真被吓了一跳，“谁要跟你去看电影。”
    【作者说话】
    终于让冉君离开了，城墟也接近了尾声。
    其实这个谜，连我自己都无法解开，在这个错综复杂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