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门遁甲

第39章


  娄小娄一直在诊室里坐到天黑。
  他的生日,桑丫的忌日,雨一直在下。
  他在雨中驾车回到景山小区,把车停在路边,迎着雨,踉踉跄跄地走回家去。车里有伞,他却没有使用它。
  进门之后,他的全身都湿透了。
  他没有换衣服,湿淋淋地坐在了沙发上。电视没有开,屏幕映出了他苍白的脸,这么短的时间,他就苍老了许多。
  他曾经对桑丫说:带你去过去,来未来。
  现在,她连现在都失去了……
  他又一次开始思考命运。
  桑丫之死,绝非偶然,一定是某种神秘力量造成。如果说桑丫是一个“卒”,那么那个雷就是一个“帅”。下棋的老人朝前走了一步“卒”,挨上了“帅”,“帅”必定要把“卒”吃掉。那么,下棋的老人可不可以悔棋呢?
  如果在这个世上,有一种起死回生之术,能够让桑丫复活,就算花一辈子时间,娄小娄都要把这门法术学到手。那时候,娄小娄满头银发,面部布满岁月的坎坷。桑丫复活了,她依然停留在十七岁,明眸皓齿,娇嫩如雪。她好像做了一个长梦,愣愣地望着娄小娄,问:你是娄小娄的爷爷吗?
  娄小娄心绪不宁,悲痛万分,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去。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电视上,他想到,电视应该报道这个事件,那就远远地看她一眼吧。
  这样想着,他就打开了电视。
  搜索了一圈,没有看到这个雷击事件的报道。也许已经播过了。
  最后,他把频道停留在花都卫星电视台上。
  正在播一个专题——《说偶像,说粉丝》。娄小娄没心情看这样的节目,却没有关掉它。雨已经停了,房间里太安静了,他需要电视的噪音。实际上,他的眼睛看着屏幕,却什么都没看到。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一下弹直了身子。
  记者在花都公园门口采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学生,记者拦住她,问:“你是中学生吧?我们想采访一下,你喜欢刘德华吗?”
  这个女生用草帽挡住了脸,说:“对不起,我不认识。”然后就匆匆走过去了。
  娄小娄目瞪口呆——这个女生分明是桑丫!
  桑丫!
  从记者的解说中,他知道,这些采访镜头就是当天上午在花都公园录制的。
  这是怎么回事?
  桑丫死了,她怎么会出现在电视上?难道是另一个容貌酷似桑丫的女孩?
  不可能。娄小娄认定她就是桑丫!她的态度,她的眼神,她的服饰,她走路的姿态……
  可是,即使桑丫没有死,她早晨还跟娄小娄通过电话,不可能跑到千里之外的花都公园去啊。
  娄小娄越想越糊涂。
  突然,他站起来,换上了新买的一身衣服——浅黄色正装衬衫,藏青色正装长裤。接着,他走到书房,打开抽屉,拿出那叠传真过来的奇门遁甲,又带上身份证,装上一些钱,匆匆下了楼。他要去寻找桑丫。他要去一个梦中寻找桑丫。
  要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有人喊他:“小娄!”
  他抬头一看,母亲迎面跑过来。
  她焦急地说:“刚才我去了芍药地那个房子,听说住在那里的女孩出事了?”
  娄小娄说:“是的。”
  母亲说:“这下麻烦了!说不定,我们会被她家人讹上……”
  娄小娄不耐烦地说:“妈,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母亲说:“你别不信我的话!”
  娄小娄说:“好了,我得走了。”
  母亲诧异地看了看儿子,问:“你干吗去?”
  娄小娄说:“我去花都。”
  母亲说:“花都?你去花都干什么?”
  娄小娄说:“散散心。”
  母亲说:“我不让你走,你跟我回家待几天。”
  娄小娄说:“妈,我一定要去。”
  母亲说:“那个女孩住在你的房子里,现在她死了,你突然离开北京,警方会怀疑你的!”
  娄小娄说:“无所谓了。”
  说完,他甩开大步,走出小区,伸手叫过来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母亲追上来,拦住车,眼泪就流下来了,说:“小娄,我昨夜做了一个梦,似乎是个预示。你这次出去,肯定凶多吉少!为了妈妈,你能不能改变主意?”
  娄小娄眯着眼睛看了看母亲,说:“什么梦?”
  母亲说:“我梦见,你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那个旋涡就像太极图,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像两只古怪的眼珠子。黑的推白的,白的推黑的,还有无数小孩子在嘻嘻哈哈地笑。从此,你就再也出不来了……”
  娄小娄说:“你找个高人解解梦吧,然后打电话告诉我结果。我在旋涡里等着。开车。”
  司机早等不及了,车一蹿,就开远了。
  母亲傻傻地站立。
  两盏尾灯,驶向黑暗深处,越来越暗,终于被吞没。
  天上的乌云散开了一部分,露出几颗奇亮的星星。
  梦中的那个旋涡象征着什么?为什么有无数小孩子在嘻嘻哈哈地笑?为什么儿子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没有人告诉这个可怜的母亲答案。
  满世界的雨腥气。 
                  
2 消失了 (1)
  娄小娄顺利地上了火车。
  从北京到花都需要九个多钟头。
  娄小娄上了车就躺在铺位上,闭上了眼睛。
  有一句老话:剪不断,理还乱。娄小娄的脑袋里乱七八糟,不可能睡着。实际上,他并不相信到花都能够找到桑丫,不过他一定要来看看,才会死心。
  火车提速了,这趟车一站抵达花都,中间不停。
  迷迷糊糊中,有个老头说:“师傅,我泡的茶,尝尝吧。”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这个老头不知道是哪个铺位的,他穿着一件白背心,一条灰衬裤,趿拉着火车上的拖鞋,端着一壶热乎乎的茶水,正在对邻铺的男人说话。
  邻铺的男人说:“谢谢,谢谢。”然后拿起保温杯,倒满了。
  热心的老头又对其他几个乘客说:“还有人喝吗?大家出门在外,不要客气。”
  询问了一圈,老头唯独没有理睬娄小娄,然后就走了过去,到旁边的卧铺送茶了。
  娄小娄闭上了眼睛。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喝。
  半睡半醒地过了几十分钟,车竟然停了,接着娄小娄听见有人下车。他感到有些奇怪,以为是临时停车,因此,并没有太在意。
  过了一会儿,有人喊:“先生,终点站,下车了!”
  他一愣,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个圆脸乘务员,她在对邻铺旅客说话。
  那个人迷迷糊糊坐起来:“到站了?”
  乘务员说:“是的,到站了。”
  娄小娄看看表,开车才半个钟头,应该刚刚离开北京市区,怎么就到了?
  可是,大家都提着大包小包下车了,窗外还有接站的人急切地观望。他看看站台上的牌子,确实是花都站。
  邻铺旅客迅速穿上衣服,提着一只大箱子,下了车。
  那个圆脸乘务员好像没看见娄小娄一样,根本没理他。
  他爬起来,快步朝车下走去。
  前面还有几个人在慢慢下车,圆脸乘务员对每个人都彬彬有礼地鞠躬说再见,只有他下车的时候,乘务员好像没看见,什么都没说,转身就上车了。
  娄小娄满腹疑惑地走向了检票口。
  他是最后一个人。
  一个瘦高的检票员在检票。娄小娄走到她面前,把票举向她。她却像没看见一样,根本不理睬。
  娄小娄说:“不用检了吗?”
  瘦高的检票员跟另一条通道的同事挤眉弄眼,似乎在嘲笑着刚刚走出去的一个农民,还是不理娄小娄。
  娄小娄试探着朝外走,检票员竟然没有拦他。
  于是,他就走出去了。
  车站广场上的人流熙熙攘攘。娄小娄有些迷茫,抬头看看天,天刚蒙蒙亮,这个南方山城有一种湿漉漉的气息。
  他慢慢朝前走着,有个瓦刀脸小伙子迎面走来,竟然撞到了他身上,瓦刀脸小伙子惊叫了一声,一下就跳开了。
  娄小娄也愣住了。
  瓦刀脸小伙子盯着娄小娄站立的地方,看了好半天,终于挠挠脑袋,走开了。走出很远,还不放心地回头看。
  娄小娄前思后想,突然如同五雷轰顶——这个城市的人看不见他!
  为了验证一下,他慢慢走到一个卖茶蛋的妇女背后,小声问:“茶蛋多少钱一个?”
  那个妇女没反应。
  他把声音提高,又问了一遍:“茶蛋多少钱一个?”
  那个妇女还是没反应。
  这时候,娄小娄已经确定,他成了隐身人,并且被消音了!别人只能触碰到他的存在!
  他抬头看了看火车站的电子计时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2006年4月23日。
  他似乎明白了,自己回到了一年以前的时间,他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桑丫,是一年以前的桑丫。现在,她还活在这个城市里!
  他记得看过一本书,上面说,1975年莫斯科发生过一起不可思议的失踪事件:有一辆地铁,从白俄罗斯站驶向布莱斯诺站,它在中途运行的十四分钟内,载着满车乘客,神秘失踪了。这起诡异事件迫使全线地铁暂停,警察和地铁管理人员在专家的指挥下,对莫斯科的地铁线展开了地毯式搜索,始终没有找到这辆地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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