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好看的耽美全文:承欢

第56章


——末借之死,他没有亲眼目睹。
其实那天他如果去得早一点,是赶得上看末借的死刑的。但是出于微妙的自我保护的心态,他没有去。
而他逃避的一切,此刻如此汹涌地面对他!
不过如此而已,他冷冷地对自己说。
下一瞬间,他推开阖闾,跪倒在地,肠胃之间翻江倒海的呕吐起来。
阖闾低头看着他,又看了一眼地面上垂死的人体。
使他很不愉快的是,扶馨那几乎已辨不出容貌的脸上,竟然带着诡秘的笑意。
天色熹微之时,阖闾的大军,已到了李地。
李地多水泽,岐籍的三万大军因而择地搭营,从地势干燥的山坡上绵延下来,形成半圆形状的两翼。
这营帐的阵列利攻亦宜守,而阖闾带来的兵将则在一侧的低地扎营下来,等待岐籍前来朝见大王。
跟随阖闾前来的将士们心情都很好。
岐籍的大军,军容如此严整。他们要去进攻的越国,刚刚死了国王,而继承者却被岐籍压在大营里,他们不觉得这场仗有什么危险性!
已经有人谋划着,回到阖闾大城后,如何消耗胜利带来的快感了!
岐籍前来朝见阖闾的时候,承欢坐在阖闾身边,看着他,打了个寒噤。
他还没有从看到扶馨惨状而受的刺激中恢复,一路上,都是阖闾抱着他坐在马上,甚至在他吐了阖闾一身的情况下,都对他轻声细语,没有半点责怪。
他无暇去思索这缘由。
他一见到眼前这个名为岐籍的男子,心底就感到恐惧。
面对深渊的恐惧。
这铁甲峥嵘的男子,沉稳而彪悍,那带着吴国王室鲜明特征的脸,线条明晰如刀削。
他的眼睛就是那深渊。承欢暗暗地想,深黑色的,燃烧着静静火焰的深渊。
他猛然打了个寒噤。
他读懂了扶馨临死前,那个诡秘的笑意!
阖闾却很高兴。
他轻缓地挥手,问:“寡人命你做的事情,可全都做完了?”
岐籍跪下,神态恭谨中带着一丝自得,正是他应该露出的表情。
“泽地叛军被斩杀殆尽,剩下的流民力量微弱,已不可能再滋事。越国外围屏障也被我军肃清,现在我的军中还关押着两万越国降卒,他们领头的,是越国大将灵姑浮。我安慰他们说大王来了就会开释他们,他们已经缴了械。”
阖闾微微皱眉,淡淡地说:“虽然降了,还是越人。找个机会,一起坑杀了。”
他说起上万条人命的时侯,倒是当真轻松。
岐籍肩头微微颤了颤,回答:“是。”
阖闾又问:“另一件事呢?”
岐籍点头,拍了拍手。
立时有几名士兵抬着具棺材上来,恭敬地放下。
“大王要的人和要的剑,都在这里面。”
阖闾点点头,离座来到棺木前,低头看去。
棺木内芳香馥郁,显是塞满了防止尸体腐烂的药材。他伸手拨了拨,药材散开,现出下面一具孩童的尸体。
孩童的尸体已经因时日过久而肿胀不堪,即使药味也掩盖不了中人欲呕的腐臭,但还能依稀看得出他与常人相异的相貌,和比常人宽广许多的眉距。
孩子双手环抱着一柄长剑,卧在药草中。长剑长约三尺,剑脊上交错着菱形的格纹,寒光湛然,却隐隐透着奇异的黑色。
阖闾看着他,微微挑眉,问:
“他就是干将与莫邪之子,名为赤比,又被叫做眉间尺的么?”
岐籍跪下,恭恭敬敬地回答:“正是。”
“怎么让剑给尸体污了?”阖闾冷笑,“把干将剑起出来,清洗过了,再呈上来!”
岐籍垂手说:“是。”
然后他恭谨地站起来,绕到阖闾所在的棺木一侧,伸手去取孩童尸体上的那柄长剑。
在他取剑的时候,阖闾已经回身,细长而神经质的手指轻压在自己的唇鼻之间,形状漂亮的双眉微微绞起,不欲闻到那令人不快的尸臭。
承欢坐在案边,看着他们。
阖闾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眼看着他,微微一笑。
这一切都恍惚得像是梦中场景。承欢看着岐籍伸手拿起长剑,不胜惶恐地捧着,仿佛这剑有千钧的重量,而阖闾正看着他,展开半个笑容。
然后一切都变得那么快,岐籍猛然执剑在手,一剑砍向阖闾后心!
外一章此花幽独
船渐渐近了岸,碧水蓝山,风烟平阔。
他看着眼前风景,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熟稔。但这的确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楚国。
王城在望。
姬光拢了长氅,解了剑,靠在船舷一带朱红上,看着。
水流里一漾一漾的,尽是桃花。
一抹春色艳。
伍子胥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身边夹杂着丝绸擦过的簌簌声响。这声音让他有些微微的不悦。
伍氏一门,女子姣好。现在这些姣好的堂姐堂妹堂嫂堂侄女们,正嬉笑着从楼上冲下来,手里提着裙裾,言语里雀跃无比。
“吴国的船到了!”
吴国的船到了又如何?
带来异国出产的香料和锦缎而已。
除了装点这些女子的衣衫又有何用?
他只觉得无力。
这次吴楚小战,互有伤亡。但若是他出战,他相信必可将吴国疆土拿下大半。
对了,好像吴国的王,诸樊,是战死了。
他侧头问站在一边的长兄:“来的使臣,是谁?”
兄长微微皱了眉,又舒展开。
“诸樊之子,姬光。”
兄弟两人沉默良久。
“他贵为王储,为何派他出使?”
“他不是王储。”
“哦?”
“吴国先王寿梦有命,令诸樊、余祭、夷昧三兄弟采取兄终弟及制来传位,为的是把王位传到寿梦最小的儿子,季札手里。”
“哦……”
伍子胥无意义地叹了一声。
他想,以后很多年里,楚国都不必担心吴国这个国家了。
因为吴国这种传位方法,必定引起国家的内乱。
权力使人迷醉,进而使人堕落。
他不信这吴国的四兄弟会礼让王位如同礼让餐桌上的一盘小菜。
他又想起,既然如此,这吴国王子姬光,也成了无足轻重的人了。
所以可以派他来出使。
被擒也好,被囚也好,被杀也好,想必吴国不会很介意。
他自己呢?
介不介意?
兄长又在看着他。
以微忧的眼神。
他已经习惯这种眼光,因为不知从何时起,他敬爱的父亲和兄长,就经常以这样的眼光看着他。
他们也经常这样说:
刚而易折,柔者弥坚。
你要为国效力,却不能显得太努力。
你要隐忍藏锋,才可保我伍氏长久。
你才能太高,心气太远,并非好事。
如此等等,不一而足。
他已经听腻了。
这次吴楚小战,却意外地杀了对方的王。若他是楚国主帅,他可以行使很多策略。
其下,可在战场争胜,宣扬吴王诸樊战死消息,打击敌军士气,顺利攻下城池。
其中,可在外交争胜,以楚国国势压倒吴国,扶植吴国诸王势力,让他们内斗。
其上,甚至可以扶植一个傀儡,比如……
比如那个正从船上下来的吴国诸樊之子姬光。他血统纯正,出身高贵,却与王位无缘。若他并非平庸之辈,则内心必然烧着一盘火。这盘火可以烧得吴国墙倾瓦烬。若他的确是平庸之辈,那更好。傀儡不需要语言。
但楚国的主帅却什么都没有做!
停了战,得意洋洋带着几十个敌军的首级回朝。
然后互通来使,天下太平。
如果是他出征,如果是他当主帅……
伍子胥觉得无力的,是这一切谋略,只能在他脑袋里转动。
每次他闭上眼睛,都觉得这天地是一片虚无空旷,惟有他的神智在其中,像被大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旗帜一般,挣扎不休。
姬光慢慢走进这城池。
古老,却并不伟岸。
这城池已经有了太长的历史。
甚至可以追溯到殷商时代。
楚国是个过于浪漫的国家。
这城墙上藤萝绿得迷人的眼,绣着万千神祗的彩色绢缎装点着各处,一派春日风景。
真是漂亮。
但是给他三千兵骑,他就可以攻下这座城。
他想。不多不少,三千就够了。
城墙过于低矮,云梯可以简单地架上去。
水流甚至畅通无阻的入城,潜伏在水底的前锋在护城军发现之前,就可以潜入这座都城!
而这王城的道路又未免过于宽阔,一旦敌军入城,将畅通无阻地发起冲锋,而不必陷入艰苦地巷战!
但他没有三千兵马。
他只有孑然一身,甚至连他的剑,都丢在船上没有带来。
若楚国要以一国之力,来围剿他这个人,手里有没有一柄剑,有什么区别?
也许区别只是能否选择光荣的死。
姬光微微一笑。
他赌。
赌楚国不会对他怎么样。
赌自己没有价值。
王位不是他的,虽然死去的吴王诸樊,是他的父亲。
因为失去了价值,所以此时自己变得安全,这想法另他感到深邃的痛。
撕扯开胸口。
若他有一支军队,这一切将完全不同。
此刻姬光走近了高楼。
而伍子胥正向下望着。
他们谁都不知道命运将向哪个方向旋转。
姬光不知道,有朝一日他真的可将这座城池踏在脚下,肆意凌虐。
伍子胥也不知道,有朝一日他真的带领千军万马,运筹帷幄征战天下,但是,却不是为了保护楚国。
而是为了毁灭它。
外一章伍鄢
斜阳。
重楼霜华,锦绣宫阙。官吏贵族鱼贯而行,在巍峨华美的楚宫。
脚底响起踏碎霜花的清脆响声。
那就像是捏碎清纯美好的女子臂骨的畅快感。
申包胥在队列里,重叠的楚服纹丝不动。
他手捧着金钟美酒,向上遥望。
楚国太子妃,原露申君伍鄢昨夜诞下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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