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g的灵魂

第八十一章


别样的江湖。
    ——题记
    沃尔沃滑出漂亮的曲线停在并不宽阔的酒吧后街,陆琪觉得一阵要命的晕眩。
    同车的男子秀了秀臂上色彩突兀的纹身,侧身望了望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吉普赛女郎,一个响亮又滑稽的口哨声。同行的其他黑衣男子粗哑的笑着附和,陆琪赶忙推了推半掩着的车门,用力定了定有些摇晃的上身。黑漆漆的路口行人稀少,偶尔闪过几个烂醉的歪斜身影,在斑斓凌乱的霓虹下上演着一连串诡异。原本清新冰凉的空气慢慢被呕吐物的酸腐和大麻的诱惑所侵占,陆琪不满的望向身前吞云吐雾的壮汉,掩着鼻子小心着侧身走了过去。
    被停靠的车子占据掉大半的拐角处,空气恢复初秋夜晚应有的静谧。老旧的下水井前,费凌正一边闲散的嘬着手里精致的雪茄,一边看着一旁紧紧握着黑色漆皮保护套发呆的林博炀。
    “嗯……”费凌吐出一口烟雾。
    “老外的东西就是好,解愁定神,来一口?”
    费凌说着,狠狠的拍了身旁的人一巴掌。林博炀意外的哆嗦曝露了自己方才不合时宜的神游。
    “哦,不了,她不喜欢烟味。”
    “哈……那算了。“她”不喜欢就算了。”
    “哥你又笑我,我是真对这东西不感兴趣。对了,”林博炀敷衍的笑着抬起左手腕。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进去,别拖久了,让那小子跑了。”
    “不着急,这里里外外的人。”
    费凌说着,用被烟草熏的有些微黄的手指指了指。
    “这里里外外的人,插翅也是难逃。你今天就跟着我见识见识,别担心,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你顶包。”
    费凌说着,将燃尽的雪茄踩烂。
    “博炀,你那女朋友,你真的了解吗?”
    “哦?哥,这话,什么意思?”
    巷口忽然刮起了阵阵的阴风。林博炀一边应着一边接过某张陌生脸孔递来的咖啡。
    “哦,就是问问。”费凌一边盯着漆黑的夜空,一边低声的应着。
    “挺了解的啊,我们算是出生在一个地方,一起长大,虽然她总是竭力否认。中间发生了些事情,但我就是放不下她。那话怎么说来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林博炀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怪不得筱玫总嘲笑自己,真是够酸。
    林博炀酸腐的话似乎并没有引起费凌的注意。费凌漠然的抬了抬手。
    “哦,流星,林博炀你快看。”
    费凌说着,用力的揪着林博炀。两人正上方的夜空,几颗流星缓慢的坠落天际。林博炀不可置信的侧眼看了看费凌。长这么大,真正见过的流星屈指可数,尤其是在英国,即使纬度够高,流星也从未看到过。想起小时候坊间的童谣,林博炀觉得身上的每个毛孔都竖了起来。
    “那小子,活不过今晚了。”
    沉默了不知多久,费凌上衣口袋的电话低沉的震了震。林博炀按住热血奔涌的胸腔,手里的袖珍手枪却越发的冰凉。
    “哥,我是说过要给他一个教训,可绝对不是要他的命。这犯不上,也划不来。我只是希望这件事有个了结。我不相信什么流星天象,我只是相信正义…….”
    林博炀还要继续他的高谈阔论,却被费凌霸道的掐住脖子。
    “林博炀,我和你赌十辆沃尔沃,你那小女朋友不仅抽烟,而且烟瘾还不小。所以收起你那可怜的正义,也不要再自欺欺人。”
    费凌说着,松开牵制着林博炀脖颈的手,理了理他有些凌乱的衣领。
    “那女孩远没有你想象的简单,陈宥涵也绝不是你曾认识的那个陈宥涵,如果你想和她在一起,那么你必须让自己越发强大,强大到扫除所有乱七八糟的该死的障碍。这一次,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以后你要学着该怎么做,才能守护你心心念念的爱情和正义。”
    费凌说完,长辈般拍了拍林博炀的头,对着不远处有着夸张纹身的男子挥了挥手,幽灵般消失在酒吧鼎沸的人群里。
    “林博炀啊,你没事吧?”
    望着消失的费凌的背影,躲在一边多时的陆琪快步的凑了上来。
    “费凌到底是要干什么,这可是法制社会,还当真演起古惑仔了。”
    陆琪说着,不安的环视了一周,几乎同时,原本人声鼎沸的酒吧突然安静了下来,几个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低喘着快步离开,而灯火通明笑语欢声的酒吧内,却传来连绵不断的打砸声,和壮年男人的惨叫。
    “啊……”
    陆琪被面前发生的场景深深的震撼,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脚底涌到眉心。而还不及他回过神,林博炀已经消失在了酒吧后门的另一边。
    残破的酒吧前台上,费凌和一个同样容貌俊美的男子笑着碰了碰手里的高脚杯。而两人脚下,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男人,正捂着血流不止的左手蜷缩成一团。林博炀下意识的挪动脚步,直到看到纹身黑衣男手里,仍旧在滴血的铁钳,而那铁钳的正下方,是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哥。”
    林博炀竭力止住声线里暴露的颤抖。吧台上与费凌同坐的男子闻声转过身,递上一杯琥珀色的液体。
    “费凌,这就是你说的人么,你弟弟?”
    “哦。”费凌笑着,对着林博炀挥了挥手。好像之前门外的一切都未曾发生,两人还是如初见时那样亲切友爱。
    “来,Tony,敬你孔骏哥哥一杯.我回国不在这边,还是要他照顾你和Cherie。”
    说完,费凌接过孔骏手里的酒杯递给林博炀,完全忽视了自己正下方畏缩成一团的身影。
    点点头喝掉手里的液体,上等的葡萄香,十足的人间佳酿。林博炀吐出一口气回过身,手里捏着手枪的孔骏正灵敏的跳下吧台嫌恶的揪着赵南锡的额发。
    “说,货轮的发动机,是你的人动的手脚吧?”
    话音溅落,酒吧内的气压瞬间上升了许多。那是林博炀都叹服的牛津腔。赵南锡停顿了片刻,将一口血吐到了孔骏锃亮的马丁靴上。
    “操!你他妈的想死是不是?”
    说着,孔骏转动手枪的保险,却被林博炀的手腕狠狠的按住。
    “孔大哥,别。”
    林博炀的出现让孔骏很是意外。不好当着费凌的面给林博炀难堪,孔骏不悦的退后,留林博炀一个人,对着满脸是血缺了一根手指的赵南锡。
    “满意了,从国内一直追到这边,你说说,你图个什么。”
    林博炀自己都觉得奇怪,看到赵南锡的一瞬间,所有的恐惧都瞬间消散。握着那血肉模糊的左手,林博炀淡淡的说道。
    “你呢?抢到她是不是超开心?念了好学校是不是前程似锦一片光明?林博炀,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一定,一定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说着,赵南锡用尚且完好的右手甩开林博炀的钳制,奋力的站了起来。对着刚好背过身的孔骏狠狠的一脚。全然没有防备的护卫被赵南锡的行为激怒,用手里的铁钳对着他的头部猛地一击。林博炀确信的听到,颅骨破碎的声响。
    “赵南锡,你他妈的是疯了是不是?不为你自己着想,起码考虑考虑你未婚妻你爸妈!”
    林博炀歇斯底里的喊出在费凌看来特没骨气的话,赵南锡却瞬间大笑起来。不知从哪里流出的血在他张开的嘴里回程一股涓涓细流,残酷却生动。
    “未婚妻?爸妈?林博炀,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老婆两天前就出交通事故离奇死了,我爸还在监狱里,我妈当年出事的时候就疯了。现在的我,是被岳父追杀,被你们追杀,所以早死晚死都是他妈的一个死,我有什么可顾忌的,嗯?”
    赵南锡说着,原地踉跄的摔倒,即使这样,他还是奋力的爬到林博炀脚边,拽住那笔挺的衣裤。
    “林博炀,记住,我做鬼,也会让你死的比我还惨,我不后悔,真的。倒是你,知道陈宥涵为什么会改名字吗?因为陈宥涵是和我一样的人,她早就疯了,只是不知道她爸怎么把她治好的……而你却还拿疯子当个宝和我争。我要陈宥涵是为了给我爸报仇,做我们赵家的奴才,而你,连做奴才都不配……”
    赵南锡就这样说着,直到流下的血融汇成一个大圈。林博炀看着面前猩红的血,从容的掏出大衣侧兜的手枪,对着奄奄一息的赵南锡果断的按下了食指前的黑色物体。空气里淡淡的火药味中,林博炀再次蹲下身,揪着赵南锡血肉模糊的耳朵。
    “孙子,挺好——你,才是真正的奴才。”
    ……
    清爽的卧房里,手工香薰炉里升起袅袅的玫瑰香。陈宇颓废的扔下手里温热的白毛巾,小心翼翼的坐在手边的圈椅中。距离那个晚上已经过了三天,林博炀持续不断的高烧也终于出现了好转的迹象。还记得那个夜晚,晴朗的夜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费凌背着湿漉漉的林博炀回来,一旁的陆琪沉默着脱下林博炀身上带着血迹的衣裤,当着众人的面点燃。随即在第二天,带着筱玫不声不响的回了法国。费凌尽职尽责的守了两天,却对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除了新闻里播报的东区某个酒吧附近的意外杀人案,生活依旧井然有序。自己代笔的林博炀的论文顺利的通过,那笔下落不明的货物也完璧归赵,一切好像出人意料的圆满,陈宇对着有些刺眼的阳光,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一旁。
    背对着陈宇的林博炀疲惫的眨了眨眼睛。他的右手还是没有知觉,但据有过同样经历的费凌说,这种现象会慢慢好转,就像他现在再也记不清赵南锡的模样。那天的一切被很好的掩盖,一个非洲裔的男子向警察局自首,因为酒后的争执,失手错杀了一名叫赵南锡的中国籍商人。而充当赵南锡方面证人的,正是林博炀和一个叫孔骏的中国裔英国籍商人。
    相隔不远的公寓停车场。
    带着黑色墨镜的男子微笑着欣赏一个酒吧谋杀场景的偷拍,帅气的男孩果决的对着地上蜷缩的男子一枪,而他身边,一个面孔漠然的女孩沉默着把头转向了车窗外。
    “S先生,我需要,为我哥哥报仇。”
    女孩说着,抬起泪眼婆娑。男子微笑着摘下眼镜,对着女孩娇媚的容颜献上深深的一吻。
    “放心,好戏马上开演。”
    女孩见状,缓慢的抬起下颌迎合。
    而电脑那头,赵南锡愤怒的眼神被永远的定格在那里。
    女孩衣冠不整的离开车内已是夜色初上。失去至亲的女孩步履本就有些不稳。车里的男子摇着头闭紧车窗,转而对着一张老旧的合影发呆。照片里的自己是那样年轻,而在他周围,几个同龄男子正抱着自己的孩子笑的灿烂。其中的一个,也就是紧挨自己的男人,正是刚才和自己亲热的女孩的父亲,而那女孩的父亲的身边,是有着和陈宇林博炀相似容貌的男子,两个孩子正隔着彼此的父亲,默契的偷偷拉着手;而自己的女儿正羡慕的望着两个孩子紧握的手,有着怎么也抹不掉的失落神情。
    男子伸出手指摸了摸女儿有些褪色的头像,他已经记不清女儿的容貌,或者,如果女儿还活着,也会那样漂亮。
    男子想着,闭着眼仰起头,低声吩咐司机开车。
    距离车子相反的方向,绵绵的细雨中,叶灵哆嗦着拿出手机,拨通那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喂?”宿醉的费凌,声音有些沙哑。
    叶灵忍住哭声。
    “费凌,老娘要和你分手。”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继而是女人暧昧的**和熟悉的低沉咒骂,接着是挂断的嘟嘟声。
    终于支撑不住的叶灵蹲坐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心里回荡的,只有自己的哥哥赵南锡死前,绝望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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