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g的灵魂

第八十七章


林博炀夺门而出还是午后,我坐在越发冰凉的土炕上,仔细的想着他说的每一句话。
    直到天色渐暗,月上苍穹。
    就像很多年前在伦敦,我等着他买药回来,却始终没有等到。
    我赤着脚,在路人复杂的目光下穿过一条条街巷,盲目的寻找着那个始终未曾出现的熟悉背影;又或者,只是在午夜梦回中披着单薄的衣服站在空无一人的路口,希望梦中的情节重现,他笑着走向我,嗔怪着为什么那么冷的天,我穿的那么少。
    最后一抹夕阳终于掩灭,房间里浮现几缕稀疏的月光。我起身,想关上被风吹得吱吱响的窗户,却因为久坐麻木的摔倒在地上。
    我也曾这样摔倒在伦敦的街道上,却在几乎同时看到费凌满头大汗的跑过来,告诉我,林博炀也许没有死,有人注销了他的学籍,有人在码头看到他,有人看到他常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约在学校附近的茶餐厅见面,有人说这是预谋。
    我想告诉他是因为那样我才会埋怨他抛弃我,才会允许自己爱上费凌。我想告诉他其实我也痛苦了好久,可是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爱上与不爱其实同样艰难,被留在这里,我终于想出这个不算答案的答案。
    被线掉着悬在半空的灯被拉亮的时候,我蹲坐在房间的角落。围着围裙的中年女子慌忙将我拉起来。
    “我还以为你们睡着了呢,小林呢,你怎么一个人坐在地上?”
    我还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只是觉得她的身上有小时候妈妈的味道。那是廉价的皂香加上淡淡的油烟味道,还有母亲身上特有的汗香。
    离开伦敦多年,三十岁的我,就这样半坐在地上抱着陌生的女人哭的像个孩子。
    不记得小的时候我也常在她的怀里哭,甚至不记得之所以她的身上会有像妈妈的味道是因为她曾和妈妈一起照顾我到离开,照顾着我和林博炀一起,慢慢的长大。
    被抽干的记忆,我丢掉了关于这座城市的美好与残忍。
    高速旁边的加油站,入夜时分,排起了长队。
    抽着烟的司机闲聊着只涨不跌的油价,笑谈着某某女星不堪的绯闻,狐疑的盯着崭新的奔驰旁边握着手机发呆的林博炀。
    下意识拨通熟悉的号码。
    费凌咳嗽着说了声喂,接着是一阵胶囊突破铝箔包装的慌乱。
    “哪位?”
    费凌说着,咽下嘴里的药片。
    “知道我们长大的地方吧,国道旁边的小村子,装潢最好的院落,她在那里,你接她走。”
    “林博炀?”
    “对。”
    “你他妈混蛋!你把她送那里做什么?她的身体状况应该待在医院才对,你…….”
    “别装着是担心她,还不如说你怕她知道当年的你有多卑鄙下三滥。不过可惜,正如你所想,她都知道了。她会哭还是会发疯,现在一律与我无关。”
    林博炀说完,笑着按掉手里的电话。他可以想象电话那头的费凌有多抓狂,有多愤怒,可以想象房间里的女人会多无助,可是那又怎样?事到如今,始终都是自己在坚持着那幕早就没有观众的小丑戏。
    林博炀这样想着,钻到刚入手不久的奔驰车里。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不是很清楚,只是随便的开在路上,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手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林博炀戴上蓝牙耳机。
    “怎样?”
    “他在游轮上,过两天会停靠在澳门。我想办法帮你弄到票。”
    林博炀听到,低声的回应,接着猛踩油门,消失在夜的尽头。
    夏末秋初的翡海,静谧怡人。我回到久违的家里,坐在凉台的躺椅上,怀里抱着叶灵和孔骏的孩子。
    我还记得,那身着白色裘皮貌若天仙的叶灵,这孩子的眼角眉梢,都是叶灵的分身。
    年幼的孩子睡梦中会不时发出呀呀细语,轻手抚着孩子的额发,我在想,他会不会记得他母亲的容貌,然后在梦中遇见来不及疼爱他的母亲。
    “要不要放下来,抱久了手会酸。”
    费凌说着,张开手臂接过孩子。回来这段日子,他完全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如果不是每天孔骏提着大包小裹来看孩子,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转圈喊着儿子,我甚至会错觉这孩子是我与费凌的亲生。
    “不会,你知道吗,女人的手臂是天生为孩子设计的。我好喜欢他,虽然不喜欢他的母亲。”
    费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拉着我。
    “你才见过叶灵几次,能讨厌她这么久。”
    费凌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孩子微微的转动,一副慈父的模样。
    “你想没想过,如果你和叶灵有孩子,会是怎样的模样?长睫毛大眼睛,粗壮的手臂和背,还有好用的脑袋?”
    我说着,对上费凌抬起的眸子。回到这里,我们默契的没有提到任何关于林博炀的细节,我不想弄明白林博炀的离开费凌究竟贡献了多少,我需要知道的,是爱上一个人的冲动和家的温暖,以及我如今拥有的一切,无一不和这个男人相关。
    我和林博炀的缘分,只不过是少男少女的情怀,算不得爱。
    “知道吗,孔骏和你说过一样的话。我可以把孔骏的话理解为睹物思人,却没法把你的话理解成吃醋。你早知道的,叶灵与你在我的心里毫无可比性。我和她是各取所需,和你却是前世姻缘,所以。”
    费凌说着拉过我。
    “去楼上换件衣服,待会儿孔骏尹南还有陆琪都会过来,有消息说照片上的男人出现在澳门附近的游轮上,我们要计划一下,怎么和他叙叙旧。”
    再次见到陆琪尹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长桌上摆满了精心准备的食物,我们像往常一样就坐,只是我始终不愿意把孩子交给阿姨,只是顾自的抱着,占据着往日刘梅的位置。不得不说,接纳叶灵的孩子和搬到刘梅的别墅,都是为了从刘梅留下的痕迹中汲取支撑下去的足够力量。
    待在这里越久,从刘梅凌乱的随笔中,我越发肯定了林博炀的猜测。
    如果刘梅的死是为了让我们把注意力引导徐恒身上,那么我所应当做的,绝不该是胆小的逃避而已。我开始称赞自己让NPL改为员工持股换掉东家的决定。这个决定至少可以避免徐恒再次大开杀戒,也可以让刘梅破碎的灵魂在上帝身边得到安宁。
    这样想着的时候,陆琪正看着我,而我,则滴水不漏的错开他的目光。筱玫已然身怀六甲在薰衣草的故乡等待成为一名母亲。经历了生离死别,我开始讨厌陆琪的机关算尽,我只希望眼下的一切快些结束,并不想与陆琪有任何的交谈。
    孩子继承了孔骏的调皮,在弄翻了我面前的沙拉盘子后,阿姨带着他离开了餐厅。尹南抓住时机从公文包里拿出关于那个男子的资料。
    “这是在游轮起锚前监控偷拍的画面。”
    费凌接过资料。模糊的镜头里是一个不算笔挺的身影。
    我摇摇头,表示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
    “我的意思是去夜店找个靠得住的女人,我带着上船,会会这个男人。这个城市啊,多得是愿意冒险的女人。”
    孔骏说着,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这个人喜欢赌博,据说在船上基本都在酒吧和赌场,甚至很少睡觉。”
    “他到澳门下一步呢?难道只是为了赌钱?”
    “到了澳门再想办法回到大陆就比较容易。我想他应该是为了找徐总,据我了解,徐总在澳门也待过不短的时间。”
    “那好,稍晚些我和你一起去,要找个靠得住的女人做诱饵。男人总是很难抗拒女人的诱惑。”费凌说着,拍了拍孔骏,孔骏不悦的回身瞪着费凌,这会让他想起叶灵。
    费凌说着拍了拍我起身准备与孔骏离开。
    “这个城市多得是愿意冒险的女人,我也一样。”
    我回身拉住费凌的手,叉着小块牛排的陆琪张着嘴愕然的抬起了头。
    “什么?”孔骏问道。
    “你要找一个愿意陪你们去冒险的女人,为什么我不行呢?考虑考虑我吧,没人比我更合适了。”
    费凌正忙着把另一只胳膊安置到衣袖里,我的话显然让他不知所措。
    “我不会再让你有哪怕一丝危险的可能。我要你好好的存在在我的生活里。像你说的,这城市可以取代你的女人不多,但可以替代你的,大有人在。”
    “也许他会记得我,当初我出事,很多人都知道,也许这就是他选择保全我父亲的原因。林博炀的父亲险些破产,甚至那个只是照相的都疯疯癫癫。如果他愿意和解,那么为什么一定要鱼死网破?”
    “Cherie,不是我们要鱼死网破,是那个人喜欢这样。当然,Fay,如果可以避免,我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尹南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事儿没得商量。孔骏你还磨蹭什么?”
    “费凌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有人在暗地里大批购入你公司的股票。尹南孔骏这两天在忙什么我不是不知道。”
    “那又怎么样?公司没了又能怎么样?我不想你再出事,我不想再像个傻瓜一样靠工作麻痹度过没有你的日子,幻想着下一刻你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不想把你放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想到他可以拥有你吻你而发疯!”
    望着和林博炀一样因为我失控的费凌,我扶着椅子站起身。
    “如果,我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自私的报复,那么我想见他,让他知道,其实我和他一样无辜却比他还要痛,想要告诉他,其实这种折磨是死也终结不了的。”
    我说着,拿起衣架上的披肩。
    “你们可怜可怜我的处境。孔骏和我一起上船,你在家留着孩子做筹码,没有哪一位父亲愿意用儿子冒险,我有信心。”
    不去看任何人的表情,我努力控制着身体的颤抖,想到外面透透气。沿途经过温室,一株天竺葵绚丽绽放。
    温室的对面,阴暗的环廊上,刘梅的照片在白色烛光的映衬下散发着慈祥的温暖。
    你可以为了爱的人死,我可以为了更多的人去冒险。但请你务必守护我。
    允许我替你,完成你残缺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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