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R小姐招夫事件簿

触目惊心的血迹，叫苏辰一夜一夜的不能安生。
    那个整天活蹦乱跳，以逗自己开心为己任的纪洋终究是不在了。永远不会回来的样子。
    那天晚上，纪洋倒下的那一刻，天，竟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水和着泥浆把从纪洋身下漫出的血冲将开去，顺着马路，一直弯弯曲曲到很远的地方，血红血红的，看不到尽头。苏辰小心翼翼地捧着纪洋的头，心下似是被掏空一般，嘴巴张了又张，却愣是一丁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纪洋在苏辰怀里安安静静地挤出了一抹笑容。抬起的右手似乎是拼尽了全身的力气，颤颤巍巍移到苏辰颊边，想着把她的那缕乱发掖到耳后。
    “不、不准你哭……晏非，晏非在等……”一阵难忍的抽搐叫纪洋不得不把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他的眼睛睁得大大地，嘴角漾开的那抹诡异的笑和眼睛里盛满的恐惧与不安是那么不协调。
    “纪洋？纪洋！你给我起来，起来啊！”苏辰声嘶力竭地吼着，任凭雨水冲刷着这个不叫人安生的世界。
    从车祸发生到纪洋被一片刺目的白紧紧裹着，推出急救室，苏辰一句话都没再说，一滴泪都没掉。就算被林静死死抓住衣领质问，就算被纪琳的一个耳光掴到站都站不稳，她就是紧抿着唇，捏紧了拳头，一声也不吭。她知道的，纪洋并不怎么喜欢自己哭。
    纪琳的哭天抢地和林静永无止境的抽泣响彻楼道。这极为难熬的一夜，还好总有一双手稳稳地托着苏辰的肩，好歹叫她冰凉的心有了稍许暖意。是晏非么？也许吧。苏辰的视线模模糊糊，记不清那人是谁。管他呢，反正是谁，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医院呆了两夜后，苏辰没用林静说，很自觉地从房间里收拾了东西，留下张字条便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Tammy，你们部门的苏辰呢？”刚离开苏辰一天的晏非上班时并未见着那个憔悴的小人儿，心里忽然没来由地一揪。
    “她啊，昨天最后一个工作日。”HR经理不经意地答道。
    “最后工作日？上个月就写辞职申请了？”晏非眉头一拧，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色一变，马上又恢复了常态。
    Tammy也不知察觉到了没有，随口答应着：“对啊，说是家里要她回去的，估计已经安排好工作了吧。小姑娘做事不错，本来还想好好提拔提拔呢……怎么，你找她有事啊Kevin？”
    “哦，没什么，”晏非一愣，随即敷衍了过去：“上次那个保险的事情……没事、没事了。”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
    晏非独自坐在办公桌前，气急败坏地把手机朝桌上一抛，深深吐了口气。苏辰的固执远超他想象，没想到上次因为秦子昌的事，她竟已经动了彻底离开自己的念头，连辞职报告都交了上去，丝毫不顾及前途。这个傻瓜！
    ……
    半个月后，某座沿海的小城市里。苏辰脱了鞋袜背着画夹，赤脚在被午后阳光烤得炽热的沙滩上一步一步走着，留下一连串歪歪扭扭的印记。
    夸张的宽沿儿草帽隐隐遮住了头顶毒辣的太阳，画夹的纸张上，一个铅笔勾勒出来的人，倒在血泊中，落款处，几位没什么联系的数字被人用笔狠狠地勾勒了两下。
    与此同时，S市某区警局里。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一动不动瞅着被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和自己同某人的电话录音，一开始的嚣张气焰马上熄灭了去，面色一变，痛哭流涕起来。近二十分钟，那个男人终于在嗫嚅了许久之后，才低声从嘴里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
    ZM办公室，李嘉仪正优哉游哉地修剪着她的指甲，不时地用眼睛的余光瞟着之前苏辰坐过的位子，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心里想着，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又怎么会便宜了别人。
    “嘉仪姐，有客人找！”前台的小姑娘那甜腻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打断了李嘉仪的思绪。
    “哪位啊？”
    “先生您贵姓……喂，先生，先生！”
    几分钟后，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把手里的相关资料和证件朝一脸讶色的李嘉仪一亮，简单地说了句什么，便丝毫不理会李嘉仪的尖叫，拥着她朝办公室外走去。与其擦肩而过的晏非只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便一言不发地往相反方向走去。
    楼下的警笛声呼啸而过，ZM的办公室里俨然如炸开了锅般，无论哪个角落都听得见关于李嘉仪的秘辛及各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揣测跟臆断。
    “纪洋可以安息了吧……”晏非关了办公室的门，左手轻轻支撑着头，冲电话里的人柔声说着什么，神色异常温柔。
    “安息？这才是刚刚开始。呵，别以为这次帮了我，我就会原谅你！晏非。”
    “你到底在哪？喂？”
    “嘟嘟……”
    安坐在自己房间里的苏辰搁下电话，心里总算稍稍好过了一些。
    当日撞伤纪洋逃逸后的那个面包车司机，虽然只是一个照面，就叫苏辰觉得极为眼熟。想来想去，把自己从小到大的思绪一捋，总算有了些许眉目。那人，似乎是何兰的远房亲戚，上学的时候，自己跟林静无意间看到他跟何兰在校外有过争执。
    撞人的是何兰的亲戚，李嘉仪又是何兰的表姐，那么……苏辰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也许，纪洋的死不是意外。该死的人，其实应该是我吧……”
    既然事情有了眉目，她苏辰就不可以坐视不理。如果自己的推测是真的，那纪洋的死，自己就该负一半责任。于是她联系了林静和她在警局的叔叔，经过多方求证，又再一次找了晏非帮忙，才终于叫她抓住了李嘉仪的把柄。
    “纪洋，你还好么？”千里之外的苏辰望着蓝得夸张的天空，轻轻松了口气。
    ……
    时光荏苒，恍然间，便不着痕迹地从指间悄悄流过。
    一年之后纪洋的忌日，苏辰在他出事的那个十字路口徘徊良久，终是默默叹了口气，走开了。李嘉仪不再是那个风光的总经理秘书，听林静说，她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不经意间路过ZM的办公大楼，苏辰愣愣地站在马路对面，直视着S市这地标式的建筑物，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仍是昨天的事情，自己还是那个借了别人的高跟鞋，穿着蹩脚的正装，将马尾高高束起，仰视着这里的一切的小姑娘；仿佛就在刚才，自己才无意间碰到那个有着苍白面孔，刀刻般的鼻子，那个改变了自己一小半生命历程的男人，那个叫晏非的男人。
    “晏非，晏非……”苏辰小声嗫嚅着，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忆着过往。
    与此同时，ZM三楼的总监办公室里，晏非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撑着窗棂，凝视着远方。直到纪洋出事之后，他才算真正认识了李嘉仪这个女人。也就是因为这个女人，自己最终还是失去了苏辰。经过这一年多来没日没夜的打拼，ZM好歹摆脱了她们李家的资金控制，自己也不用再被逼婚，不用再被威胁。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本来最应该陪在自己身边分享喜悦的人，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如今音讯全无。
    “苏辰，苏辰……”正当晏非在脑海里一遍一遍默念着苏辰的名字时，其眼前却蓦地闯入了一抹亮色。
    马路对面，苏辰一身白色的长裙上洒满了俏皮的绿色的波点，裙摆和着黑色丝绸一样的长发飘在微风中，娴静、安好。
    “苏辰，苏辰，等我！”晏非一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便飞也似的冲出了办公室，朝楼下跑去。可当他就站在苏辰出现的地方时，四周，竟一个人都没有。仿佛那个美好的女子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抑或是那根本就是个幻影，被风一吹，便散了。
    晏非茫然四顾，眼里的失落如何都掩盖不掉。身后的超市里放着不如何高雅的调调，左右的行人不断穿梭，却依旧找不到那抹影子。
    晏非终于放弃了，颓颓地把外套朝肩上一抛，背影里掩饰不了的没落直叫躲在超市门后的苏辰，看得眼里、心里一阵阵发酸。自己日思夜想，一刻也不得忘的人就出现在自己面前，可自己呢？却连见他的勇气都没有……
    “晏非，晏非……我该怎么面对你，我们，还可以奢望以后么？”咸涩的泪珠儿顺着苏辰的眼角慢慢滑落，一接触地面，便溅起了点点透明的水花。
    “苏辰，你等我。一定要等我！”晏非朝着ZM慢慢走着，时不时回头。他不相信刚才是自己的幻觉，他能感受得到，一丝热切却又胆怯的光热辣辣地打在自己身上。晏非知道，就在附近，就在S市的某个角落，有个人，正在等着自己，等自己去走出关乎二人未来的第一步……
    苏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