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蕊浮萍

第63章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听到他说话,吴韵章的枪口就转过来对着他。
  然而当桑铎试图靠近的时候枪口又调转,“不要过来!”吴韵章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显得尖细。
  桑铎后悔刚刚没打死吴二,居然想出这么挑拨离间的招数。
  急赤白咧地剖白也没换回吴韵章的平静。
  他的手在发抖,可是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随时都会开枪。
  吴韵棠又说话了,“哥,其实你没疯,你认得我们是谁吧。我是处处和你作对的弟弟,他是囚禁了你三年玩了你三年的青梅竹马,我们俩联手毁掉了你的生活。”
  桑铎低声吼他,“你跟他提这些干什么?!不要再刺激他了!”
  可是随着吴韵棠的话音落定,吴韵章的手却渐渐稳定下来,他的眼神褪却了疯狂,却有别的什么浮出来。
  吴韵棠说:“你是不是想杀掉我们两个给自己报仇?——可惜在那之前你还要仔细考虑一下,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因为——我只送给你一颗子弹。”
  桑铎愣了。
  “这手枪里只有一颗子弹,你来决定谁该死吧——是我还是他。”吴韵棠缓声说,“哥,我给你选择的机会,杀掉一个,然后跟一个走——这就是你的自由。”他大大笑起来,“其实我还有点好奇——你到底更恨我们俩谁?”
  桑铎顾不上别的,只是在表白自己对他的心情,“大少,你要的自由我马上就可以给你了!真是,就像我承诺的那样,下个月我就带你出国,我们一起在别的地方重新开始,自由自在,你再也不用为过去的事情烦恼。你小时候曾经跟我说过,如果你不是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就想做个旅行者,想到哪里就走到哪里,我愿意陪你去流浪,我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给你自由,真的!你不要听他胡说,他只是一个没有爱祈求爱的小P孩,真的!我爱的是你从来就是你!……大少,你把枪放下,你不用做这种选择的,没人逼你选,你也不要逼你自己好不好?”劝诱成了祈求,桑铎简直像要给跪一个了。
  吴韵章终于动容了,他的眼泪从眼眶里溶出,渐渐泪流满面。他现在是唯一手里有枪掌握生杀大权的人,可是也是唯一一个在哭泣的人。
  吴韵棠也不知所措了,他宁可看到他哥的子弹此刻已经穿透谁的胸膛,而不是这样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柔软,就好像一个很乖很胆小的孩子做了一个可怕的梦,从梦里面惊醒哭着找妈妈的样子。
  “哥……”吴韵棠的眼圈也红了,对面那个被整到崩溃的男人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很显然他哥在受巨大的折磨。
  吴韵章跪在地上,拿枪的手垂在地上,桑铎暗自松口气,只要人还在,什么都好说。
  然而他似乎,放心得太早了。
  吴韵章的枪再次提,以决绝的姿态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桑铎的心提到嗓子眼,连忙大声阻止:“不!”
  吴韵章最后一句话是:“这就是我的选择和自由。”
  然后在他最亲近也是最恨的两个人面前嘭地扣动扳机。
  吴韵章在这之前和之后都经历过血腥,可是没有哪次会像这次——当他哥的血浆溅在壁纸上,人随着穿透头颅的子弹的冲击力软倒在地上,四肢还在条件反射地微微抽搐。
  吴韵棠觉得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也随着他哥的死去而死去了,他没想到吴韵章的选择居然会是这样——不是桑铎也不是自己,他哥哥选择远远地逃开他们,逃向死亡。
  桑铎冲向尸体——是的,那已经不是吴韵章,而只是曾经是吴韵章的尸体,余温尚在,灵魂飞升,从此世上再无这样一人。
  桑铎红着眼捏着吴韵章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徒劳。
  他把满腔的仇恨发泄在吴韵棠身上,转身拾起刚刚跌落在地上的枪指着吴韵棠,“你去给他陪葬吧!”
  吴韵棠愣愣地看着他,反应过来他是要杀掉自己,低声说,“为什么我要永远都是给他陪葬的?他抢走了父母的婚姻,抢走我童年的温暖,抢走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有那么多人爱他疼他,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那我呢?”他的声音逐渐增大,“为什么你们对他的疼爱都要顺带着伤害我?!——我恨你!恨你们!”
  一声枪响后,吴韵棠觉得胸口被人狠狠擂了一拳,他向后退去,靠到墙边,慢慢滑下去。
  桑铎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厌恶地说:“像你这种人活该你得不到别人的爱,没有人会爱你这种怪物的。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一点点,我爱的只有吴韵章。”
  这时外面的人听到枪响,开始还不敢妄动,这时开始按捺不住冲进来,里面的惨象却令人大吃一惊——地上倒着两具尸体,靠墙的吴韵棠捂着胸口,大团的血涌出来,而最后还站着的桑铎看也不看他们,走回到吴韵章的身边,跪下扶起他的头,亲了下他的额头,然后众目睽睽下举枪,饮弹自尽。
  枪声似乎还回荡在吴韵棠的头脑中,这二十年间,每年他都会回到当初的这个房间,在无尽的折磨中苦苦等待幻想末日审判的来临。
  今天看来就是这样一个日子,桑殿义——桑铎的儿子在他面前,递给他一把枪,让他做出类似的选择。
  天道轮回,儿子替父亲继续未完的事业,纠正当年那一枪的偏差——因为清冷孤寂了这么多年,他总是在怀疑也许当年桑铎那一枪是故意打偏的,为的就是留下他的命,让他受无尽的煎熬。
  就当是欠那两个人的,过了这么多年也该还尽。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吴韵棠伸手握起那小巧玲珑的手枪,怀念的感觉。
  这里有一颗子弹,房间里有两个人,二选一在这里很简单。
  吴韵棠的把枪对准自己,又放下来,“对了,我忘了给你留保险柜的密码,不过手头没有纸笔,我就只说一遍,你尽量记。”他说了一串数字,嘴角噙着微笑,神情安详。
  桑殿义皱眉,“你就这么想死?——难道不考虑别的可能,比如打死我继续做你的吴爷。”
  吴韵棠摇头,“小义,谢谢你——其实你从来都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言毕重又举枪,从容赴死。
  外面警卫森严的保镖听到里面嘭的一声大响,知道是枪响,神色骇然,立刻向里冲看是何情况。
  却见吴韵棠软倒在椅子上,桑殿义把人抱起向外走。
  保镖仔细看伤在何处,却不见血,心里没底,低声问:“吴爷这是……”
  桑殿义叹气,“还活着——只是他可能正在做死后的梦。”
  子弹是有一颗,只是没有弹头,怕是让某人失望了。
  在车里离开他抱着昏死过去的吴韵棠,亲了亲他的额头,在他耳畔低声说:“你就当死了一回吧,把过去的陈芝麻烂谷子都忘掉。我能理解那死鬼老爹想把挚爱占为己有的心情,可是我不会选择和他同样的手段——这就是我和他最大的不同。你再多了解我一年就会知道。”
  背后七月流火离得越来越远,终于隐在城市的喧嚣中不见了。
  第 59 章
  七月流火背后老板易主,吴爷淡出之后他的继承人桑殿义也无心恋战,把整个七月流火脸地皮都给卖了个干净,看样子是想全面退出这个行当。
  他似乎下定决心要的要净化自家的产业,大刀阔斧地洗白涉黑生意,自言自己做的是二十年前吴家大少就想做的事情,只不过现在天时地利人和而已。
  非但如此,他甚至将家族产业的重心连根拔起转移到南方遥远的墨都市,那里原本就是他的大本营,他去那里生活,把吴爷也带去那里。
  至于吴爷的状况,迪都这边很少听到风声,只是肖桑某此听从墨都市来的客人偶然提起说,曾经见到桑大老板陪同一个气度不凡令人过目难忘的中年人喝下午茶,鞍前马后周到备至羡煞旁人。
  ——这当然是很久之后的一点花絮了。
  回到七月流火出现全力争空的当下,肖桑自觉前途未卜,不知道这吴爷一手创办的夜总会有会怎样结局,是随着主人失势墙倒众人推还是苟延残喘日渐衰落?
  不是他思想消极,而是万物有成住坏灭,在所难免。这偌大的迪都市从来也不是只有一家娱乐场所,只是长时间以来七月流火凭借着软件硬件设施一家独大。花无百日好人不百日红富不过三代,谁知道明天一早七月流火的大门就被贴了封条?
  春江水暖鸭先知,肖桑对于即将到来的动乱有所觉悟,已经先一步开始物色下家。最近已经有几家猎头公司跟他接触,问他是否有意跳槽。他话不说满,事不做绝,和他们都有联系。
  他给自己打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一把年纪了再就业,可是自己也算是业界资深的专业鸭头,谋个生路还不成问题,何况就算没有工作,他这么多年工作下来的积蓄应该也够养老了……不如趁势退休?
  这样想的肖桑又觉得自己的人生过的未免太快,不是钱的问题,而是他作为一个职场达人的生涯就这么结束了还有点舍不得,他觉得自己还不算老,还有余热可以发挥,还可以帮助更多迷途的鸭子找到人生的目标或者一点生活的乐趣什么的。
  既然如此舍不得,他也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不做他想,专心为下一份职业铺路搭桥。
  然而预想中的关门大吉并没有发生。桑殿义本来是想结束生意的,可惜他人已经不在这地面上混了,生于斯长于斯的各位老爷少爷们却仍旧要在这里夜夜笙歌,又他们一致觉得七月流火经营稳妥是个赚钱的好买卖,于是几家合伙出份子把吴爷的股份给买下来,仍旧让职业经理人出面打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