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知年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盛宴过后，泪流满面。
    “舒如顾！”
    “……”舒如顾转头就看见许久不见的柳香芸站在马路对面。
    绿灯亮起，她目不斜视，踩着10厘米的高跟鞋健步如飞飘到她的面前。舒如顾想到自己从小就患有的过马路困难症，莞尔一笑。“你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不如不见。”柳香芸呵呵笑了几声，才轻道。“可是，不行呢！”明明是柔软的尾音儿，舒如顾却觉得此姑娘状态不对劲！
    果然——“舒如顾，跟我去看看韦海哥！”
    ……
    自那日一别，舒如顾掐指一算，才惊觉恍恍惚惚间，时间又过去了大半个月了。而那日融入阳光的男子，此刻正躺在病床上，面容苍白，眉头深拧，记忆中神采飞扬的双眼，此刻紧闭着。
    舒如顾转头看了柳香芸一眼。
    柳香芸俯身给他抚平薄被边儿，才迎上她探寻的目光。“心脏手术并不成功。”
    舒如顾勾着包包带子的手，下意识地扣紧了。
    柳香芸坐在床边，看舒如顾一步一步转到窗口，背对着她。良久，久到柳香芸觉得她不会问了的时候，却听见她悄然叹息一声。“然后呢？”
    然后呢？
    她要怎么然后呢？
    呵呵……柳香芸露出一抹苦笑。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
    她会陪着他走到生命的终结。
    然后，漫长的一生靠着回忆度过，稀有而温馨的些许片段，陪着她一个人慢慢变老。
    一个人啊？
    好像有些艰难呢！
    楼下传来小孩子咯咯的笑声。
    唔，那就找一个人陪她一起吧。
    柳香芸看了一眼舒如顾。“我要陪着韦海哥。”
    “……”舒如顾这才转头看着她，眸光罕见的锐利。那么，她这多此一举是要让她背负一生的愧疚么？
    柳香芸却没有看她，她低头微微笑着，看着陆韦海，她的初心，她的所衷。“我是觉得你该知道的。”
    “……”舒如顾低头。楼下右前方，一株粉红色蔷薇花迎着阳光怒放。
    柳香芸伸手抚平陆韦海纠结的眉心，压低声量说。“我们出去说吧！”她怕待会控制不好音量惊醒他。韦海哥因为心痛，已经好久没睡踏实了！这次，还是她拜托医生给他打一针镇定剂，才安生点睡下了。
    “我想，你应该可以想明白的。韦淮哥设下假婚姻一环，私心是不想让你和韦海哥有机会走在一起。为什么呢！呵，他调查过你，知道你喜欢的是温润。他一直认为你喜欢韦海哥，不过是在他身上寻找温润的影子！可是，就算你这样自私懦弱自欺欺人！韦淮哥，还是喜欢你了。喜欢到就算他突然恶疾不久人世，还要在离开前为你打算！”
    舒如顾转头看向她，明亮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大了一下。可转念一想，确实只有这条，才能解释陆韦淮的所作所为！
    “韦淮哥在进手术室前，把一封信给了莫宇让他转交给了韦海哥。韦海哥看过以后，就说为了陆氏，暂时封闭韦淮哥离开的消息，他休养一些时日，先以韦淮哥的名义管理公司，其后，视情况而定。”
    “……”何必呢！舒如顾想，以后要是被人挖出这些消息，对陆氏的信誉形象，都将造成莫大的伤害。
    说到这里，柳香芸顿了顿，才道：“一开始，我信了他的话。后来，我慢慢觉得不对劲。”呵呵……那不过是他还不能面对失去她！无法面对，心又想念，只好以另外一个身份，一次次擦肩而过，聊作安慰。
    “一次醉酒，我才知道了真相……”
    娇小纤细的女子，小心翼翼搀扶着一个穿着蓝色病人服的高大男子，走过粉色蔷薇花，走在绿意盎然的草地上。男人的右脚似乎伤得很重，大半个身子靠着女子，俩人走得甚是艰难。舒如顾从他们身边路过，不经意看了一眼，心一颤。那男的长相虽说英俊，可眉宇间，似乎有股阴狠之气。
    舒如顾不由又看了一眼那女子。长相甜美的她，微微笑着提醒他。“不要着急，慢慢来。”
    “嗳。”
    “……”舒如顾看着渐行渐远的俩人，突然就觉得俩人的背景，看上去那么和谐。
    突然就想到一位诗人说的那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她抬头，阳光太刺眼，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一行眼泪，落了下来。阳光下透明的泪珠，一颗颗滴进草地里，不可寻。
    ……
    陆韦海，对不起。我想，你一定是知道的。总要有一些人消失在生活中，只偶尔在我们的记忆里缱绻。
    每当想起他的歌声，想起他的笑容，想起他的眼睛，心里就暖暖的。
    那么暖，呵，又那么伤。
    所以，不如纪念，不如然后深爱雪藏。
    人间自是有晴暖，此事无关风与月。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盛宴过后，泪流满面。
    时间蜿蜒，那些我们爱的，爱我们的，都将遇见最后的幸福，告诉我们，从前的一切苦难惶惑不安，都是为了成全后来的温柔相待。
    陆韦海，再见了。唔，我知道你刚刚一直是醒着的，我看见你的眉毛在动呢！
    既然你选择了她，那么一定一定要温柔相待，一定一定要为她好好活下去，为给你亲情的哥哥好好活下去。
    谢谢你以这样的方式，与我告别。
    那么，我们就这样再见了。然后，再也不见了。
    舒如顾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看那片阳光，微微笑。
    柳香芸，堂妹。你看，我第一眼就知道你喜欢他。终于，你如愿以偿了。
    那么，以后的日子，他眉间的忧虑，请你为他抚平。
    舒如顾淡淡笑开，却见对面走来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家。
    茶香飘逸的茶楼里。
    柳正书见舒如顾脸色温和，想来这孩子终于想通了，不由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这家茶楼的茶点很不错。”
    舒如顾抿了一口上好的雨前龙井，点点头，方一字一字说出自己的决定。“柳先生，我想好了。我父亲留给我的那家酒店，我会找专业人士经营。这些年，多谢您的打点了。”
    至于酒店盈利，她是不想拿取的，那就设立几个基金啊啥的……唔，找某人商量好啦！
    “嗯。”柳正书有生之年能听见她喊柳正宇一声“父亲”，已经甚感欣慰了。
    ……
    从茶楼出来，站在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舒如顾抿唇而笑。“阮凌霜，告诉我温润在哪里！”
    爱情转一圈，对的人，会在终点遇见初心。
    这次，换她去遇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