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江湖之红颜乱

第一百二十六章


被锁链层层锁着的人,身形极为单薄,单薄到如纸片一般,只怕是风儿轻轻一吹也已禁不起。
    他的头发杂乱的纠结成一团,垂在面前,身上破衣褴褛几不蔽体,全身上下血迹斑斑块块已无完肤,更有许多地方的肌肤都已长出脓疮,甚至烂到肉里,随着无双的靠近,那股熏人欲呕的烂臭味更加令人窒息。
    该是受到怎样非人的折磨,才会落得这样的模样,无双眉眼微敛,却怎么也抑制不了心底泛起的酸涩。
    “您……”粘稠的血液从额上流进眼里,微微有些刺眼,匆忙一抹便是一把的血和泪,沈敬德慌慌忙忙的,便待继续求饶,冷不丁看到一片不着点尘的白色袍摆,不自觉的愣了一下。
    看着袍摆下金线勾绣出的蔓藤纹,他忽得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视线虽不是非常清明,但足以看清突然多出的两人,霎时险些将眼睛瞪到眼眶外来,颤声道,“你、你们,怎么会在这?”
    闻声,无双冷冷一笑,睇他一眼,“这能告诉你?”
    沈敬德一窒,脑袋转的可不慢,只见他一下子从地上窜了起来,恶声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们偏要闯进来,找……”
    一个“死”还未出口,甚至是手都还未来得及抬起来,他那肥硕的身子便已飞了起来,重重的撞在墙壁上,跌在地上滚了两圈,碰翻了放在一侧的木桶,殷暗发臭的液体立刻流了一地,而他则身子一颤,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不该出手这么重的,留着他,好歹还是有用的!”无双微微侧目,轻描淡写的声音里,浑然听不出有半点不妥之意。
    萧牧依旧冷着面,负手站在门侧,闻言俊眉一轩,冷声道,“死不足惜!”
    本凝黯的气氛,被这样一搅,不免得少了些滞重,无双眉梢轻挑,微含唇角,看不出来这人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却生了个嫉恶如仇的性子。
    不再管被萧牧一掌重创的沈敬德,无双回头看向锁上被困之人,脚下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在离那人仅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人除了发出桀桀的怪笑声,就没有动过,他的气息虽然极微,却并非不存在,然而看他头垂在胸前,毫无生气的模样,倒让她有种错觉,方才那个声音难道是从地狱传出来的?
    所幸那人只是微离地面,无双手拈折扇,轻轻拨开他面上散乱的头发,入眼便是一块极大的脓疮,她的手不由得颤了颤,那撮头发便径然从扇端滑落,重又覆在面上。
    无双眉头轻旋,似是想了想,低头自袖中摸出一块白绢,而她就这样攥着白绢,半垫着脚尖伸手向那人的脸探去。
    萧牧负手立在门侧,冷眼看着无双的一举一动,虽未说什么,却也不无疑惑,千方百计的要进这里的是她,如今不抓紧时间询问与案情有关的问题,却尽做些与案件无关的事,岂不奇怪?
    他这边只是微一恍惚,回神却看见那原本垂着头的人,身子不知怎地突然向前一荡,怪笑着向无双直撞而来。
    四根铁链都甚是紧实,他是如何能够这般轻松一荡的,这点让萧牧颇为费解。
    眼看着他这样撞来,无双未躲,手亦未停,他这一撞本就没什么力道,被撞上无非就是沾一身脏臭而已……
    一声叹息幽微低沉,落在湿重的地牢里,百转千回,尽是品不透的苍凉与悲悯。
    “你……”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声音,会是这般的破败与沧桑。
    室内昏黄的火光,落在洁白的扇面上,上面寥寥几笔勾勒出的银狐,悠然半卧,似醒还寐,一眸轻敛,一眸微挑,不过轻描淡写的似笑非笑间,似已洞悉了尘世的一切苦难。
    那人黑发覆面,虽看不见他的眼睛,却可以感受到他的专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扇展开的扇面上。
    无双忽而轻悄一笑,拿着白绢的手指轻轻一抖,一点碧绿就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从洁白的绢帕上浮了出来。
    那是一块翡翠令牌,碧翠的颜色即使是在昏暗的灯光下,依然翠色欲滴,令身无纹无饰极尽简单,却有让人一见便想将之纳入怀中的冲动。
    无双左手执扇,右手携令,眉眼平平,面无表情,却是极少见的郑重,亦是难得一见的真诚。
    那人躲在发后的眼睛在两样物事上停了停,随后便停在了无双脸上,喉头一耸,那瘦弱的身子竟而微微颤动起来,空气中不知不觉便流动出一种低黯的气息,轻涩隐晦的哭声,哀绝入心。
    不管这个做了什么,受到这样的折磨,终是值得同情的,想想心头的涩意便益发的浓了起来,无双不由得微微转了转眸子。
    她这一移视线便看到了萧牧,他依旧立在门侧,虽未进亦未退,他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些探寻,无双清楚,这个人是可信的,他守在门边寸步未离,一防外患,二防内变,乍看之下冷眼旁观格格不入,谁人知道他是步步入心。
    将折扇和银狐令收起来,无双并未停下自己未完的动作,她做这些无非是想让他卸下防备,而他知道她的用意,知道她是可以帮他的人,所以他把多日来受到的痛苦和折磨全变成了泪水。
    一个人卸去防备的最好见证,便是泪水,宣泄的泪水。
    无双的动作轻柔而细致,她轻轻撩起那人的头发,白色的绢帕绕开破损的脓疮,拂过眉宇,扫过鼻骨,不过片刻洁白的帕子便已污秽不堪,无双毫不介意,擦到最后,索性弃了帕子,以袖轻拭。
    萧牧惊异于无双的耐心和手段,对待一个饱受折磨的人,这样的温柔与细致何其可怖!
    入目稚气未脱的五官,让两人不无惊讶,谁也不曾想到,被困密室之内,饱受折磨,几乎不成人形的人仅仅是个少年,看其模样,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
    无双目光潮热,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沈、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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