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牢大狱

马上就要国庆了，文教中队已经把广场布置了起来，吊满了红色的大灯笼，就像张艺谋拍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一样，顿时广场上增添了不少节日的气氛。
    每年的十一月要发动年终评审的动员，在十月份犯人们都在算自己的分数了，因为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就知道自己年终有没有资格评改积了，这张减刑通行证可真的是难煞许多犯人。照往年的惯例，到十一月份能拿到90分就能参加年终改积的评审。在国庆热闹的七天里，犯人的心情并不怎么轻松。
    文广从六月份开始拿分，加上各种奖分，已经拿到90分了，这在一监是不多见的，明摆着这在年底是要拿改积的，这时候做随便什么事情都要当心，万一出什么茬子，这前面的分数就是白拿了，不仅白拿，连整个一年的改造都是白改造了。
    朱金龙的分数也不低，拿了75分，照这个样子，只要在十一月拿到15分，他就可以参加年终改积的评审。
    大家都知道这改积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就是真刀真枪的了，只要一有分吹草动，马上就可以把你上升到政治高度，少了一个人就是少了一个竞争的对手，更何况这牵涉到减刑的巨大利益，就是亲生老爷子来了照样弄。表面上整个监狱波澜不惊，其实却是暗流涌动。个中的凶险无人能预料，这就是改造，这就是官司。
    犯人们也许不知道，但是盖头知道，每年的国庆一过，这条子开始满天飞，大队部开始忙着处理这些事务，不管真的，还是假的，只要有条子飞上来，就要立案侦查，必须得有答案。其实这些条子有些都不是真实的，但是没有办法，牛主任说了，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走一个，只要是条子就要落实，查实，假的查是谁飞的，真的严肃处理。
    现在的犯人飞条子也好玩，怕被人认出来，不少条子都是用左手写的，这让盖头看得也是好笑，说，这他妈活得累不累啊，整天动脑子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还要担心自己被抓出来，也难为这些犯人了。
    朱金龙加大了对文广的侦查力度，但是毕竟不在一个中队，许多事情打听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文广也在暗地里搜集朱金龙的事情，看来这朱金龙也是做的很当心，几乎找不到什么把柄，从来没有人看到朱金龙抽不是监狱大帐的烟，从来没有人看到朱金龙喝酒，从来没有看到朱金龙有违禁品，从来没有看到朱金龙违规违纪。文广想，你朱金龙在里面到成了改造模范了。
    其实朱金龙也累啊，他天天提防着，他不知道他的身边是不是有文广的卧底，反正他看每个人都是卧底，他不相信任何人。有时候同犯的一句玩笑话，他都要考虑半天，寻思着这个犯人为什么要这么说，做人真累啊。
    大红鹰经常找以前的医务犯打听朱金龙的消息，大红鹰憋着一口气，三个月来两次禁闭，自己这年终拿改积是没有份了，你朱金龙也没那么好拿！
    大红鹰打听了半天，也听不到什么消息，急得团团转。这要报复人原来和要陷害人的心情是一样的。
    文广对大红鹰说，兄弟，你也不要急，他朱金龙就算是拿到了改积，又怎么样啊？你要注意中国人喜欢咬文嚼字的，不是说评到改积就应当减刑，你看清楚了，是拿到改积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减刑，一个是应当，一个是可以，可以就是说也可以不可以。
    大红鹰问，那你的意思呢？
    文广说，这评到改积再拉下来，你说是什么感觉啊？
    大红鹰说，肠子都断了。
    文广说，就是啊！大红鹰你好好想想，这朱金龙要是拿到改积，又拉下来，而且取消第二年的评审资格，那不就是三年白改造了？照朱金龙的性格，不要跳楼自杀？
    大红鹰说，那你已经想好了？
    文广说，目前还没有想好，但是你不要忘了咱们中队还有一个人对朱金龙恨之入骨啊。
    大红鹰说，除了我们两个还有一个？谁啊？
    文广说，刘瑞。
    十一月份的评审动员大会召开了。
    牛主任说了，这次改积的年终评审要求是，一、截至十一月份的分数合计为90份；二、全年无扣分、无违规违纪；三、改积的比例是10%。
    评审的方法就是以每个监房为一组，每组十八个犯人，也就是说一个监房只有两个改积。
    评审是采用无记名投票，票数最多的犯人在报到中队部，由人民政府再审核。
    其实，这都是所谓的民主选举，说起来就是你们犯人自己评出来的。至于到底是谁投了谁的票没人知道。
    改积的榜一共分三次，第一次出榜是中队出榜，一周后就是第二次出榜也就是大队出榜，再一周后就是第三次出榜即支队出榜，最后一榜就是定性了，谁在第三榜上榜上有名，也就意味着谁就是今年的改积分子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紧张而又平静中进行，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在预料之中进行。
    中队的第一榜出来了，一中有文广，三中有朱金龙。
    大队的第二榜出来了，一中有文广，三中有朱金龙。
    支队的第三榜出来了，一中有文广，三中有朱金龙。
    两个人都是榜上有名。
    一直没有机会，朱金龙做的无懈可击。
    文广把刘瑞叫了过来，刘瑞这次没有评到改积，这个也是刘瑞意料之中的事情。
    文广拿了一千元钱给刘瑞。
    刘瑞纳闷地看着文广，问，没啥事情，你给我纸头干嘛？
    文广说，不是给你的，是给朱金龙的。你瞅准时机把他塞到朱金龙医务室的内务箱里。
    刘瑞说，这样行吗？
    文广说，刘瑞，你不是对朱金龙恨之入骨吗？难道你不想报仇了吗？他可以不仁，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不义呢？
    刘瑞说，我的意思是，这不就是陷害他吗？
    文广说，是陷害，我承认我的手段很卑劣，但是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刘瑞默不作声地看着文广，这个时候的刘瑞觉得文广也是那么的可怕！
    文广甩了一颗烟给刘瑞，继续说，刘瑞啊，明年的改积我会和牛主任说的，你不用担心，而且这件事情办完，我想办法让你从修理组出来，你看怎么样？你自己考虑清楚，你现在的状况在一中是很难翻盘的，只有我能帮你，要不你以后可能比现在都还要差。
    刘瑞想了一下说，行！我答应你，但是你答应我的事情也希望你能做到。
    坑子刘瑞答应了文广，拿着十张纸头走了。
    文广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对，也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违背了一个做人的准则，文广觉得虽然自己是很卑劣，但是只有这种办法能搞朱金龙。朱金龙几次想搞自己都没搞到，大红鹰都背了黑锅，对，就算为大红鹰报仇吧。
    辛辛苦苦改造一年，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分晓的，其实每个犯人心里都像明镜一样，有的犯人是刚减完，不用改积，有的是改积在手里还没有用掉，有的小刑期根本不用改积，总之，人民政府早就帮犯人算好了，只是犯人自己在咬来咬去，改积出榜后，榜上的犯人都是应当应分拿改积的，中队一榜出来就基本上定性了老犯人都知道这改积是怎么回事，新犯人都在边上看着，这也是监狱的潜规则，人人有减刑，只不过是you先后的秩序。比如说尹天华，今年就算给他改积也没用，因为尹天华如果要减刑的话，就不能假释了，时间上安排不过来，如果要假释的话，明年拿改积也是一样的，不会算错的。
    有的犯人等出榜之后，最多也就是发发牢骚，嘴里骂骂咧咧，说******，谁谁谁能拿改积，我也能啊！这种犯人往往不会飞条子，就是图个嘴快，真正要算计你的人是不声不响的，就像刘欢唱的歌一样，该出手时就出手。
    这一年的冬天非常冷，监房的门都是铁杠，半夜里风还是呼呼地往房间里吹，尽管已经把窗户关掉了，但是这种冷还是刺骨的。
    长明灯一直亮着，文广不知道出狱以后如果没有亮灯的话，还能不能睡得着。
    半夜里，文广爬了起来，默默地点上一颗烟，静静地思考着。这刘瑞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过来，这件事情到底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没有人预料到，监狱里对犯人私藏现金的处罚是很严重的，如果一旦人赃俱获，那么朱金龙今年刚到手的改积就拉掉，取消明年的改积评审资格，只能在后年参加改积的评审，这样的话，朱金龙最快的减刑也要三年以后，如果自己运气好的话，自己能假释出狱的时候，也是朱金龙第一次减刑的时候。爽！但是这样做是不是妥当呢？现在叫刘瑞停下来还来得及。
    文广此时是非常矛盾的，但是只要想到自己被他害的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是恨得咬牙切齿！照大红鹰说，我要是你啊，我肯定想尽一切办法搞死他！****他妈祖宗十八代！****死他全家女人！妈了个逼的，这个仇不报，你文广不要做男人了！
    是啊！这个仇，文广你要是不报，你他妈还是男人吗？文广自己在对自己说着。你不弄死朱金龙，朱金龙早晚要弄死你！你和朱金龙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什么是仇人？仇人就是要不计一切代价去消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