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鼎神霄

曹紫霜说江鸿考虑不周，江鸿饶有兴趣。
    “漏了哪一点？”
    “丹泽州并非只有修道宗门势力，紫峰观之所以飞扬跋扈，肆无忌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倚仗有官府给他们撑腰。”
    江鸿会意一笑，若是杀上黑风门之前还只有猜疑，观月山一战之后，事情就明了了。不过紫峰观的后台到底是谁，还真没弄清楚。
    “曹苑主可知紫峰观傍上了哪棵大树？”
    曹紫霜不答，转而将江鸿放在石桌上的礼帖拆开。指了指信左下的落款。这封男方的媒书，署名有三人，司马坤、王倩然、司马元。
    司马元江正是那日押送聘礼队伍中手摇折扇的年轻公子哥，也是原定的天语仙苑姑爷。司马坤是紫峰观观主，司马元他老子，江鸿也识得，只有王倩然这个名字似乎有点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王倩然？司马元的娘亲？莫非这女人的娘家人有些来头？”江鸿试探问道。
    曹紫霜笑道：“江先生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江鸿呵呵一笑：“一目了然的事。不知这位观主夫人出身有何不凡之处？”
    “江先生可曾听说过钟山王家？”
    “莫非是钟山郡公王赴疆后人？这位三朝老臣，镇东大将军的《东军行志》倒是拜读过，受益匪浅。所录三军合战之法，堪细察微，思行结合，又以诸多实战例解，很有见地，是为将军必读之书。”江鸿凝思道。
    曹紫霜神色忽变，冷笑道：“正是这老贼后人。弘文元年，这个恶贯满盈的屠夫暴死家中。朝议追谥‘忠烈’，帝诏王赴疆长子王持躬承袭其父郡公爵位。而王倩然正是现任钟山郡公王持躬三女。经过父子两世经营，如今钟山王家子嗣门生，遍布朝野，边军亦有不少当年老贼一手提拔栽培的高级将领与之遥相呼应，内外勾结，在朝中自成一派。至于钟山郡所在的三山州，上下军政要职几乎全部为王家嫡系心腹掌控。世人称钟山王，不仅是特指钟山王家，亦是暗指王家权势滔天，有如封王。紫峰观娶了钟山王家的三小姐，谁敢得罪他们？”
    如此紫峰观的事情隐约有了点眉目。不过曹紫霜为何忽然生出这么大的怨气？似与钟山王家不共戴天一般。
    江鸿没深究其中缘由，只是大有深意地瞄了曹紫霜两眼。眼下双方还谈不上互信，有些话还不到时机。
    “这么说，贵苑与紫峰观联姻也是被强势逼迫，无奈之举喽？”
    “押送聘礼的人马被劫杀，黑风门覆灭，紫峰观现在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搜人抓人，哪还顾得上我们天语仙苑？倒是江先生，杀了紫峰观这么多人，还大摇大摆得送紫儿她们回来，难道不怕漏了踪迹，被紫峰观报复？”
    江鸿摇摇头，一本正经道：“我相信曹苑主不会出卖我。”
    曹紫霜眨眨眼，捉狭道：“因为你救了紫儿她们，所以就相信我不会把你卖了？”
    “我这人看人特别准，曹苑主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说着江鸿取了一块淡蓝色玉玦放到桌上，点了点玉诀上的“琅琊”两字，接着道，“其次，我可以帮助贵苑解脱当下的倒悬之危，曹苑主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盟友给卖了呢？”
    曹紫霜接过玉玦放在手心摩挲，不解道：“天语仙苑安定得很，何来的困局？江先生真会说笑。”
    江鸿拍拍脑袋，叹了口气，这女人，犯起傻来像个十来岁不通人事的小姑娘，这会儿耐下性子，又老成持重起来。
    “曹苑主何必自欺欺人？从紫峰观拿下黑风门一事可以看出其并非什么心慈手软、顾及江湖声誉之辈，反倒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以紫峰观的实力，想要逼迫天语仙苑就范，直接江湖官府双管齐下，痛快爽利，这才符合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为何偏偏大费周折搞什么联姻，还让自家少观主给天语仙苑当姑爷？”江鸿晃了晃手中的媒书，不待曹紫霜回答，接着道，“如果在下所料不错，这位羽扇纶巾的少观主之所以好整以暇，正儿八经地跑到天语仙苑来求婚，看上的姑娘定然不同寻常。”
    江鸿嘴角微翘，天语仙苑这么多女子，谁最特殊，答案呼之欲出。自然是紫红蓝三个孪生姐妹，三个完全一样的女子同床服侍的诱惑，单单在脑海里想一想都能让任何一个男人热血上涌。
    曹紫霜面色一冷：“江先生有话直说吧！”
    江鸿拱拱手，哂笑道：“不是在下轻薄，事实就是如此。紫峰观因美色才换了种方式对待天语仙苑。而苑中众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可不止紫峰观一家惦记。先前华英苑主在时尚有一二分威慑，依旧要屈服于紫峰观的淫威，连自己三个女儿都得乖乖送给人家，如今大苑主不在了，天语仙苑彻底成了一块任人宰割的肥羊。”说到这里江鸿面色一正，肃声道，“江某厚颜留下，并非自恃有恩于贵苑，更非居心不良，事关存亡，只是给苑主指一条路，搭一座桥而已。”
    曹紫霜抿着嘴，注视江鸿数息才缓缓道：“江公子指的是哪条路？桥那头又是谁？”
    终于切入正题，江鸿舒了口气；“这块玉诀是琅琊谷主许仲阳的信物，由琅琊谷大弟子章顾远转交在下……”
    曹紫霜神色一动，突然打断道：“章顾远在哪儿？”
    江鸿莫名其妙，这女人突然关心章顾远干嘛？
    “半月前章兄与我一同劫杀紫峰观送礼人时受伤，如今在我家中养伤。”江鸿虽然有些莫名其妙，还是说了实情。
    曹紫霜恢复常态，若无其事道：“桥那边就是琅琊谷？这么说，江公子是来替琅琊谷当说客喽？”江鸿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朗声道：“江某不给谁当说客，江某今日来便是想让天语仙苑投靠——我本人！”
    曹紫霜呆了半晌，良久摇摇头：“小女子没听明白江公子的意思。”
    江鸿揉了揉鼻子，干笑道：“在下知道，这个提议很突兀，曹苑主也许会觉得很荒谬。既然是自荐枕席，江某就厚着脸自夸几句。论品行，在下绝非大奸大恶之徒……”
    曹紫霜听到“自荐枕席”，脸一红，啐了一口，现了几分小女儿姿态。又挥挥手巾，止住江鸿：“小女子相信江先生是好人。但是江先生凭借什么来庇佑天语仙苑，甚至让天语仙苑心悦诚服的投靠？”
    归根结底还是要拿实力说话，江鸿早有准备。
    “若说背景关系，江某不妨给曹苑主透个底。丹泽州戍军勾玉重骑兵团统领、鹰扬将军秦行是在下的铁杆兄弟。曹苑主可能不知道秦行此人，但是他父亲，乔南郡公秦晋，苑主总该知晓。而先前给苑主看琅琊谷玉玦，是想告诉苑主，琅琊谷也会跟我同进退。还有，想必苑主已经拿到了本月新出的玄灵榜单，应该知道有位新晋潜龙榜第十。”
    曹紫霜闻言抬头打量了面前的年轻人两眼，面色古怪道：“江公子该不会说你就是榜单上的这位江鸿吧？”
    江鸿搓搓手，嘿嘿笑道：“不才，正是在下。”
    江鸿跟曹紫霜说清楚利害关系，摊开自己的底牌，着实冒了些风险。如此直截了当，不留回环余地，与江鸿事先计划有些出入。曹紫霜此女，琅琊谷几人对她相当熟悉，除了身世背景略显模糊，其它各方面评价都很不错。不过依照江鸿的性子，这种事情还是稳当些才好。之所以临时改变主意，是因为刚才交谈中隐隐猜到了的曹紫霜的来历，心中再无疑虑。
    该说的都说完了，曹紫霜说要考虑两日，江鸿便多住了两日。
    趁闲将观月山一战的战利品挨个儿检点了一遍。
    单是灵器就有五件。六阶灵器风雷环，五阶庚金剑阵，四阶火筒两枚，还有一座四阶的炼丹炉。全都是司马乾元那老贼的贡献。华英身死倒也留下几件价值不菲的灵器，只是江鸿哪好意思拿？都让紫红蓝三女带回了天语仙苑。
    江鸿准备将庚金剑阵送给琅琊谷，一则这种剑阵需要剑修以剑元催动才最有威力，二则章顾远至今昏迷未醒，江鸿实在过意不去。至于四阶火筒，江鸿有些哭笑不得，这玩意原本用于炼丹添火，司马乾元那老货居然拿来争斗，亏他想的出来。
    真正合用的只有一件风雷环，依猫九看来，此物已经是最顶尖的灵器。能将五行元力转换为风雷之力，只有道祖才能做到。如此看来此物虽然只是一枚灵器，但必然出自某位道祖级炼器宗师之手。江鸿尝试以雷元催动此环，威力之盛，几乎相当于同时使用两招雷龙舞，而元力消耗尚不及雷龙舞的一半。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零碎物件。几十瓶各类培元疗伤的丹药，两千多块灵玉，一块连老黑都说不清来历的黑色石头，以及一枚蛟龙妖丹。
    天语仙苑地处临山郡定远县城郊，离郡府临山城不远，江鸿打算此地事了，到临山城走一遭，将不合用散碎物件卖了，采购一批护身甲具，将东山村的青年军武装起来。
    没曾想天语仙苑的头疼的事儿还没完。
    女人办事果然十分不爽利，说了考虑两天，这眼瞅着第三天的日头又往西边去了，曹紫霜还没个答复。
    江鸿正没奈何，忽见天语仙苑弟子行迹匆匆，像是出了什么事儿，江鸿拉住一个，询问究竟，说是有人打上门来，苑主正在前厅和来人对峙。
    江鸿心里暗笑，爷正想找个由头生事儿呢，你小子送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