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

桂儿听到梦里回响了千百遍的熟悉声音，不由得身形一窒。这个郭宇怎么回事？不但容貌身形象形骸，竟连声音都几乎一样。她因这一声呼喊僵在当地，不由得想起往昔甜蜜日子，整个人陷入回忆里不能自拔，脚下丝毫不能移动半步。
    郭宇追上来，看到她脸上茫然失措神色，想起自即将要做的事情，竟然下意识心里不忍，一抛平日厌恶嘴脸，放轻了声音道：“那天晚上是我不对，你别放在心上，玫瑰的病现儿自己无故就好了，我才知道错怪了你。”
    桂儿看他柔声道歉，对自己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似足形骸的模样，哪里舍得怪他，只幽幽叹口气道：“不管你做什么事情，我都是不会怪你的。”说完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落寞离开。她身边突然窜出来的黑猫朝郭宇嗷的一声好似威胁暗示，也跟着离去。
    郭宇看着她远去的寂寥身影，不知道自己做得对还是做得错了，不由怔怔愣在当地。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冷笑：“好一个好情有义恋恋不舍，人都看不见还在发着呆呢!”
    郭宇看玫瑰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美丽脸庞几乎都要扭曲起来，哪有平日娇俏可爱样子，眼里妒忌神色直勾勾的好不刺眼，忍不住生气斥道：“你明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却又说这样的话来气我。这件事我本来就不愿意，你既然心里不舒服，正好就算了罢，咱们自己过得好好的不就完了，何必拿人家来试验自己的感情。”
    玫瑰听他生气反悔，眼里瞬间百变，脸上却变成了微笑，温声劝道：“那可不成，这事情是一定要做的，否则我心里一辈子都不会痛快。我一来忍不下这次生病的气，二来觉得她对你特别的好，只怕你心里恐怕也喜欢她。你只要依了我让她伤一下心，我便相信你是真心喜欢我的了。你也知道我妈妈的事情，我这辈子最憎被人背叛欺骗，你只要好好的把我交待的事做完，之后咱们就告诉奶奶，让她做主给咱们先订婚，大学毕业就结婚。”
    郭宇听玫瑰柔声相求，哪里还忍心责怪，只是叹道：“你也知道她厉害，咱们做这样伤害她的事，到时别惹她报复。”玫瑰眼神闪动说道：“不会的，你不是听她说了吗，不管你做什么事都不会怪你的，至于我，只要报得这次的仇，有什么样的后果都不会再意了。”她说完这话，想着桂儿到时的悲伤欲绝，忍不住快意自顾自笑起来，那声音愈来愈大，到最后玫瑰竟似疯了一般，狂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郭宇看着玫瑰无法控制的疯狂模样，心里奇怪的涌起一个念头：她还是自己刚到学校时遇见的那个虽然有些骄纵心底却很温柔善良的女孩吗？还是身体里住进了另外一头魔兽？
    这边桂儿回到宿舍，想到郭宇突然变温柔的样儿，不由得心里乱七八糟似跟跑马场似的热闹。她想闭目休息一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时间还早，宿舍里的女孩们都没有回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桂儿在辗转良久不得其法，只得起身往小白楼去，说不定见了那些小玩艺儿，自己的心会安定许多。
    桂儿骑着电动自行车缓缓往山上驶去，车篮里带着懒洋洋的包子，车后箱里放着一大包猪油鸡蛋炒饭，还加上一份糖醋排骨，都是经过快餐店时叫人随便炒的。她往小白楼去必须要经过祝圣寺，看见已过了半日那里仍是人潮涌动，山间小道上全都站满了人。桂儿笑笑想，朱颜今晚可要睡不着了。她好不容易才挤了过去，径直往小白楼方向驶去。
    小白楼如平日一般阴森安静。外面阳光耀眼，室内却阴森黑暗，只靠白糁糁的日光灯照着，苍白光线直刺人心。
    桂儿往二楼养蛊室里去，把猪油鸡蛋炒饭分别供奉在五瘟神像前，再把竹筒里的五条蛊虫全部都放了出来。这些小东西见到桂儿，无不兴奋得摇头摆尾，吱吱乱叫。桂儿轻抚这个摸摸那个，嘴里喃喃说些话语跟他们亲热，直玩了十多分钟才由他们自己去吃神像前的猪油鸡蛋炒饭去了。
    桂儿看完五瘟，走下一楼，三瘟蛊培植室里的灯果然是亮着的，显然是陈月莱在里面。经过上次诈尸事件，陈月莱就把解剖室移到了人多的军医院里，自己却仍是每天到这里守着快要生育的三瘟蛊。滋事体大，她近来这段日间连助手都不让进这小白楼了，自己干脆就把铺盖搬了过来，住在三瘟蛊的培植室里。吃的开始都是助手们放在小白楼门外，后来陈月莱嫌麻烦，又怕助手偷偷进来观看，干脆随便不再让人送饭，对付一口，只吃储藏在这里的方便面和饼干。
    桂儿敲敲门走进去，顺手把刚炒的糖醋排骨递给陈月莱：“事情是要做，可是身体也要注意才是，若是一个人忙不过来，也可以叫手下帮帮，不要累坏自己身体。”她看以前送来的饭菜里经常有糖醋排骨，知道陈月莱喜欢吃，特意今天炒了一份热的过来。
    陈月莱闻到菜香，急忙接了过来，狼吞虎咽的样子可以看出来好多天没有好好吃过饭。她眼下有深深黑眼圈，显然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睡好了。
    陈月莱吃饱肚子之后，耳里听桂儿温声一劝，不由得倦倦的就想睡着。她卸下了平日铁打不进的坚强防线，用袖子擦擦油嘴，似猫儿一般慵怠伸个懒腰，就势靠在地铺上的枕头一躺，两眼迷离地看着天花板道：“除了曾虎之外我吩咐别人都不要进小白楼啦，我哪里敢让旁人来做这件事情，这次的事情做好了就是个大功，做得不好就是大罪，不管结果如何，横竖我的未来都会变个样子。我自然是有私心，只希望能自己一个人借此立个大功，向上再升几级，就不用在这研究室里呆着发霉了。这里虽然跟虫子花草在一起不用看人嘴脸，可是也没权没势，就象被流放到孤岛上一般。其实与人争斗也是图个热闹，总好过无人注意的好。”
    桂儿素来只以为陈月莱是个孤僻好静的，却没想到她害怕寂寞到了宁愿跟人争斗的地步。她看陈月莱对着天花板闭着眼睛幽幽说话，长睫毛却微微颤动，想是心里思绪百转千回，不由劝道：“你的父母应该还在吧？或许平日找他们聊聊，心里没这么难受。”
    陈月莱被这句话似触了怒气，腾的站起来，扭头看她嘿嘿冷笑厉声说道：“果然还是学生，真是天真得紧，象我们这样的人，哪里可以随便找人聊天的。只怕说错一句话，就累人累已一世完结。再说我自小无父无母住在孤儿院里，后来被人收养，又被养父强奸，养母气得成了精神病，你说我找谁聊天？聊什么？聊聊是否还记得当时的快感？”
    桂儿见她声音凌厉凄惨，眼圈腾的就红了，双拳紧握指甲几乎都要陷入掌心里去，身子控制不住微微颤抖，想来以前吃了不少苦头，忍不住轻轻抱住她安慰道：“都过去了，那个男人真该死，我也不对，不应该提起这话头的。”
    陈月莱被她小小柔软身子抱住，鼻里嗅到从她身上传来淡淡不知名香味，心头一暖，清醒过来，嘴里却淡淡的道：“该死的人早已经死掉。咱们不说了。世上男人大多狠心绝情，却也有真心待人的。我看曾虎就很喜欢你，你却为什么对他总是不冷不热？”
    “曾虎？”桂儿微张着嘴，有些吃惊：“我可没注意到呢。”她想想遇见曾虎的前前后后，件件桩桩，这下才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只是苦恼摇头说道：“我可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呀，自然是热不起来了。”桂儿眼角余光无意看陈月莱惊喜神色一闪，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喜欢他呀。”
    陈月莱用雪白玉米碎牙紧咬下唇，大方坦白承认：“我自然是喜欢他，可惜他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所以想想也就算了。”
    她们俩在里面细说女孩子家心事，没料到培植室门口一个魁伟身影站着已经有一段时间，听着里面伊人说不喜欢自己喜欢自己，心里似坐过山车似的，一突儿上了天空，一会儿又落到了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