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

巫桂儿看着陈月莱恼怒神色，虽然觉得自己做得没错，也不由心里生出一丝歉意。她轻声跟陈月莱说道：“我倒不是故意藏私，只是心里想着这种办法能不用最好。”
    陈月莱看她谨慎样子，想起自己专门去了解的养蛊知识，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她盯着巫桂儿问道：“你不告诉我的步骤是不是要用活人去饲喂三瘟蛊？”
    桂儿见她说得干脆，知道再也瞒她不过，只得点点头：“这办法不太好，我正想办法看能不能避免尽量不用。”
    陈月莱尖声责问她：“活人饲蛊是苗家千百年来不变的传统办法，你想靠一已之力改变，哪里有这么容易的？”
    巫桂儿皱眉说道：“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我想，能避免的人命还是尽量避免好了。这个活人饲蛊比较残忍，会让饲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种痛苦简直似在地狱一般，我们哪能为了几条虫子伤害人类呢？虫子再怎么有用也不及人的生命宝贵吧？”
    陈月莱握紧双拳，仰头向天疯狂大笑起来：“虫子只不过是为了主人伤害别人，为了生存互相残杀而已。你可知道这世间上的某些人类，为了一已私利，却可以杀害善良无害的同类？又或是为了欲念和贪心，让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巫桂儿见她话虽说得偏激，却句句在理。她看到陈月莱因为几夜未眠，眼晴血丝遍布，散发纷飞，样子有几分可怖；想到她可怜身世，又觉不忍，只是轻声解释道：“我真的觉得，人类生命太宝贵，不应该为这种事情有人丧生。”
    陈月莱冷笑一声：“你可知道我要拿来饲蛊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有些丧心病狂的家伙为了金钱，把别人骨肉绑架让亲人阴阳相隔？你可知道他们拿到钱后还不放过孩子，把他*成碎片寄送到父母面前？那种残忍哪里是人类能做得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还有人污辱了多少女孩，让她们一世生活在痛苦与羞辱之中？你知不知道甚至有人只是因为心胸狭隘与人争执，就记恨在心把一家八口灭门？你可怜这些人的生命，却有没有想过，有谁可怜他们害死人的性命？再说你们苗家千百年来都是用人饲喂蛊虫，哪个巫师曾想过什么生命的宝贵？被饲人的感觉？象你这样妇人之仁，我也奇怪得很，为什么会是苗家的巫师？你难道不知道，在以前的苗寨，如果你不狠心蛊惑他人保证自己族落的安全，到头来你们全族人都会被人宰杀牲畜似的清除干净！”
    陈月莱这些话说出来，似千斤大锤重重砸在巫桂儿身上。她茫然站在当地，想起了前世自己带领黑苗族人与白族人争地盘放蛊械斗。白苗黑苗两族人的尸身似漫山遍野的映山红般密集倒在地上，自己哪里曾想过什么生命的宝贵？白苗族人的性命，在自己眼里难道不是连只蜈蚣蝼蚁都不如？当时的世间便是如此，你不把别人放倒，别人就送你归西，在那种惨烈的情景下，有谁想过生命宝贵？
    桂儿脑子里乱哄哄地。经陈月莱这一提醒，她才发现，自己在这世的性子变得这样优柔寡断，连感情上都腻腻歪歪纠扯不清，哪里有半分以前爽落直接的样子？难道是因为附身前的桂儿性子是善良矛盾的缘故吗？现在这具身子思绪是自己的，可为什么性子居然不自然间变成了原来桂儿的？难道原先巫桂儿的意识在这身躯上还有残存所以才会这样？这种性子可不怎么样，在安平世道还好，如果放在以前苗寨或是现在陈月莱的位置上，恐怕死了十次都不止了。
    桂儿只顾自己胡思乱想，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陈月莱。半响，她才甩甩头，决定先不去考虑这些事情，抬眼却看到陈月莱在旁边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眼神里有种探究的意味。桂儿微微一惊，故做轻描淡写的说：“你说的也有理由，那你就为三瘟蛊准备五六个人，我把饲喂方法写在纸上，你自己去试吧。顺便再给我五个人，我也要用。”
    陈月莱问她答应，眼里闪过一片喜色，她点点头，也不说话，又转身去观察三瘟虫了。桂儿不知道自己刚才的决定做得对还是不对，她看着陈月莱的背影发了好一阵子呆，才慢慢走出门去了。
    陈月莱从窗帘后面看到巫桂儿骑着电单车离了小白楼，这才拿起内线电话拨了个号码，沉声问道：“让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毕恭毕敬的声音：“听您吩咐，没直接跟踪巫桂儿免得被她发现，只从侧面又查了一遍。巫桂儿从小到大都是个极普通的女孩子，善良胆小优柔寡断，相当不起眼。她的父母和朋友，都是普通人，身份资料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这个结论跟您第一次见到她时要求我们查的资料一样，没有任何出入。只是我刚又查到些奇怪的事情。巫桂儿上大学前几个月，一直是在医院里渡过的。当时是因为加油站莫名爆炸，她正好在那里加油，所以被伤及。她到医院时诊断的伤情是三度大面积烧伤，脑部受重物所创，估计是飞起的车子碎片砸到。送去医院之后医生虽然极力抢救，但最后还是下了病危通知书，急诊当值医生说当时诊断是回天无力的了，后来不怎么的又活了过来，醒来不及居然连身上的伤都奇迹般的愈合，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她病好似乎就变了一个人似地，虽然性格还跟以前差不多，但本事却长了不少，养蛊的知识应该是在那场病之后才有的。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根据各方面资料来看，她舍友朱颜生意成功和陆芙蓉武功增长，背后似乎都有她的影子。而且得罪过她的人，打劫的匪徒和一个叫玫瑰的女孩子，都莫名其妙的得过外人不能解释的病。应该是您说过的蛊术吧。”
    陈月莱“嗯”了一声，简短的说一句：“继续查，但不要让她发现。”就挂上电话，她若有所思的看着三瘟虫，轻轻对它们说道：“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人啊，但愿她不要挡我的路，不然，我使尽办法也会让她不好过。”
    这时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陈月莱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几秒钟之后，果然曾虎推门而入，他手里拎着盒饭，笑道：“没有你喜欢吃的糖醋排骨了，我买了其他的，你看行不行？”陈月莱笑着接过来：“行，行，不管你买什么，我都愿意吃。”曾虎看着她温柔笑脸，心里感动，忍不住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巫桂儿很快就回到了宿舍。这段时间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她脑海里纷乱复杂，理不出一个头绪来。桂儿隐约觉得许多事情脱离了原有轨道，不在掌握之中。这种无力感是从来没有过的，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她怎么也想不出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宿舍里林小兔正在趴在缺条腿的桌子前上网，完全不理尴尬坐在旁边的赵达。措那跟陆芙蓉两人居然用一根手指头面对面练倒立，看他们咬牙切齿的样子，肯定又是在比赛。百无聊赖地小兔看到桂儿回来，惊喜的跳了起来：“桂儿回来啦？我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
    巫桂儿瞪她一眼：“说好了这段时间不许外出，还想去逛街？”小兔苦着个脸：“可是，也生活太无聊了一点啊。”赵达连忙说道：“不无聊，不无聊，有我陪你说话啊。”林小兔翻翻白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您老人家贵姓？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
    桂儿好笑的看林小兔一眼：“好了，适可而止吧，上次要不是赵达，你们都不知道会闯多大的祸！赵达无心说话得罪了你，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吧。”
    赵达连忙在旁边点头：“是啊是啊，小兔大大就原谅我吧。”林小兔“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是问桂儿：“你今天不用在外面忙吗？这么有空回宿舍。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啊，考试？还行吧，前两天看了会书，应该没什么问题。”巫桂儿心不在焉地回答。
    “看了会书就没问题了啊？你真行，我都K一星期书了，现在心里还七上八下的没把握呢。”林小兔哭丧着脸羡慕的看着桂儿：“考试的时候我坐你旁边好不好，你可照顾点啊？”
    “嗯，没有问题。”桂儿顺口答应了一句，她若有所思的望着小兔：“小兔，你说，我以前是个怎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