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帝国

第22章


王应说:“就是因为关系不好到那里最合适。王彬在大将军强盛的时候,敢于坚持不同立场,这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现在看到他人遭受困厄,也必定会有恻隐之心。荆州的王舒循规蹈矩,哪能超出常规行事呢!”王含不听,于是两人逃奔荆州。王舒派军队相迎,将王含、王应父子沉入江中溺死。王彬听说王应要来,秘密准备小船等候。王应不至,王彬深以为恨。
  可惜的是,现在大权操在钱凤手里,钱凤吴地庶族,本非豪门,如果归身朝廷,他的野心就不能实现,因此他坚决支持王敦的下策。从古到今,凡献上中下三策的计谋大多失败了,为什么呢?干大事,只能有两种结果,成功与失败,要百分之一百的争取胜利,有上策为什么要献中策呢?有中策为什么要献下策呢?其一说明献计的人拿不准,其二给人主以错误的判断,认为还有选择的余地,实不知中策和下策都是极危险的。王敦为什么提出三策呢?他心有不甘,自己处心积虑,费尽千辛万苦开创的大业一朝散尽,心痛惋惜,与其说他让钱凤等人心存侥幸,倒不如说他自己心存侥幸,他要在有生之年实现夙志,告成大功!悠悠千古事,成败一念间,如果王敦就此收手,他仍然不失成为东晋开国的重臣,受万人仰慕。一念之差,使他身上深深地刻上两个耻辱的字眼“叛贼!”而后世桓温在他坟间亦轻轻读出两个字“可人”。
  王敦重病缠身之时,又接连发生对他不利的事情,他府中的左司马温矫叛变,温矫是司马绍极为倚重的一位大臣,继位后封他做中书令,王敦不欲贤臣在皇帝身侧,遂将其调入府中任左司马,温矫假意和钱凤交好,温矫素有藻鉴之名,就是说他善于品评人物,后世桓温刚一出生,温矫便赞他为英物,使桓温名声大振。钱凤也有意仰仗温矫出名,温矫逢人便赞“钱世仪(钱凤的字)精神满腹。”钱凤大悦,两人交好。
  恰逢丹阳尹的职位空缺,温峤对王敦说:“京尹咽喉之地,明公宜自选其才,恐朝廷用人,不会和明公一心。”王敦颇以为然,问温峤说:“谁能够胜任?”温峤说:“愚谓无如钱凤。”钱凤一听,投桃报李,推举温峤,温峤佯装推辞。王敦不听,上表奏请温峤任丹阳尹,并且让他窥察朝廷动向。温峤唯恐自己走后钱凤再离间挑拨加以制止,便借王敦设宴饯别之机,起身向诸君祝酒,他走到钱凤面前,钱凤还没来得及饮酒,温峤佯装酒醉,用手版击落钱凤的头巾,脸一变,醉道:“钱凤!你是什么人,我温太真祝酒你胆敢不喝?”王敦以为温峤醉了,把双方劝解开。温峤临行时,向王敦道别,涕泗横流,先后三次出门以后又回来,依依不舍。温矫够会演戏的,极具表演才能,即使当今艺术学院表演戏毕业的高材生也要望其项背,把王敦这样的奸雄骗个实实在在。温峤走后,钱凤对王敦说:“温峤与朝廷关系极为密切,并且与庾亮有深交,此人不能信任。”王敦反而责备钱凤:“太真昨醉,小加声色,你怎么能马上就这样诋毁他呢!”
  温峤到达建康后,把王敦作乱的图谋原原本本告诉了司马昭,王敦听说后,感觉受骗太深,勃然大怒,大骂温矫:“我竟然被这个小东西欺骗!”在写给王导的信中念念不忘温矫这个骗子,信中发誓说:“太真离开我才几天,竟然做出这种事!我要找人把他活捉来,亲自拔掉他的舌头。” 
                  
第十一章 黄须儿 4
  司马绍和郗鉴、温矫、庾亮共同筹划讨伐王敦的谋略,知己知彼百战不贻,胆气过人的司马绍做出一个大胆的计划,他要亲自侦察王敦的军营。王敦的军队驻扎在于湖(在今芜湖境内),司马绍着戎装,跨骑巴滇骏马,仅带两名随从绕王敦大营一周,仔细侦察营中虚实。与此同时,王敦卧床观书,累了,刚刚休息,梦见太阳绕其营垒,心中一动,惊起道:“此必黄须鲜卑奴来也!”下令轻骑搜索,司马绍飞驰而去,营中有士兵也发现他,认为是非常之人,上报轻骑,轻骑沿途追逐。司马绍看见路边有卖食物的一老太太,将自己手中的七宝鞭递给她,并且对她说,“老人家,如果有骑兵追来,你给他们看看!”然后又将马粪用冷水浇透,打马而走。一会儿,追骑赶到,问老太太:“看到一个黄胡须骑马人从这里经过吗?”老太太说:“已经走很久了!”并把七宝鞭拿出来,镶金嵌玉的珊瑚宝鞭,世之珍宝,轻骑们相互传看,把玩良久,又见马粪已冷,相信老太太说的话,以为再也追不上,掉转马头怏怏而还。后人温庭筠、张耒先后作《湖阴曲》及《于湖曲》慨赞其事:武昌云旗蔽天赤,夜筑于湖洗锋镝。
  祖龙黄须珊瑚鞭,巴滇骏马风作蹄。
  日围万里缠孤壁,虏气如霜已潜释。
  海旗风急惊眠起,甲重光摇照湖水。
  吴波不动楚山晚,花压阑干春昼长。司马绍回到建康,下令发兵征讨王敦,加王导大都督总督各军,拜郗鉴为卫将军,郗鉴不想初入京师便锋芒逼人,固辞卫将军封号,请召临淮太守苏峻、兖州刺史刘遐同讨王敦。司马绍发檄天下,征召苏峻、刘遐,以及徐州刺史王邃、豫州刺史祖约、广陵太守陶瞻等入卫京师。王导知道王敦重病不起,帅王氏家族子弟为王敦发丧,大家均以为王敦已死,士气大振。司马绍下诏数王敦之罪,“唯诛钱凤,余众一无所问!”王敦见诏暴怒,病势沉重,不能统兵打仗,心知各地勤王之兵若到,后果不堪设想,命令他的兄长,王应的生父王含克日起兵。公元324年秋七月,王含率水陆大军五万杀向京师,攻至江宁南岸。司马绍恃勇欲战,郗鉴建议坚守等待援兵,温矫焚烧朱雀桁(秦淮河浮桥),率军固守北岸。司马绍招募勇士,让段部鲜卑人段秀率领,夜渡秦淮河,偷袭敌军的大营,大破王含。王敦听闻王含失利,惊怒交加:“我兄,老婢耳;门户衰败,大势去矣!”奋力欲起,无奈病体沉重,几番挣扎又躺下来,心知自己不行了,临终叮嘱王应,“我死,不要发丧,一定要把建康打下来!”言讫而亡,时年五十九岁。为不影响军心,王应秘不发丧,用竹席裹起王敦的尸体,外面涂蜡,埋于议事厅中,依旧与人日夜纵酒淫乐,他算看清楚,是非成败不是他能决定的,还不如得过且过。王敦党羽沈充从吴郡(苏州一带)率兵一万与王含会师,王含、沈充面临的军事形势与王敦第一次叛乱极其相似,采取的战术与王敦第一次的战术相同,步步进逼,以叛军人数上的优势攻下建康。然而他们忽略了苏峻等人的流民军,苏峻、刘遐这一次并没有和上一次那样徘徊观望,而是迅速带兵渡过长江,赶到建康。原因很简单,朝廷中有他们自己的人,郗鉴!正当朝廷中军抵挡不住,节节败退之时,刘遐、苏峻的一万精卒部队从侧翼突击叛军,大破之,赴水死者三千人。流民军乘胜追击,再破沈充于青溪,王含等人烧毁营帐,连夜遁逃。司马绍下令追捕王敦党羽,王含父子、沈充、钱凤皆被诛杀,朝廷官吏挖开王敦掩埋地,拉出尸体,焚毁身上所穿衣冠,摆成跪姿斩首,和沈充的首级一同悬挂在南桁,王敦之乱终于平定。然而天不假人寿,上天生下黄须儿只为平定王敦的叛乱,正当司马绍雄心勃勃欲有一番作为的时候,第二年八月因病死去,年仅27岁。临死召太宰、西阳王司马羕,司徒王导,尚书令卞壸,车骑将军郗鉴,护军将军庾亮,领军将军陆晔,丹阳尹温峤并受遗诏,辅助新君,留下诏书说:“自古有死,贤圣所同,寿夭穷达,归于一概,亦何足特痛哉!朕枕疾已久,常虑忽然。仰惟祖宗洪基,不能克终堂构,大耻未雪,百姓涂炭,所以有慨耳。”司马绍不畏生死,只念北伐雪耻,其志足以令人扼腕叹息!谁能挑起北伐中原的大业呢?
  请看下章:庾亮当权
   
                  
第十二章 庾亮当权 1
  公元325年三月,晋明帝之子,年仅五岁的司马衍即皇帝位,成为晋成帝,年号咸和。群臣认为成帝年幼,请皇太后庾氏临朝称制,总摄万机。根据晋明帝司马绍的意向,王导录尚书事,与太宰、西阳王司马羕、中书令庾亮、尚书令卞壶参辅朝政,又形成了宗室、外戚、大臣互相制约辅政的朝局。
  太后临朝,权力难免不向外戚倾斜,成帝的舅舅庾亮开始排除异己,想要总揽大权。庾亮字元规,颍川鄢陵(今河南鄢陵)人,“美姿容,善谈论,性好《庄》《老》,风格峻整,动由礼节,闺门之内,不肃而成。”晋书的记载中我们可以清晰得看出,他是个仪表出众、稳重严肃、不轻举止的人。年仅十六岁的时候,东海王司马越聘他出来做官,被其拒绝。什么原因使他在东晋政权得已执掌机要大权的呢?帝室姻亲!他的妹妹庾文君便是晋明帝的皇后。庾亮专权不单单仰仗裙带关系,得益于琅瑯王氏一度衰落。王敦之乱后,王氏家族丢掉军权,王导虽为三朝元老仍在机枢,势力不像先前那般强大,时常称病不朝,不插手朝廷政务。
  有两则故事可窥见王导此时的心思:王导晚年几乎不再处理政事,只是在文件上签字同意,自叹道:“人言我愦愦,后人当思此愦愦。”(人家说我老糊涂,后人当会想念这种糊涂”。表面看上去王导在学曹参,萧规曹随与民休息,实际当时形势与曹参执政时相去甚远,王敦之乱后百废待兴,有什么要休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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