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赌徒

  池韫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他嘴唇翕动，声音暗哑地反问她：“你想给我怎样的回答？”
  一滴眼泪从眼梢滑落，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告诉他一切。
  告诉他他妈妈已经找过她，告诉他她已经做好了离开的打算，告诉他她这三年失去了多少东西。
  她终究还是忍住了。
  说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吧。
  别傻了吧。留在这里，只会让更多的人对她失望。
  “Eddie，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但是我知道，犯错的从来只有我一个人。不怪你。”她闷闷地开口，“是我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有一件事情没来得及跟你解释……林沉风，他是我亲叔叔。”
  亲叔叔，亲弟弟。
  一晚上听了两次这种格式的词语，池韫突然觉得自己活得真他妈可笑。
  三年多……他竟然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的家庭，甚至还将她的叔叔和弟弟全部都当成了她的入幕之宾，对她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对不起。”他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肩膀。
  这种温暖的动作，他们从来都没有做过。
  说来也是可笑，在他们做尽了男女间最亲密的事情，身`体纠`缠了那么多次后，最奢侈的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简单的拥抱。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不会怪你。”林菲韵贴他贴得更紧，“Eddie，谢谢你给我这三年的记忆。”
  “你——”
  林菲韵用手指抵住他的嘴`唇，用一双水雾迷蒙的眸子看着他，轻轻地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池韫低头看着她，目光复杂。
  她念的那句诗，他不懂。
  “以后记得先喝牛奶再睡觉，不要总是熬夜工作，维生素在书桌左下角的第二个抽屉里，出去应酬的时候少喝酒……嘶……”
  林菲韵话音刚落，池韫便一口咬住了她抵在自己嘴唇上的手指，或轻或重地磨`着。
  她的手指上带着沐浴过后淡淡的玫瑰香，这熟悉的味道让他体`内的冲`动不断上涌。可是一想起她说的话，他便恢复了理智。
  “你说那些做什么？”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路边正好有汽车驶过，远光灯将他琥珀色的眸子照得很亮，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林菲韵竟然从他的眼底看到一丝不舍。
  就在她准备确定的时候，汽车已经呼啸而过，面前的一切都恢复到了之前的昏暗。
  她轻叹一声，忍不住自嘲，都这种时候了还没有死心……
  顿了顿，她抬手，用手指缓缓地描`摩着他面部的线条，最后停在他的眉间。
  他的眉毛和眼睛特别好看，比东方人深邃，可又没有西方男人那么夸张，她看一次就沦陷一次。
  她轻轻地揉揉他的眉心，小声对他说：“Eddie，我要回家了。”
  嗯，我要回家了，回那个没有你的地方。
  多可笑，原来没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说不定这是他们两个今生最后一次见面，以后她会嫁给别人，他也会娶别人。
  她疯狂的付出和追随，最终平息在现实的火焰中，也被现实扼杀得片甲不留。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最好的姿态和他告别，一个简单地拥抱，一次埋头在他胸膛的机会，足矣。
  她还不算太亏。对吧？
  “所以，这就是你的决定？”过了很久，池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抓住她的手腕，气息不稳，“你要走？”
  “不是走，是回去。”林菲韵忍着痛纠正他，“这里不是我的家。”
  “你在逼我。池韫咬紧牙关，“你要用这样的方式逼我给你承诺么？”
  林菲韵摇摇头，微笑着对他说：“……没有。我只是在告诉你……我以后不会缠着你了。”
  说完，她又弓起身体吻住了他，没有深入，只是用唇瓣贴着他的，一动不动。
  ——她真想时间就停在这一秒。
  离开他的嘴唇后，她从石阶上站了起来，暖黄的路灯打在她的身上，他看到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却硬生生地挤出了一抹微笑。
  “Eddie，再见。”她说，“我要回家了。”
  “记住我和你说过的话。”
  “你要好好的。好好对她，好好生活。”
  ……还有，我爱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在心里默念过这句话之后，林菲韵转过身子，背对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池韫用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然后走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而她没有回头，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再给我点时间。”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她咧开嘴角笑，咸涩的眼泪从嘴角窜入口腔。她仰头看了一眼路灯，做了个深呼吸，“我累了，我想回家了。”
  她眼神涣散地看着前方，一步一步走得格外艰难。
  **
  回到家的时候，林释予依旧坐在客厅等她，看到她这样子，林释予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安抚性地拍了拍，“我知道你难受。姐……要不你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林菲韵没有哭，只是沙哑着声音问他，“Allen，我是不是很贱？”
  “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林释予一把搂住她，心疼地说，“姐，是他配不上你，无论是家庭还是人品，他都不配做我们林家的女婿。你现在和他分开虽然会难受一段时间，但是总好过一辈子跟着他受委屈强。”
  十九年，他从来没见林菲韵这么伤心过，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完全不值当的男人……
  林菲韵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间，过了很久，她才说：“……我跟你回去。”
  “真的么？！”林释予有些不敢相信。
  她点点头：“真的。”
  林释予将她搂在怀里，有些笨拙地安慰她：“姐，不要难过了，咱们忘了他吧。他真的不值得。”
  **
  伦敦。晚上九点。
  一阵敲门声将正在看书的温若唤回了神，她放下手中的书，走到门口，从监视器里看了一眼外面的人，然后摁了开锁。
  林沉风进来后，温若淡淡地对他说：“你哥还没回来，你坐下来等一等吧。”
  林沉风点了点头，目光却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面前的这个女人已经四十五岁，却风韵犹存，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胖，年轻时候的曲·线依旧能看出来，还有那张脸……
  “沉风，Linda那边怎么样了？我想给她打电话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你哥又不肯告诉我。”
  说到女儿的时候，温若脸上的表情有些焦急，“她会回来吗？”
  林沉风摇摇头，“还没有和我联系，不过你放心，小予过去叫，她肯定会回来。等我有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温若这个人性格有些温吞，一点儿都不像北方的女人。再加上她太喜欢林沉耀，所以基本所有的事情都让林沉耀决定。
  迄今为止，她真正决定过的，大概就是把林菲韵送到林沉风身边养着了。
  当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温若根本没办法一下带两个孩子，其实林释予她也没怎么带，都是保姆带着的。
  她那会儿——
  “嫂子，我今天过来，其实是有件事情要和你说。”思忖片刻，林沉风说，“我知道我哥有把Linda嫁出去的打算，最近他也一直在打听合适的。不知道你的意见和他一致不？”
  温若摇摇头，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我不愿意啊，盲目地结婚对她的未来没有任何好处。我已经吃过这个亏了，不想让Linda也这样。”
  看到她脸上的苦笑，林沉风心里有些动容，叹了口气，劝道：“都过去了，现在你和我哥不是挺好的么，两个孩子也不知道那件事情，健健康康的。别想那么多了。”
  温若继续苦笑：“他们迟早有一天会知道的……纸包不住火，瞒不了一辈子。”
  “沉风，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林沉风点头，一脸严肃地问她：“嗯？你说。”
  温若低下头，缓缓地开口道：“如果这次Linda顺利回来，你还是接她到你那边住吧……小予马上也大学了，趁着他们两个不在，我想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
  林沉风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皱眉问她：“……嫂子，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小事而已。”温若平静地看着前方。
  她的时间不多了……在离开之前，她一定要为两个孩子争取他们想要的一切，包括自由。
  “嗯，那就好。”林沉风目光晦暗不明，“我哥那边，你也要多说几句，不然他的脾气……你知道的。”
  温若：“我知道。我今天晚上会和他说。”
  **
  决定了要回伦敦以后，林菲韵就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将手中的几个方案交接完毕，她的工作也就正式辞掉了，接下来几天就是收拾衣服了。
  这套公寓是林沉风给她买的，所以家具什么的不需要带走，她只带了几套衣服、平时用的化妆品还有电脑，一个小行李箱就能全部装下来，家里收拾完之后和没收拾没什么区别，该在的还在。
  趁着林菲韵收拾衣服的空档，林释予拿出手机来拨通了林沉风的电话，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嘟了两声以后，电话接通了，没等那边开口，林释予里就兴奋地说：“小叔，我跟你说，这场仗我可算是打赢了，我姐答应跟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