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滚远点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沉的,天空就像罩了一层老旧的薄纱,站在高处,反而许多画面都看不真切。*  *
    沈灼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仿佛一条衣带的江景，他低头看了看吕营新报告的资料，拨通电话，“姜远,今天晚上一起吃一顿饭吧。”
    沈灼的口气平平无奇，但姜远觉得身体里的某根神经忽然紧绷了，姜远又觉得有点好笑,一边答应下来,一边放轻松,他和沈灼混了这么久，交情不深，说白了只是因为身份相近结成的酒肉朋友，但对于沈灼的作风姜远还是有点了解的——外头人人都敬沈灼的身家和手腕不敢得罪他，其实沈灼却是个十分理智的人，他如果整垮某家公司一定是因为有利可图，而不是因为那家公司的老板让他觉得太碍眼。
    再说了，不就是一个床伴吗？就算现在成了王家的大少，也是上流圈里众所周知不受掌权人重视的儿子。
    姜远抽着烟，讽刺地想着。
    门“哐啷”一声被摔开，姜远猝不及防吓了一跳，脸色顿时黑了，质问说：“谁？！”随即又转惊为疑，“哥，你怎么……”
    姜远的话被姜高响亮的一巴掌拍成两截，姜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哥，随即怒吼说：“你发什么疯？凭什么打我？爸妈都没舍得动我，你他妈算老几？”
    姜高也被气得不轻，呼哧呼哧喘气道：“我算老几？我他妈是你哥！你这个小兔崽子，我今天不教训你我他妈不跟你一个姓！”
    姜远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身上那点肌肉也是练着好看的，没有实劲，被姜高两下就按在地上揍，他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顿时歇斯底里叫了起来。
    楼下姜夫人理所当然听到这动静，上来一看，吓了一大跳，“作死啊，你们两个这么大了这是干什么？还学人家穿开裆裤的打架呢？姜高！你是哥哥，又是公司的管理人，怎么能打弟弟？！”
    “妈！帮我！哥他疯了，一上来就抓着我揍！”
    “姜高，小高啊，快放开你弟弟啊！！”姜夫人尖叫道。
    最后这场闹剧直到姜父姜成庆回到家才落幕。
    姜成庆坐在客厅沙发上，神情严厉，来回扫视一脸怒气的姜家老大和鼻青脸肿一肚子火的姜远，说话掷地有声：“这是怎么回事？”
    “爸，你知道吗？振兴行政经理助理被警察拘捕了，原因是涉嫌百川餐饮王家大少王景珅的绑架案！一个行政部的经理助理怎么会想到去指使黑社会绑架王家大少爷？还不是这臭小子的坏主意？！”
    姜远当即跳起来梗着脖子反驳说：“我是姜家二少，姜家的家业已经够我用了，我没事又绑架王景珅做什么？谁不知道王家继承人板上钉钉的是王二少王景辉？绑架王景珅我能拿多少？是一辈子挥金如土怎么着还要冒坐牢的危险？！”
    姜成庆沉吟了两声，一时没有表态，于是两个儿子又很快掐了起来。
    老大说：“你他妈就是个没用的东西，安分几天不给你哥惹麻烦会死是吗？以前最多有人上门闹你玩弄未成年少女，现在都牵涉到犯罪了，你是越来越出息啊！”
    “你说谁没用？那还不是因为你提防着我不肯把公司里重要的职位交给我？如果你有胆量给我点正事做，我至于像现在这样在你们看来无所事事吗？行政部经理？别搞笑了，那不就是个打杂的头吗？！还有，未成年少女？不知道爬过多少人的床了在你面前掉两滴眼泪你就全信了？你就是用这智商打理我们姜家家业的吗？”
    姜高本来就是忍着怒火，现在被姜远说一句顶十句的，整个火冒三丈了，眼见兄弟二人又要苦大仇深滚成一团，姜成庆猛一拍桌子，怒容满面，先是瞪视姜高训斥道：“你把这个家当什么？回来不管不顾就抓着你弟弟打，这是为人兄长该做的事？你当你还在公司里，威风耍尽？我告诉你，你爸爸我还没有死！不管是家里还是公司，当家做主的都是我——！！”
    姜高气焰顿时就熄了，连着点头不再作声。
    姜远得意劲还没表露，就被他老子一巴掌拍到背上，姜成庆也真的气急了，这一下完全没留力气，姜远外强中干的，有片刻都直不起腰来。
    “你这混帐东西！刚才的话是你可以和你哥说的？但凡你能长点出息你哥会不让你进公司中枢？倒还成你哥的不是了，防着你怕你夺权？我告诉你，别说现在公司有我坐镇，就算我不在了只剩你哥！你这点本事在他面前也掀不起风浪！”
    “爸——！！”姜远一肚子不甘心，可惜敢怒不敢言。
    “哎，你说什么胡话呢？小孩子不懂事胡闹也算了，你怎么也凑热闹了？什么叫你不在了？呸呸呸，这不是自找晦气吗？”姜夫人挨着姜成庆坐了下来。
    姜成庆这会儿也冷静下来，看着面前两个垂头丧气的儿子，“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姜高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姜成庆，“公司行政部经理根本没有配备专门助理，是姜远硬是要求调整组织结构，最后才设的这个职位，所有人都知道那姓唐的没本事，不过是懂得看人眼色而已，得到姜远的赏识才得到经理助理的职称，现在警方因为怀疑他涉险王家大少王景珅绑架案已经将他逮捕，我去警局探过口风，证据基本确凿，你说这事别人会想不到我们姜家？”
    姜远反驳：“这怎么会想到姜家了？唐杰是唐杰，姜家是姜家，他会跑会跳，振兴能管住他上班八个小时，难不成其余十六个小时也要我们负责不成？”
    姜高快气死了，“你这臭小子还嘴硬！”
    “王家这件事怎么表态？”
    “王家现在还没什么动静。”姜高着急，“问题还有沈家。那时候王景珅牵连沈灼一起被绑架的，事发后沈家人就到S市施压了。爸，你知道这轻重利害的，沈家可不止在商界有分量。”
    姜成庆目光沉重缓慢转向这个被他母亲宠坏的老来子，“你老实说，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姜远噎了噎，思绪飞快转着，最后实诚说：“我，我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真正的主谋是魏扬……他是当红明星，之前跟着沈灼的，因为沈灼和王景珅关系不清不楚的，所以撺掇我去教训王景珅……我本来只是看他可怜，而且开始也只是委托道上的教训王景珅一顿，没想到最后会发展成绑架的！”
    姜成庆死死盯着姜远，喘气越发粗重，片刻后猛地捞起拖鞋就往姜远身上打去。
    姜远最后没有如约去见沈灼，而是姜成庆亲自打了一个电话，邀请沈灼到家里招待。
    姜成庆在楼下和沈灼聊天，姜远就在自己的卧室里，抓着满脸心疼的姜母的手，愤慨道：“妈！你一定要帮我说话，这件事虽然我也有错，但说到底罪魁祸首还是那个魏扬！而且沈灼不是那种轻举妄动的人，世荣这么大的集团单单是运作就够为难他的了，何况是再给我们姜家下绊子？他现在是对王景珅还热乎着，王景珅出了这样的事，王家都没有出面，他倒是急着当冤大头！妈，你相信我，沈灼这种少爷性格我还不了解吗？也热不了多久的。”
    姜母听着还觉得挺匪夷所思的，有些嫌恶地皱眉头，“两个男人啊……阿灼那孩子也真是的，他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没有，怎么偏偏看中一个男人？沈家知道了还不得天翻地覆。”
    姜远想想沈灼平时的不可一世，还觉得有些解气，结果就不小心拉到嘴角的淤青了，姜母好一阵心疼，“你哥哥也真是的，对自己亲弟弟下手还这么重……小远啊，这件事毕竟也牵涉到了沈家，我们经济上赔偿一些倒也算了，但问题是沈家不缺钱，我就怕他咬着你不放，要你坐牢怎么办？”
    姜远皱了皱眉，“我去和唐杰说，事情都赖到魏扬身上，本来也就是魏扬做的好事，唐杰只是从犯，坐牢也不用几年，等他出来，我们再给他一点经济补偿。”
    姜母忧虑地看着小儿子，一时间心里有些复杂。
    “阿灼啊，呵呵，好久没上阿姨和叔叔这儿坐坐了，最近怎么样？工作还忙吗？”下人准备好茶点，姜夫人就从姜远卧室出来，亲自把茶点端到客厅。
    沈灼看着她的笑容和动作，眼睫毛落下两弧淡淡的阴影，半晌轻轻一笑，“平时我和姜远时常走动，就没想过来叨扰二位了。”
    沈灼性格是有些傲慢的，当然这也不怪他，任谁走到他这一步——含着金汤匙出生，天之骄子，能力出众，就连相貌也无可挑剔，心里都会有那么几丝骄傲。然而因为教养良好，沈灼对家里有交情的长辈，还是十分礼貌的。
    沈灼今天却不太一样，举止间没有收敛上位者的威压，他雍容地倚在沙发上，胳膊自然地弯曲搭着扶手，神情淡然，以对等的姿态平视姜成庆。
    姜成庆心里知道棘手，两手搓了搓，脸上笑得十分亲切，“阿灼啊，叔叔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之前你和王家大少王景珅差点被绑架，我也听说过。当时因为公司正在投入大项目，只抽空去看望你一次。幸好你没什么事，不然我们这些在S市的长辈都不知道怎么向你父母交代了。”
    “哪里。”沈灼应对十分简洁。
    姜成庆没有再说下去，只推荐沈灼吃些点心，说是姜夫人亲手做的，是沈灼以前喜欢吃的口味。
    沈灼轻哂了一下，没有揭穿，“姜远呢？在家里吗？”
    姜成庆顿了一下，恨铁不成钢道：“这不成器的小子今天被他哥揍了一顿，正觉得没脸见人，躲在自己的卧室里！”
    沈灼忽然又问：“姜叔刚才说想和我说的事是？”
    姜成庆神情转淡，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离姜成庆知道事情始末，着手安排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姜成庆正要开口，姜夫人拿着手机从房间里出来，“老公，好像公司里的人找你有事。”
    姜夫人脸上浮出淡淡的喜色，姜成庆神情一定，和沈灼说：“阿灼，你先随意，千万别和叔叔、阿姨客气，只管当自己家就成了。”
    沈灼点头。
    尾随姜母的还有姜高，神情还不太愉快，不过这样的情绪并没有带到沈灼面前，当姜高在沈灼对面坐下，两人谈起一些生意场上的事，倒没有见冷场。
    姜成庆没多久就回来，对姜母说：“你叫姜远那臭小子过来。”
    姜母很通透，知道姜成庆是想让自己先安抚儿子一顿，免得等会儿儿子脾气上来又要生事。
    姜母在卧室里对姜远说：“你爸爸已经帮你摆平唐杰了。唐杰到时候会指认主要责任是魏扬，你并不知情。小远，沈灼就在楼下，你啊，这事情到底你也有不对，等会儿你爸爸假装打骂你几句，你别还口再惹你爸生气了知道么？”
    姜远皱眉，“我和沈灼是一个交际圈的，他本来就因为家世高人一等，你再让我当着他面被爸教训，那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在外面混？”
    姜母生气又无奈，作势拍了姜远一下，“你这臭小子，过不了这关就要坐牢了，还想着外面混呢！”
    姜远虽然这么说，但实际是知道利害的，顶着一张被姜高揍过鼻青脸肿的尊容又收敛了富二代的气焰后，还真有那么一点恹恹和老实相。
    沈灼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姜远的出场方式，眼神游刃有余在他身上端量了一遍，带着些玩味和深意。
    姜成庆当着沈灼的面给姜远背上呼了一巴掌，“这臭小子不争气，不知道帮家里分担一点重担也算了，还整天在外面惹事生非，你自己说，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沈灼的事？你让当爸的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以后还怎么面对你沈伯父、沈伯母？！”
    “爸！”姜远那一下是真被抽疼了，跳了起来，连忙对沈灼说：“阿灼，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想到魏扬那人，平时看着挺好的，其实肚子里全是弯弯道道。我和他也没有深交，只是大家聚会的时候有些接触。后来一来二往熟悉了，他偶尔会到公司里找我，主要是我这边有个表妹挺喜欢他的，想和他拍合照，要签名什么的……结果我的助理就以为我和魏扬关系不错。我不知道魏扬暗示什么，可能是晋升加薪之类的，然后唐杰信以为真，听他的话做事了。”
    “哦？是这样？”沈灼面上看不太出情绪，用平板的口气说：“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警局成立的特别小组都还没有深入到这一步，你已经把其中关系理得这么清楚了？”
    姜远被问得一愣，幸好姜成庆反应迅速，立刻解释说：“是那个助理联系我们，想拖姜远下水，我们才猜到这些原委。但不论怎么说，姜远这臭小子当初识人不清也有不对，你这臭小子，如果有阿灼一两分能耐，你爸还不像你沈伯父一样，带着老婆环游世界去了？！”说着还真有点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又揍了姜远几下。
    姜远当着沈灼的面这么狼狈，只觉得下不了台，沈灼却从始至终都很平静，跟看闹剧似的，姜远更有点恼羞成怒了，正要不管不顾地爆发，沈灼忽然说：“姜远，这就是你的解释？”
    姜远诚恳说：“阿灼，对不起，我没想到魏扬和唐杰会背着我做这种事，还连累你也差点被绑架，该死的！我就该知道不能相信那些戏子！”
    沈灼嘴唇勾了勾，上前一步，按住姜远的肩膀，语重心长说：“过两天我们打算去马场骑马，虽然你应该没有伤筋动骨，不过碍于你现在这张脸有碍市容，还是在家休息吧。景珅这件事我会再查的，你大概不知道，我其实是个相当护短的人。”
    姜远转头，他不算矮，但沈灼身材匀称修长，又是比他高了几公分，垂目看人，眼睛里黑沉沉没有情绪的时候，姜远确实是被他震慑到了。
    沈灼离开后，姜成庆一条胳膊压着扶手坐了下来，揉捏着鼻梁沉思着。
    “爸？”姜远难得有些惴惴道。
    姜成庆甩了甩手，“姓唐的知道怎么做，事情不会牵扯到我们姜家，你这小兔崽子这几天不许给我出门，你再惹事生非看我不打断你狗腿——！！”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各位萌萌哒读者，今天出门压马路了然后忘记与存稿君打招呼了……
    作为惩罚就是……辛苦了一天我啥也没有买到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