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碧

第102章


    “人还在柴房?”
    “是……”
    “走,过去看看。”
    桑榆话音才落,章婆子和阿芍顿时就慌了:“夫人!这如何是好!”
    知道章婆子她们是在担心出事,桑榆顿了顿,这才又道:“走吧,如果真是穷凶极恶之徒,只怕不等我与六哥回来,此地已经是一片血海,如何还会留得这些的性命。”
    尽管桑榆嘴上说的有理,可自己心底其实也有几分忧心。阿芍得了眼色,忙回身往县衙跑。而桑榆带着章婆子,和府中几个听闻夫人回来终于壮起胆子的家丁一道,慢慢走至柴房前。
    “夫……夫人……他们……他们就在里头……”
    在柴房门前十余步的位置,一行人停下脚步,抽泣的侍娘哭得有些狠了,说个话仍旧不顺畅。章婆子仍是有些不放心,微微上前,侧身挡住桑榆。
    桑榆沉了沉心,开口道:“听闻家中来了客人,恕下人招待不周,不知可否请几位出来一会?”
    听她这么一说,章婆子简直就要跳起来了!什么来了客人,什么出来一会,分明是在开玩笑,下一步呢,下一步难不成真要那些都快哭得断气的侍娘,恭恭敬敬地给里头那几人端茶送水?
    对此,桑榆看起来似乎比之前放松了很多,她摆了摆手,示意家丁将柴房团团围起。
    有家丁想自告奋勇冲进去,被她横了一眼。方才没胆量,这会儿倒是打肿脸充胖子想邀功了。
    屋里头的人没有说话,桑榆又上前两步:“几位不请自来,难道竟是连面都不愿露么?”
    屋里依旧没有说话声,却依稀传来动静。
    桑榆不语。
    “你……咳咳……自己进来。”
    众人闻声,心惊。桑榆深呼吸,握了握拳头,就要往柴房里走。
    “娘子!”
    桑榆摆手,示意众人噤声,而后推开柴房的门,往里头走了进去。
    柴房只有一道窗,高高的,黄昏落日,已经没多少亮堂的光能从窗子照进屋里。柴房里的光,此刻有些黯沉。
    柴房的门之前被人从里头用什么东西顶住了,有家丁尝试了几次想撞开都没成功。可桑榆往前推门的时候,却轻而易举地将门推开了。
    桑榆进门,黑压压的屋子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子血腥味。
    而后,她终于看到了那几位不请自来的客究竟是谁——
    “文虎哥?!”
    桑榆大吃一惊。
    桑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谈文虎,即便是在奉元城那几日,也是让阿芍自己去找他,并未将他从军中请出见上一面。
    谁知,再见面时,竟然会看到浑身是血的谈文虎就那样苍白无力地躺在干草堆上,身上大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成墨色。
    谈文虎闭着眼睛,气若游丝,伤口处被人简单的包扎了起来。他身旁还坐了一人,正护着怀中遮的严严实实的人,看见桑榆进来,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你们是谁?”桑榆看了看谈文虎,又看着那俩人,眉头拧起。
    “你就是谈二娘?”
    说话男人的脸半隐在暗处,桑榆看的不大清楚,只隐隐觉得颇有几分气势。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柴房的年轻男子,桑榆隐约猜到了一些,只是仍旧迟疑,不敢随意下判断。
    “大胆!九皇子在问你话,为何不跪!”
    那被裹得严严实实人一开口,就拔高了声音。桑榆原本不知他是男是女,可声音一响,忍不住就抿了抿唇:“这位娘子,冒认皇亲国戚,可是杀头的罪。九皇子适才成年出宫另住,若娘子身边这一位当真是九皇子,有怎会沦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那女子在黑暗里全身发抖,似乎因为桑榆的话,想到了什么令人惊恐的事。
    黑暗里,她的喘息十分急促。被她称作“九皇子”的男人紧紧地将她搂住,低声劝慰。
    桑榆站在那,看了看气若游丝的谈文虎,又看着他俩,握了握拳头,而后俯身行礼:“民妇虞谈氏,拜见九皇子。”
    男人蓦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眼睛里闪过惊惶的神色,很快,又恢复正常。
    “你……”
    “文虎哥的伤势不可再拖,还请九殿下见谅。”她话罢,不等男人再开口,转身直接对着柴房外喊道,“快去谭家,请义父过来!”而后,又命底下人将谈文虎抬出柴房,一并收拾了两间厢房出来请二人先去洗漱更衣。
    桑榆站在院中树下,微微仰着头看天。
    阿芍曾经说过,谈文虎到奉元城后,仕途顺风顺水。一路,从低级的卫士,做到了奉元南衙的十二卫,又因机缘巧合入了孙青阳麾下,进入金吾卫。
    金吾卫,是负责皇帝禁卫、扈从的亲军。
    谈文虎既然已经成了皇帝的亲军,就意味着他是不能随意离开奉元城的。可依照方才那身装扮,并非甲胄,应当是寻常服饰。
    桑榆皱了皱眉头。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扑簌簌的声音,还有芙蓉鸟唧唧叫。桑榆回头,看着屋檐下悬着的两个鸟笼,走过去,顺手拿过鸟笼旁的细竹签子,伸进笼中逗了逗。
    “娘子。”棠梨端着盛了点心的碗碟,急匆匆跑过来,一时心急,差点在台阶前绊倒。
    “娘子,阿芍姐姐刚才回来,直接去找那位受伤的大哥哥了!”棠梨站稳,一只手吃力的拿着托盘,另一只手拍着胸口。
    “嗯,那是你们的姐夫。”
    棠梨眨眨眼。
    “阿郎可回来了?”
    “阿郎回来了,已经去客房那边了。”
    桑榆颔首,放下手中竹签子,从棠梨手里拿过托盘,叮嘱道:“你吩咐厨房多做些滋补的菜,另外,叮嘱家丁,客房周围不许站人,如若有客来访,让人在正堂稍等。”
    她仔细叮嘱完这些,见棠梨行礼表示知晓了,这才端着点心往客房去。
    客房在内宅西侧,如今正是繁花似景的时候,桑榆走到那,看到了站在门前的黄衣女子。
    “皇妃受惊,为何没在客房休息?”桑榆停足,虽并未作出不悦的神情,可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在责问跟在女子身后的侍娘。
    那侍娘微微有些受惊,慌忙躬身解释道:“皇妃说想要见……”
    女子转过身来,身后将侍娘拦住,微微昂着头:“你就是谈桑榆?”女子开口,语气冷然,“我可知道,你是在同谁说话,为何见了皇妃却不跪下行礼?”
    桑榆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皇妃受了惊吓,又风餐露宿许久,阿椿,扶皇妃回房休息,切莫再让她出来吹风。”
    女子眼神渐渐冷凝:“你这是什么态度?”
    “对一个病人的态度。”桑榆淡淡回答,端着点心往前走了两步,“民妇不知奉元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令九皇子突然出现在此,可如果皇妃仍旧摆着皇室的架子,民妇也不介意将二位请出去。想必会落得怎样的下场,皇妃比民妇清楚百倍。”
    她对这位仍旧看不清现实局面的九皇妃实在没什么好印象。桑榆不愿多搭理她一分,径直擦过她的肩膀,走到门前,屈指敲了敲门。
    作者有话要说:依旧是存稿箱君~
    新开坑请多捧场,今天就不贴链接了~
第100章 水龙吟(三)
自古以来,这帝位之争从来就没有断的时候。老皇帝当年的太子之位也是一条血路辛辛苦苦杀出来的。因此到了他要立太子的时候,在某个地方上还有些天真的皇帝,选择立嫡,即选立了皇后之子为太子,日后继承大统。
    于是对于其他的皇子而言,要么压下那点躁动不安的小心思乖乖地成年后封王,领一块地皮当自己的小霸王去。要么就私底下想方设法把太子带坏,好有一天能把太子从那个位置下挤下去。
    皇帝这一辈子宠爱的妃子不在少数,有心术不正谋害后宫嫔妃和龙嗣的,也有一心只想守着皇子成年不愿掺合太多的。
    可就算如此,当皇帝开始看不上太子后,所有的皇子都成了假想敌。
    虞闻被贬一事,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当整件事开始真正崩坏的时候,导火索却是皇帝的一场大病。
    其实也并非是什么会让人一命呜呼的大病。
    至少,在桑榆听来,不过只是年纪大了,突然中风罢了,况且皇帝除了腿脚有些不便外,头脑还是清楚的,说话也并没多大问题。
    然后,就算只是风寒吧,在后宫的贵人们眼里,就如同是一个预警的信号,预示着皇帝终究年迈了,那唯一还绷得直直的警戒线临近崩断。
    皇帝中风,太医署和尚药局的人连夜赶进宫中,孙宰相为首的重臣也各自得到从宫里送出来的信,于暮色中坐着自家马车一路奔驰到宫门前,又得快步直奔皇帝的寝宫。
    就连朝中各部门的机要官员,也是急匆匆换上官服,顾不得吃饭,慌里慌张地跑到宫里报道。消息再远一些,奉元城中与皇室稍有关系的世家们,全都吊起一颗心来。
    就连单大夫也被请进宫去,一同为皇帝诊治。
    一时间,奉元城中,长灯不熄,所有人都在等,等皇帝没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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