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

第5章


’当时吓了我一大跳,心想怎么做菜还放毒药呢?她妈也不说话,低着头。她爸又说:‘少在我面前板着死人脸,我倒了八辈子霉了娶了你这个丧门星,天天带着死人味儿回家不说,还天天板着死人脸给我看。’然后用
  筷子使劲儿敲盘子边,‘到底放没放毒药?放没放毒药?!’她妈低声说没放。她爸扬手就把菜拂到地上去了,‘不放毒药让我吃个屁?!’刚说完这句话,表情转眼就变了,马上就能哭出来似的,手这么拍着桌子,声音嘶哑地说:‘我求求你,发点儿善心给我来盘毒药吧。除了毒药我什么也不想吃。’我当时完全傻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后来在上学的路上,我朋友跟我说,她爸是精神病,我立刻就相信了。”
  陈明亮听得入了神,“他是精神病吗?”
  “不是。他是故意那样儿的,折磨人让他有快感。”
  “够变态的。”
  “她爸总说自己瞎了眼睛娶了她妈什么什么的,其实,她妈才冤呢。她妈妈是个特别漂亮、特别温柔的女人,手长得也特别好看。我也是上大学以后才知道她妈妈是给死人化妆的,可我觉得那也无所谓啊。”
  “你和你朋友的爸爸角度不同,”陈明亮笑了,“人家是夫妻,有些事情比较敏感。”
  吴芳盯着陈明亮。
  “你这种目光可不好啊,好像我多么多么那个似的。”
  “我最看不起这种男人,自己没本事,找女人撒气。他不光打老婆,喝醉酒以后连孩子也打呢。”吴芳伸着胳膊给陈明亮比划,“有的时候,这胳膊上面的淤伤袖子都遮不住。”
  陈明亮的注意力从故事中间跳了出来,他很认真地看着吴芳的胳膊,“你可真瘦啊,不过,皮肤挺好的。”
  吴芳一下子把手收回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陈明亮笑了:“又怎么了?”
  吴芳没说话,她的脸红了。
  “我已经很久没看见过女人害羞了。”陈明亮感慨了一句。
  “你又来了……”吴芳叹了口气,她看陈明亮的目光就仿佛他是什么什么病的晚期患者似的。她把书往包里装,“我时间差不多了,要回学校了。”
  “你又……”陈明亮又妥协地把语气放低了,“明天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好不好?”
  吴芳横了他一眼,“你别得寸进尺……”
  陈明亮笑了,他强忍着才没把玩笑话说出口,得什么寸进什么尺了?
  吴芳好像读懂了他的微妙心理,瞪了他一眼。
  他想起她是读比较文学的,她应该学心理学才对。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只能到学校去找你了。”陈明亮说。
  吴芳的动作慢下来,看着陈明亮。
  陈明亮提出自己感到困惑的问题。
  “你为什么相亲?”
  “因为我要结婚。”
  “那你为什么要结婚?”
  吴芳没说话。
  “因为你很寂寞,就像我一样。”陈明亮笑了,“所以说,我们这样喝杯咖啡聊聊天不是很好吗?”
  吴芳看着陈明亮:“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猜出来了,你是个无赖。”
  “别说得那么肯定,一锤定音。”陈明亮笑了,“其实我这个人,怎么说呢?就像你这杯苦丁茶,一遍根本冲不出味儿来,得续水,越泡滋味儿越好,颜色越绿。”
  吴芳被他的比喻弄得哑然失笑,“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这哪是贴金,只是想让你更深地了解了解我。”
  “我早就了解你了。”她淡淡地说。
  “那就让我了解了解你。”
  吴芳的笑容变得微妙了,把包背上,“再见。”
  “那明天就算说好了,不见不散啊。”陈明亮跟着吴芳嘱咐。
  “明天不行,后天吧。”
  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陈明亮不相信张昊的话。
  “开始时我也不相信,但事实就是事实。”张昊说。
  陈明亮朝弹钢琴的朗朗看。他们所在的角落只能看见她的一个侧面。
  朗朗换了一种发式,但发间仍然很多饰物。衣服也换过。
  她弹琴的样子似乎世间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张昊用胳膊捅了陈明亮一下,“要不要试试?”
  陈明亮看了张昊一眼。他的心怦怦跳起来。
  一个男人好像成心和他们做对似的,从他们身前经过一直走到朗朗那边,从鱼缸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夹子,把两张钞票放进去,把夹子放到钢琴上。
  朗朗抬头看了他一眼。
  张昊一直盯着他看,叹了口气,“完了,你今晚没机会了。”
  陈明亮抬头看了一眼走回来的男人。
  “这种事情就得当机立断,不能犹豫。”张昊很不高兴。
  “那就下次吧。”
  张昊有些失望,端起酒杯喝了口酒。
  陈明亮望着朗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
  “这特性我也有。天底下所有的美女,我全都似曾相识。”张昊笑着拍拍陈明亮,“我们不愧是兄弟啊。”
  陈明亮笑了:“滚蛋。”
  “看见她你明白了吧,柳颖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向深渊的……”
  陈明亮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张昊见状,很识相地转了话题,“不提了不提了,你跟那个研究生研究得怎么样了?”
  “你怎么跟更年期的女人似的,NFDA1里吧嗦的。”
  张昊一时气结,“狗咬吕洞宾。”
  水边的阿狄丽雅
  《水边的阿狄丽雅》终于响起来了。
  张昊和陈明亮都不说话了,专心听她弹奏。
  这支曲子听起来很神秘,在音符讲述的故事里,阿狄丽雅在水边撩起的不是水波,而是轻纱。
  一曲终了。灯光熄掉。朗朗站起身朝外走去。
  一个男人尾随着走出去。
  陈明亮有些难过。这感觉很奇怪,怎么会对一个陌生女孩子产生这样的想法呢?
  我知道女人撒谎时是什么样儿
  吴芳在讲朋友的故事。
  “上初中那会儿,她跟谁都不大说话。她有个外号叫小笼包,因为有一次语文老师开玩笑,说她小小的年纪,脸天天皱得跟包子褶似的,外号从那以后就叫起来了。”她看了陈明亮一眼,“你们班里有这样天天苦瓜脸的小孩子吗?”
  “我们队员个个壮得像牛,扯块红布他们立刻弯腰冲过来。”
  吴芳笑了。陈明亮的幽默感和他这个人很相近,有股勇往直前的劲头儿。
  “后来呢?”
  “后来?”吴芳想了想,“她爸爸越来越变本加厉,天天打她妈妈。说受不了她妈的手,让她妈无论干什么,都得戴着手套。睡觉时都得戴着。他们家有一面墙,扯了一条特别长的塑料绳,上面挂了几十双手套。再后来,戴手套也不能让她爸爸满意了,他说死人味儿还能从手套里渗出来,而他只要一闻到那味儿,就恨不得立刻去死。”陈明亮真的生气了,“那就赶快让他死吧。”
  吴芳笑了,“你是阎王爷呀,说让人死就让人死。”
  “不死就离婚。”
  “她妈还真提出要离婚了,可她爸又不答应。他说是她妈的双手扼杀了他一生的幸福,她妈要离婚可以,两只手得剁下来。”
  陈明亮看着吴芳,沉默了一会儿,凑近到她面前问,“你不是在编故事耍我吧?哪有这样的事儿?”
  吴芳看着陈明亮,过了一会儿,笑了,“我哪儿露出破绽了,让你听出来我是在编故事?”
  陈明亮很近地看着吴芳,笑了,“我相信你讲的都是真的。”
  “为什么?”
  “我以前的女朋友属于不撒谎不说话的主儿,我知道女人撒谎时是什么样儿。”
  吴芳笑了,“你的经验倒挺与众不同的。”
  朗朗就是吴芳?
  张昊坚持认为陈明亮应该和朗朗约会一次,这是一种特别的人生。他劝陈明亮,不能不体验体验。
  张昊在这件事情上的坚持有些奇怪。他一向为自己的冷静理智而自夸,但这个朗朗把他弄得有点儿神魂颠倒了。虽然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已经不像前几天那么容易冲动了,但还是不断地怂恿陈明亮去找一次朗朗。
  “你绝对不会后悔的。”
  陈明亮看着张昊的笑容,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但他也很好奇。那个像银子一样的朗朗身上散发出来的神秘气息的确很吸引人。
  他们坐下以后,张昊不停地提醒陈明亮。
  “今天别再失手了,她只要往钢琴前面一坐,你就冲上去。”
  陈明亮没说话。
  “听见没有?!”
  “听见了。”
  两人坐了一会儿。
  张昊突然捅了陈明亮一下,他的脸一下子变亮了似的,“来了。”
  陈明亮扭头,看见朗朗款款而来。很多男人的目光都滑过来,像聚光灯一样集中在她身上。她对这一切却视而不见似的,径直走到钢琴前面坐下。她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然后把手轻轻地放在键盘上面。
  琴声响起来时,灯光也随即点亮,好像是灯光是受了琴声的惊吓似的。
  张昊拍了拍陈明亮的肩,示意他过去。
  “其实,我也没那么好奇……”
  张昊瞪着陈明亮,“你是不是男人啊?难怪柳颖会甩了你。”
  陈明亮也不高兴了,“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少提她。”
  “你这人就是这样儿,钻死角尖儿。”张昊指了指朗朗,“你跟她约会,谈谈,就会明白为什么柳颖会变成那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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