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盛开的月亮

    现在？
    现在！
    陶清扬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么,只觉得温焕要是能把这股劲头用在起床上就好了……
    不过唯一能确定的是,温焕不会无缘无故耍人玩，尤其不会用折腾自己的目的耍人玩，更不会耍她。陶清扬本来就没几件衣服，也不用收拾,直接卷起来塞包里就能走。
    “你的东西呢？”临下楼的时候，她又问。
    温焕很豪迈:“我给旅馆打电话，让他们把东西收拾一下邮寄回去吧。”
    在楼下又看见散步的陶爸爸，诧异地抬头:“你们……这是要私奔去？”
    “来不及了,改天再私奔！”正好小区里有开出租的，温焕招手拦车,远远答了一句。
    还是陶清扬留下解释清楚:“公司临时出了事,我们得赶紧回去。”
    “嗯……路上小心。”刚回来又要走，陶爸爸不太高兴，又问,“下次回来什么时候？”
    陶清扬安抚爸爸的情绪，诚恳保证:“一有时间就回来看您,最近比较忙，我……”
    “好啦好啦。”陶爸爸指指坐在出租车后排过来的温焕，“你走吧，孩子大了得自己飞，我这把老骨头帮不上忙，也不能拖你后腿。”
    顿了顿，还告诉温焕:“下次再过来玩啊。”
    他又一次忘记了自己的立场。
    “行，等忙完这段时间，我和清扬就能彻底放松了。”温焕满口应下，打开车门让陶清扬进来，然后对司机说，“师傅，火车站。”
    直达帝都的车次已经买不到票了，温焕琢磨半天，还是要倒车，不过也就多花一个小时，还可以承受。
    吃完饭就一路奔波，好在她那几张银行卡也不是白办的，可以在机场车站使用贵宾候车室，陶清扬跟着在沙发软座上坐下，顶着日头跑过来的一身汗很消下去。
    温焕可能是因为跑岔气了，捂住腹部在桌上趴了一会，头埋在手臂里。
    “你睡吧，离发车时间还有四十分钟，我看着时间。”陶清扬摸摸她的头发，把凌乱的地方一缕缕顺好。
    温焕保持着脸朝下的姿势不动，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手指，在掌心揉捏，陶清扬被她弄得手指很痒，笑着抽出来。
    “你觉不觉得有人在看我们？”温焕突然停下和陶清扬玩闹的动作，声音从手臂间的缝隙挤出来，显得很沉闷。
    陶清扬一愣，“什么？”
    “我全身发僵，总感觉有人看着。”温焕低声回答，“你不要站起来，先看前方有什么人，再假装给我整理后背的头发，把身子扭过去，看看身后。”
    某些人对别人的目光很敏感，尤其是容易害羞的。曾经陶清扬第一次看见杜堂堂的时候，凝视人家的目光也立刻被察觉了，证明经过训练，五感的敏锐性能得到极大提高。
    温焕从小和杜堂堂厮混长大，在这方面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可陶清扬先是偷偷看了前面一眼，又尽量不着痕迹地往后瞅了瞅，还是什么异状都没发现。
    她们前面没坐人，后面也只有几个看上去疲惫至极的旅客，不是低头玩手机就是闭目休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什么都没……有！”陶清扬从起初的紧张中放松下来，眼角瞥到某个身影，话到嘴边立刻转了个圈。
    温焕挠她手心，“到底有还是没有？”
    “你左后方，有个人在我转身的时候马上低头了，其他人都没动作，所以他很明显。”陶清扬一边说话一边转身，尽量不引起注意。
    温焕嗯了一声，掏出小镜子假装补妆，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很普通的爱美的年轻姑娘，陶清扬单手托腮，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
    但实际上，温焕在通过调整镜子角度观察身后，陶清扬看完时间打开前置摄像头拍了一张。
    ……是个，外国人？
    身后的可疑份子穿着普通夏装，脑袋上扣了一顶帽子，遮住半张脸，但候车室戴遮阳帽的人很多，这身打扮也不显眼。
    他低着头，不舒服一样整理着圆领T恤，鬓角露出的一点头发。
    发色和眸色都偏深，却明显不是黑色，脸部宽平，虽然和中国人很像，毕竟还有差别，只是非常难一眼看出来，幸亏温焕眼尖。
    广播站传来列车到站提醒，那个男人带着如梦初醒的恍惚起身，拎着行李出去了。
    “想多了吧……”沉默半晌，陶清扬小声说。对方看上去就是疲倦的旅客而已。
    温焕不置可否，居然新的对着镜子补妆，掏出一管口红涂抹，“你们这里……有印第安人来吗？”
    相比较中国人而言肤色偏红，发色偏黑眸色深褐色，五官也不太深邃。长得最像中国人的外国人……这都是典型印第安人的特征。
    陶清扬被她问住了。
    别说在她老家这座小城，印第安人在大本营美洲都不多！要是在帝都那样的一线城市还有可能遇上一个。
    “你确定吗？”要是能够确定对方的人种，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有问题了。陶清扬觉得很可怕。
    天，有人跟踪她们！
    温焕比她镇定一些，回答:“只是问题很大，你发现他在看我们，而且在我们发现的时候立刻走了。但是……没必要。他如果拿了我的密码纸，就没必要跟着我们。在公共交通工具上下手，难度很大的。”
    没错，这个火车站的人不少，出了门就是警察局，对方如果想像在高速路上时一样对她们出手，根本不可能。
    所以，没必要。
    根本不能从她们这里再得到什么了，还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跟踪，反派如果是这个智商，那温焕也不会到现在才只查出那一点点信息了。
    “路上轮流睡，不过我觉得问题不大。”最后她又说，然后闭起眼睛。
    判定对方没问题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她有了更值得怀疑的对象……
    温焕低头，似乎被空调吹冷了，抬手环住自己，指尖摸了一下肩膀上愈合不久的伤疤。
    帝都，温宅，书房。
    工作狂人温竞渊正在开电话会议，全职太太万仪在楼下看电视。
    导演已经确定，由于对那部科幻片的期待很大，温竞渊正在过问选角情况。平时他只负责决定是否投资，这些事另有他人管，现在一下子多了额外的工作，搞得连晚饭也只吃了几口了事。
    还好不用他一个个去挑演员……
    这是忙碌中的董事长唯一的安慰了。
    对，别忘了后期制作，预算金额可以宽容些，但一定要把好关，账务及时核对，钱不能被蛀虫吃了回扣。
    还有那位从好莱坞请来的特效导演，这两天应该就来了，到时候宣传要到位，广告也在自家的业务范围里，这方面的预算可以省一部分。
    砰的一声，楼下的大门打开！
    陶清扬被温焕拽着手臂往里走，短发翘起来一缕，一边踉跄一边喊:“鞋！你还没换鞋呢……阿姨好！”
    温妈妈保持僵直状态，看着没换鞋的女儿和……女婿，往书房走去。
    反正都是女的，也别计较称呼了。
    迫切的心情没有减少半分，推开书房门的时候温焕的动作却很轻柔，那时温爸爸刚挂断一个电话，抬头跟她说：“你回来了？”
    又问陶清扬：“那份数据核对好了吗？”
    百忙之中挤出两句话的时间，温董事长不可谓不是个好家长，但温焕丝毫不领情，大步上前，一只手拍在宽大的实木桌上，另一只手摊开，“密码纸，还给我。”
    “什么？”温竞渊瞳孔一缩，愣住。
    “别装傻。”温焕很遗憾地摇摇头，掌心往前送了送，“聂同歌的密码纸，在家里丢的，肯定是你拿去了。”
    桌上的固定电话铃声响起，温竞渊赶紧接通，应付了几句便挂断，直视着她说：“我没拿，真的，对我来说也没用。”
    好吧，从温焕那里听说了聂同歌还留下东西，他的确动过心思，但没找到，这玩意儿被她藏得很隐蔽，再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如果没有新得到的密码信息，解码数据也就没用，所以他不太感兴趣。
    “没用你还拿！”悬空的手放下，落在桌上又激起好大一声，温焕压低身子，一字一句，“没用，你还找人撞死我，爸？”
    她的肩膀颤抖了一下，陶清扬看见就明白，那里有块旧伤。
    被玻璃碎片刺伤的地方现在已经愈合，却留下一块新长出来的淡粉色的疤痕。
    一坐一立，一低一高，温董事长被女儿这样盯着，气势却半点没减弱，右手扔下原本握着的钢笔，好像想通了什么。
    “温焕，你真是我亲闺女，居然怀疑到我头上来了！”
    温焕哼了一声，没回答。看表情明显是在说：“我已经有了证据。”
    是的，她想通了。是熟人，她遭遇到的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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