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允一。所有人评价,我是个奇特的女子,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清淡。只是,终究我还是俗人,经历的还是俗事。
与楚江的婚事已经敲定,我在所有朋友的祝福里开始变得惶恐不安。楚江安慰我:“允一,你太紧张了。”是吧,我只是太紧张了,我心里如此安慰自己。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楚江,他的好是所有人公认的。近似完美的楚江,偏偏倾心于有些奇特怪异的允一。这或许真的是上天的安排。
随着婚期一天天的逼近,我的不安,愈来愈强烈。夜里,睡不着觉,白天精神恍惚。楚江看着,满脸的心疼。
“允一,我给你放假,你出去走走。”楚江如是说。
楚江,我的上司,这家广告公司的老总。我大学毕业,应聘到这家公司做总裁秘书的时候,24岁。我的上司楚江,28岁。没有繁琐的面试,没有等通知之类的敷衍。楚江只看了我一眼,就说你明天来上班吧。
一切发展似乎顺理成章,儒雅多金的楚江,追求性格有些怪异的允一。终于,在楚江32岁的时候,我接受了他的戒指。只是,心中并没有期许的快乐。楚江给我的爱,我总是无法兑换成相等的快乐。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楚江退掉了已经订好的机票,给我订了一张去云南的火车票。在站台上,楚江吻了吻我的发梢:“允一,真抱歉,我无法陪你一起旅行。”看着楚江眼中的愧疚,我笑了笑,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楚江,我只是去散心,我会在婚礼之前赶回来的。”
我拎着楚江给我收拾的旅行箱,坐上了火车。看着楚江一个人站在站台上,有些落寞的身影。我的心狠狠的纠结。
一路上,看着风景,心情变得出奇的好,即将结婚的那些紧张和烦恼,一扫而光。或许,早就应该出来走走了。
下了火车,辗转到了丽江小镇。凭着记忆,我找到了纳西妈妈和她的老城东门客栈。远远的就看见纳西妈妈在客栈门口忙碌的身影。纳西妈妈在丽江是位善良淳朴的老人,在当地很有威望和地位,她与她的老城东门客栈更是丽江的一抹最为独特亮丽的风景。古朴怀旧的建筑风格,温馨典雅的室内修饰,以及纳西妈妈的盛情的款待,丽江之行绝对难忘。
纳西妈妈,是多年以前,我与卓立来丽江旅行,偶然找寻到的。当时我们约定,以后度蜜月,就一定要到纳西妈妈这儿。我记得,那个时侯卓立说过,一定邀请纳西妈妈做我们的证婚人。只是多年之后的第一次丽江之行,我独自一个人。时光荏苒,很多事情很多人都已经不是原来的模样。
“允一丫头。”纳西妈妈看见我了,用她独特的称呼喊着我,“卓立小子呢,没有一起来么?这么多年,你还记得我这儿。这次,就让纳西妈妈好好招待你……”
“纳西妈妈,我们不在一起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纳西妈妈说,她眼中那个淳朴的小子,也很俗套的为了前程投奔了别人的怀抱。我记得卓立那个时侯语无伦次的说着一些话,眼里透露着一种深深的伤感,我看不懂的东西。我想,或者毕业,或者工作,一切都只压力造成的。
卓立说,允一请你相信,我爱你。允一,什么时间我都不会忘记你的。允一,我不会忘记丽江,也不会忘记纳西妈妈。或许,卓立说的是真的,他什么都没有忘记。唯独忘记了对我说的话。卓立说,允一,我会娶你的。
纳西妈妈揉了揉我的头发,“允一丫头,先休息吧。”
在纳西妈妈为我准备的房间中,我睡了这些天以来最好的一次觉。没有失眠,没有噩梦,很安详。
第二天,坐着纳西妈妈的车,在纳西妈妈儿子的陪同下去了束河。那里的保安和售票员还是如当年一样,对着纳西妈妈的车辆鞠躬敬礼。纳西妈妈的威望不减当年。四方街,还是如当年一样,很多当地人围着篝火跳民族舞。
所有的一切,都很轻易的勾起我当年的回忆。
蓦然回首,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或许,是我沉浸在回忆中,才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吧。多年之后,我们又怎么可能再在丽江相遇?我甩了甩头,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跳起了民族舞。那种全身心放松的感觉,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晚上回到客栈,纳西妈妈准备了很丰盛的晚餐。全部都是当地的特色食品,看着这么多美食,我食欲大增。纳西妈妈一边看着我吃,一边安慰我说,“允一丫头,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
“纳西妈妈,我这次来,只是婚前放松,忘了告诉你,我快要结婚了。”
“那就好,那就好,能娶到允一丫头,那个人还真是艳福不浅。”
在房间里,听着纳西妈妈为我准备的纯正纳西族音乐。我的心情很平静,有些事情,我真的已经忘记了。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开门,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面前。
卓立。
我欠了欠身,把他让进房间。原来,那个身影并不是幻觉。
良久沉默。卓立先开了口:“允一,我以为,我看见你只是幻觉,没有想到是真的。”
“嗯。”
我不知道,现在见了一直在我心底的他,为何会如此平静。
“允一,这些年来,我很想你。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来丽江。走遍我们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卓立动情的说。
“嗯。”
“允一,请相信我,我是爱着你的。允一,那时,离开你是不得已的选择。那个时侯,我的爸爸需要30万换肾,她能够给我30万。”我一怔,我以为,卓立,只是为了前程而离开我。多少年,心中多少总有着抱怨,现在释然了。
我庆幸,卓立离开是对的。我无论如何拿不出30万的,我给卓立的,只有我的爱,可是爱能换成救命的药么?爱能挽救卓立爸爸的生命么?所以,一切只是注定。
“允一,只是爸爸终究还是离去了。我也离婚了。”
“卓立,我要结婚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有这么大的勇气,把这个消息说与卓立听。或许,是刚刚看着楚江为我收拾的旅行箱,那么细致。想想,这些年来,楚江一直照顾着我的生活,我总是笨拙的把自己弄得一团糟。我记得曾经我戏称楚江“田螺先生”。
卓立愣在那里。房间的气氛僵硬起来。
“卓立,我们出去走走吧。”
古镇的夜生活,总是让人沉醉其中不愿自拔。与卓立并肩而行,一如当年。只是,我的手插在布兜里,不再与卓立十指相扣。
卓立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我只是安静的听着。
卓立说:“允一,能给我一个拥抱么?”
我愣了一下。卓立说:“只是一个单纯的拥抱而已。”
卓立轻轻的抱了我一下。旋即,放开双臂。“允一,结婚吧。楚江是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
我满脸的疑惑,我并没有告诉卓立,我要与楚江结婚。
“允一,其实,离婚以后,我一直生活在你的城市。你与楚江的点滴,我都知晓。他是个好男人,这些年,因为他在你的身边,所以我一直没有打扰你。我相信,他比我更能给你幸福。”我的泪水就这么不可遏止的流了出来。原来,我是这么的幸运。两个爱着我的男人。
手机铃声适时的想起,是楚江。
“允一,我还是不放心你自己在外面。你等我,我要过去。”
“嗯。我想你了,亲爱的。我在丽江等你。”
抬头,已经不见了卓立身影。我怀疑,我是否真的见过他。在纳西妈妈那里,我拿到了一个大大的包裹。纳西妈妈告诉我,这是卓立留给我的。纳西妈妈还说:“允一丫头,其实,卓立小子每年都到我这里的。我没有告诉你而已。”
“纳西妈妈,能抱我一下么?”在纳西妈妈的怀里,我肆无忌惮的流着眼泪。
楚江按着我说的地址找到了纳西妈妈的客栈。那个时侯我正在帮纳西妈妈招呼客人。楚江跑过来紧紧的拥着我,很大的力气。我使劲儿挣了挣,只是徒劳,便放弃了。
“允一,你离开的时候,我的心很乱,总觉得你不会回来了。”
“傻瓜,怎么会呢?我答应了要做你的新娘。”
我看见纳西妈妈看着我们微笑。
“楚江,我们在这里举行婚礼吧,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婚礼,然后在这里度蜜月。”
楚江使劲儿点点头。
在纳西妈妈的见证下,我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纳西妈妈对楚江说:“好好对允一丫头。”
新婚之夜,我跟楚江一起打开卓立留给我的包裹。我跟楚江说,这是在这里遇见的一个老友送我们的新婚礼物。氤氲的灯光下,一对水晶天鹅。
我记得,那一年我对卓立说过,结婚的时候一定要有一对水晶天鹅。
离开丽江的时候,纳西妈妈说:“允一丫头,卓立小子不要我告诉你的,可是,我认为你有权利知道,他离婚的时候患了肝癌。现在已经有几年了,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一怔,卓立。
楚江揽着我的肩,“允一,你的身体怎么这么僵硬?”
“楚江,那个送我们水晶天鹅的朋友,肝癌,时日不多了。”
楚江感叹,世事弄人。我说,是啊,真的是世事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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